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 赵斐立于晋阳城头,注视着城外的赵军大营。 城外是赵军,城内也是赵军。 但两支赵军,为了不同的目标而战。 赵斐缓声道: “叛贼五臣,以蔺相如、李建为首。” “蔺相如垂垂老朽,李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等到我军杀入邯郸,定要将那李建先凌迟,千刀万剐,再将其骨架五马分尸!” “廉颇,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废物。” “这些年,从未赢过一场像样的战争,他只能欺负一下软弱的齐国人。” “我等只需坚守,待到秦国援军不断到来,则廉颇必败。” “廉颇败北,国内义士必然四处奋起。” “如此,李建等乱臣贼子亡矣!” 赵斐的话还是很有感染力的,让他身边的诸多赵氏将领情绪振奋了起来。 有人开口道: “两百多年前,智伯瑶率领韩魏两家兵马围攻晋阳,长年累月围困也不能克。” “当年智伯瑶乃六卿之首,权倾朝野。如今廉颇只不过得封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尉,如何能跟智伯瑶相提并论?” 众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 “对对对,更何况我等也并非孤军作战,还有秦国作为后援呢!” 乐观的情绪在稍后达到了顶峰。 一名信使疾驰而来,将消息传到赵斐手中。 赵斐看完,一脸振奋的举起手中卷轴。 “诸位,秦国大将王翦已经击溃了楚军,不日便可北上夹击邯郸。” “我等只需要稍微坚守一段时间,胜利就将到来!” 城头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 在欢呼声中,赵斐急匆匆的走向城墙,朝着他的官邸而去。 这欢呼声也传到了廉颇的耳中。 这位走马上任没多久的老太尉,带着儿子廉胜策马立于城外的一处山头,远远的眺望着晋阳城。 “当年智伯瑶包围晋阳,急切不能攻克,便引河水淹没城池。” “不料晋阳人因智伯瑶屠城之言心生恐惧,个个死战到底,大水反而成了智氏兵马进攻的阻碍。” “儿啊,你说老夫应该如何拿下这座城池呢?” 廉胜被老爹的这番话问得愣住,忍不住摸了摸脑袋。 “要不,再淹一次晋阳城?” 廉颇抬手,直接就给廉胜一个暴栗。 “真是蠢材!晋阳当年就被大水淹过一次,两百多年来早已将河道修改,更做好了抵抗大水的准备。” “等你挖好河沟引水淹城,秦国的援军早就从河东、北地郡杀到了。” 廉胜捂着红肿的额头,粗犷壮实的脸庞露出委屈表情。 小时候挨打也就算了,现在不但当了爹,甚至都要当爷爷的人了,怎么还被老爹揍呢? 廉颇骂道: “再说了,你可是晋阳郡的郡守,上来就淹了晋阳城,你就在野外搭个帐篷做你的官去吧。” 廉胜无言以对。 廉颇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注视着廉胜,连连摇头。 “老夫一生英明,怎么就生出了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 “罢了罢了,让老夫来教你,如何行军作战,当好一个主将。” 廉胜闻言,顿时肃然。 这年头想要当官,尤其是当大官,不说要用兵如神吧,至少也能有领兵作战的能力。 自家老爹这么开口,肯定是要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 在廉胜的期待中,廉颇拿出了一个卷轴,丢在廉胜手中。 “拿回去好好看好好学!” 廉胜有些疑惑,打开卷轴,从里面抽出一张绢纸。 廉胜心中激动,以为是《孙子兵法》之类的兵书,小心翼翼的将其展开,犹如捧着稀世珍宝。 刚一阅读,廉胜瞬间愕然。 只见开头赫然写着: 《总参谋部关于如何平定晋阳郡之乱的作战方案》。 