董卓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第二天的时候,京兆尹重新运转。不但如此,那些走散的胥吏也大半回归。有了这些人加入,以工代赈才得以顺利实施。 司马防将百姓分为三股,其中大半用来修缮宫殿和城墙,小半开荒播~种,老弱病残则负责后勤。 家园建设,人人有责。刘毅可没汉代这些军老爷架子,他把属下万多人也分成三路,除了他自己外,徐晃徐荣各领一路。三路士兵轮班,两路不辍训练,一路负责修缮城墙。 城墙修缮是个体力活,没一把子力气的人还真干不好这个。长安城的城墙主体虽是土墙,不用搬运大石,但夯土却需讲究,夯土一定要纯净,且质地坚硬。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夯土必须千锤百炼,用重锤反复夯实。中间再辅以穿棍,穿木以及夹板等。这样的城墙才牢靠,经得住风吹雨打,以及战火的考验。 好在渭河紧挨着长安以北向东而去,这就省了搬运之苦。否则的话,这城墙要修好,也不知猴年马月了。夯了一会土,刘毅锤了锤有些酸疼的腰,即使是他,长时间做这种体力活,也有些受不了。 一旁的张梁仍在挥汗如雨,刘毅连忙招呼一声:「子付,歇歇了。」 这段城墙尚未修砌完毕,上面很多泥浆,墙体也坑坑洼洼的。两人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雉堞,倚靠墙根,看着忙忙碌碌的长安城出神。 烈日当空,整个城市都有些发白。远方,渭河在烈日下也闪耀着鱼鳞般的光。沿岸一带,朝廷正组织老幼在荒地上播~种,光着膀子的百姓们熙熙攘攘,正在河边挖泥。运泥的人们蚂蚁一般,连成股股长线,肩抬手提,将半成品运向城墙。城墙上,更多的百姓喊着整齐的号子,正在夯土,他们挥汗如雨,但人人面带满足的笑容。 再远一点,则是城内,几十万百姓的入住,这个帝都开始开始焕发生机。 张梁突道:「将军,咱们忙活了一个多月,才这样子。而洛阳要建成那个样子,肯定耗费了无数精力,如今一把大火毁于一旦,真是可惜。」 刘毅苦笑一声:「是啊,其实真要说起来,长安遭受的苦难,不比洛阳少……」 他正待再说,就听城墙下方有个人在叫他:「侯爷,侯爷。」两人转首一望,就见小翠挎着个食盒,沿着城墙仄仄的阶梯,从下面跑上了兵道。一到两人面前,她先抹了把额头细密的汗珠,小手儿在脸边摇着:「这天气好热吁,侯爷,你啥时和公子成婚呀,省得人家天天跑,都热死了。」 从周始,婚前见面就认为是不吉利的做法。但一般只要求前一天不见面即可。也不知是否出于害羞,蔡琰提出婚前半月不能见面。这可害苦了小翠。婚前这段时间,小两口你情我侬,正是热恋正酣时。这点古今一同,就连蔡琰这个大才女也不能免俗,但两人又碍于规矩,不能相见,颇受相思之苦。那就只能麻烦小翠,天天送饭了。 刚跑了一段路,小丫头脸蛋红扑扑的,像只熟透的苹果。天已经很热了,她的一身绕襟深衣发了些汗,葛布紧紧贴在小巧的身上,已略约能看出初具规模。邻家有女初长成,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以后也是我丫鬟了。 刘毅对小翠也没什么龌龊想法,指了指一旁的张梁,开了句玩笑:「现在就嫌烦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张梁将军年少英俊,你看如何?」 小翠毕竟只是个十的小丫头,那经得住这种虎狼之词,顿时羞红了脸,他瞟了张梁一眼,跺了跺脚道:「哼,我才不。我就一辈子服侍公子,那也不去。侯爷欺负人,我告诉公子去。」她说着,连饭篮也不要了,抚着发烫的小脸,一路「噔噔噔」下了城墙,掩面而去。 其实说出这话,也不是刘毅心血来潮,乱点鸳鸯谱。小翠虽是陪嫁丫鬟,理论上也属于刘毅 的妾。但刘毅好歹有前世的意识,对一夫多妻先天反感。虽不至于完全抵触,但要接受一个女子,至少讲究个对眼。否则见一个上一个,那和种~马有何区别? 小翠虽天真可爱,人也算不错,但刘毅初见她时,这小姑娘刚十三岁,加之一张娃娃脸,身材娇小,完全没长开的样子,要说一见钟情,那也强人所难了些。所以潜意识的,他一直将小翠将个小妹妹看待。 其实不光是小翠,就连素兰素梅,他都没有自己「消化」的意思,一直寻思着,将几人寻个好人家嫁了。 张梁这小子就不错,人也一表人才,还是自己心腹。如果可以,刘毅自然乐见其成。当然,前提是两人没意见,否则硬塞给人家,又与王允何异? 这些封建陋习根深蒂固,以刘毅目前的能力也没法打破,也只能在规则内适当变通了。 只是他这话太过直接,不光是小翠,就连张梁也闹了个大红脸。看着那娇俏的身影跑下城楼,一时间手足无措。 刘毅也没管他,自顾在城墙上找了个堞稚坐下了。他打开了食盒,慢慢的打量着这个渐渐恢复元气的西都。 蔡琰的手很巧,即使是粥,也熬煮得香甜糯软,刘毅分了些给张梁,慢慢的喝着,看着这个古老的城市。她最大的愿望,是没有战争,得个稳定的环境编撰史书,整理史料。可在如今看来,那也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罢了。 关东群雄并起,黄巾之祸尚未平息。而西凉军内部,也是派系林立,勾心斗角。 长安城内暗流涌动,这个十三古都,是我国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也是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都城。堪称华夏文明的发源地,民族摇篮。可就这么一座千年古都,也饱经摧残。前前后后,经历过七次屠城。 算起来,绿林赤眉之乱,也只是第三次而已。 每一次大乱,都伴随着熊熊大火,累累尸骨。这座古老的城市,也被迫的一再重建,在原址上再迁。 张梁刚才的一句话,也算是灵魂拷问:「……洛阳要建成那个样子,肯定耗费了无数精力,如今一把大火毁于一旦,真是可惜。」 是啊,人的破坏欲望,为什么总是大于建设? 是为了霸业么?累累白骨,王朝更替,也不就是为了那可笑的功名利禄。 可天地永恒,人生短暂,譬如草尖之露,大海之沙。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最后不都是黄土一捧。那些王朝霸业,最终也不过是一段历史的片段而已。片段中,主角永远是那些英雄,受难的,永远是普通百姓,倒在城下的累累白骨。 如今,你的姊妹城洛阳已化为一片废墟,你会重蹈覆辙么? 有风吹来,也似在呜咽,那空气中的点点咸湿,是炎黄汉子淳朴的汗,也似渭水无声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