廉胜抬头看着自家老爹: “爹,这是……” 廉颇面无表情的看着廉胜: “你既然没有脑子,那以后就要记住,打仗的时候多听听有脑子的人出的主意!” “这份作战方案老夫看过了,里面的很多细节连老夫都不甚清楚,他们却能写得清清楚楚。” “将来你只需要按照这套作战方案去做,再辅以足够的灵活调整,成就一代名将也非难事!” 廉胜只感觉脑子乱乱的,整个人的战争观都有点被颠覆。 什么时候当主将的人,居然要把一群参谋们的建议奉为圭臬了? 廉胜脑袋里乱乱的,但目光还是下意识的顺着这份作战参考文书看了下去。 看着看着,廉胜竟然看得入了神。 无他,实在是这份作战方案,过于仔细了一些。 一开始就很明确的提出,要主攻晋阳城的西北墙角。 为什么是西北城脚,因为在过去的几次修缮中,西北城墙的角落位居贫民区,偷窃材料事件时有发生,导致该处修缮工程成为了大问题。 为此,还有一位晋阳郡守丢了官职。 但奇怪的是下一任郡守上任后,此事却不了了之。 廉胜看到这里,忍不住道: “单单是一处年久失修的城墙脚,或许确实能成为主攻方向,但也不足以让我们攻破晋阳城吧?” 廉胜还是有些不服气。 廉颇下意识的又抬手,但最后还是在廉胜的脑门前停下。 “看下去!”廉颇瓮声瓮气的说道。 廉胜继续看下去。 西北城角纵然有些破损,比其他处的城墙更容易攻破,但晋阳城上的守军也不是死人,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城外的军队就这么破城而上。 所以还需要一个辅助条件。 方法有二,第一是制造大型的投石机。 这投石机是由内史府麾下的工匠们刚刚研究出来不久的最新型号,十天左右就能制作完毕,完成之后再用十天,足以轰破晋阳城的老旧城墙。 廉胜看到这里,不由皱眉。 “这时间也太久了吧?二十天的时间,义渠人早就已经杀过来了。” 廉颇盯着廉胜: “当年让你读书,你就是这样看一半就跑,现在连看参谋军机也是这样,还怎么能当好一个优秀主将?” “继续看下去!” 廉胜被骂得有些讪讪,继续看了下去。 第二种方法,同样也出乎廉胜的意料之外。 “里应外合?这,这怎么可能?” 廉颇摸着发白的胡须,淡淡的说道: “为何不可能?” 廉胜道: “这里可是晋阳啊,赵氏的大本营。” “此地怎么可能有人忠于咱……咳咳,忠于邯郸呢。” 廉颇点了点头: “你说的似乎颇有道理,那参谋部的这些人都是傻子们,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 廉胜哑口无言。 廉颇叹了一口气。 “以后记住为父的话,人傻,就要多看书!” 赵斐回到了晋阳城郡守的官邸之中。 两名黑衣男子已经坐在了大堂中,见赵斐回来,纷纷起身行礼。 赵斐满脸堆笑,对着两名黑衣男子道: “这次全仰仗两位费心联络邯郸,才能让我晋阳有如今之声势。” 两名黑衣男子脸上同样也带着笑意,道: “还请郡守安心守卫,义渠军已经渡河完毕,更多的军队也正在关中集结。” “只要郡守能拖住廉颇一个月的时间,那就必胜无疑了!” 一个月? 这个时间让赵斐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但他立刻又极为爽朗的笑了起来。 “绝无问题!” “请回去告知秦王,赵斐一定能守住晋阳城!” 看着豪言壮志信心满满的赵斐,两名秦人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赵斐好奇道: “两位若是有事,但说无妨。” 年长一些的秦人这才开口。 “根据大秦在赵国的情报,那李建麾下似乎有一些探子如今就潜藏在晋阳城之中,还请郡守注意。” 赵斐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位多虑了,若是在其他城池,内应之事可能会有。” “但这里可是晋阳,赵氏祖地!无论是谁,想要在这里搞什么里应外合,都绝对无法成功。” 听着赵斐斩钉截铁的话语,两名秦国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起身告辞。 赵斐盯着秦人离去的身影,露出一丝冷笑。 “危言耸听,想要借机插手晋阳城的防务?” “这些秦国人,当真以为大赵是这么容易就被他们掌控的?真是笑话!” 夜色降临了。 晋阳城的西北角,两队晋阳军的士兵正在交接换防。 一名身材高大的晋阳军军官笑呵呵的拍着同僚的肩膀,道: “你小子的运气也太差了吧,怎么连续两天晚上值夜?” “你得和将军说说,要不然累死你。” 另外一名刚刚前来接班的晋阳军军官一脸浓密的络腮胡,闻言顿时笑道: “你懂个甚,晚上多守夜,白天才能多睡觉。” “到时候你们打仗死求了,老子还在睡大觉呢。” 两人显然是老熟人了,相互吐槽中,完成了换防交接的任务。 脚步声响起,换班结束的那队晋阳军迈着疲惫的步伐离开。 络腮胡军官左顾右盼,咳嗽一声,道: “好了,大家集中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对大家说。” 他麾下的几十名士兵顿时聚集过来。 络腮胡军官呵呵一笑,轻声道: “杀。” 话音落下,一部分士兵突然拔出刀剑,朝着猝不及防的其他同僚刺去。 短短十几秒钟,战斗就结束了。 连惨叫声都没有,若不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地上的尸体,甚至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一场短暂的战斗。 络腮胡军官显然早有准备,拿起一支火把,朝着城外的黑暗处不断有规律的摇晃。 在他身边,刚刚动手杀人的士兵们非常熟练的将同僚们的尸体推到了城墙之下。 砰砰一阵响,所有的尸体都消失在了城墙脚下的黑暗中。 大约十分钟的时间过去了,没有丝毫动静。 络腮胡身边的士兵们明显有些躁动,有人轻声道: “从昨夜的经验来看,巡逻队会在换班后两刻钟巡逻至此,他们怎么还不来?” 络腮胡军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稍安勿躁,先把绳子放下城去。” “实在不行,等巡逻队来了,咱们先跳城逃跑就是。” 有士兵轻声道: “咱们不是应该力战巡逻队,为后续部队争取时间?” 络腮胡军官一边挥舞着手中火把,一边轻声啐道: “放他娘的屁,老子们可是鸱鸮,性命金贵得很!” “君上花了那么大的精力培养我们,可不是让我们和普通士兵一样在战场上当耗材!” 十几名士兵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有人轻声道: “你们说,君上啥时候能当上大王?” 另外一个人立刻接腔: “田氏代齐都要上百年,估计咱们死前是看不到了。” “放屁!君上之英明是田氏能比的?要我说,最多十年。” “那文信君和武成君他们一定支持君上么?不好说的。” “怎么不支持,不支持咱们想办法弄死他们就是,鸱鸮不就是干这个的?” 络腮胡军官目光突然一凝,轻声道: “闭嘴,好像来了!” 所有人顿时噤声,目光朝着城墙之下看去。 城墙之下,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一支军队。 他们从黑暗之中走出,随后熟门熟路的朝着城墙之下快步而来。 噗通一声,似乎是有人摔跤的声音。 随后传来抱怨。 “娘的,谁丢的死人下来,绊着老子,还能不能有点公德心……” 一声耳光响起。 “闭嘴,上城!” 络腮胡等一众鸱鸮探子听着这些动静,表情古怪,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 络腮胡伸出头,轻声道: “来者何人?” 下面立刻传来回复。 “正义使者!“ 暗号对上了,络腮胡朝着旁边的部下们微微点头。 这些部下们纷纷将已经架在绳索上的刀剑收了回去。 很快,垂下城墙的绳索开始抖动,有人攀援而上。 最先上来的,是一位中年将军,他环目四顾,视线锁定络腮胡。 “走,带本将军去最近的城门!” 络腮胡看着这名将军的盔甲,发现此人等级不低,至少是个裨将,当下有些惊讶。 “将军何必身处险地,让麾下士兵前去进攻即可。” 中年将军哈哈一笑,露出泛黄牙齿。 “本官廉胜,忝为新任晋阳郡守,这一次是先行前来视察一下本官的地盘!”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