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平阳君当然是懂的。 但他的心中,其实还是有些不太笃定。 平阳君沉吟片刻,道: “兄长,你忘了上一次咱们和李建之间的布匹之战了么?” 上一次,平原君也是想要在布匹战中和李建进行一番博弈。 结果,李建靠着纺织机那源源不断,几乎可说是无穷无尽的出货,直接把平原君打了一个大败亏输。 这直接导致平原君府去年的收入大降,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君候都不得不过了好几个月的苦日子。 平阳君虽然没有平原君这么惨,但他作为平原君最忠实的盟友,在那场商业战之中也是损失惨重。 如今平原君又故技重施,不免让平阳君心中有些不安。 听到平阳君这丧气的话,平原君顿时颇为不满。 “你这是什么话,真以为为兄不会吸取教训吗?” “为兄这么和你说吧,布匹这种东西,只要有原材料,就能够源源不断的纺织出来。” “但粮食不同,粮食是需要从农田里面种植出来的,有多少田地就会有多少粮食,不可能和布匹一样被无限制的生产出来。” “如今正是即将收获粮食的季节,也是整个赵国粮食最少的时间段。” “这个时候我们只需要极少的资金就可以囤积大量粮食,达到一个推高粮价,让李建焦头烂额的效果。” 平阳君插了一句嘴。 “可李建若是利用国库之中平准仓的粮食来平抑粮价呢?” 平原君微微一笑,脸上满是自信的表情。 “平准仓?哼哼。” “若是在往年,平准仓之中粮食众多,确实是足以平抑粮价,你我再如何使劲也毫无作用。” “但今年,大王接连发动了灭燕、灭韩两场战争。” “两场大战下来打了半年时间,发动了数十万的兵力民夫,平准仓之中的粮食储备早就已经消耗到接近枯竭的地步。” “为兄已经派人估算过了,按照目前的进度,就算李建立刻动用平准仓之中的粮食,也就最多只能维持八天的时间。” “但最早一批大赵的粮食收割,也需要十五到二十天的时间!” “收割之后再将其入库,再怎么也得十天八天。” “也就是说,我们有至少七天,甚至可能多达半个月的时间,将粮价提升到一个让所有人都怨声载道的地步。” “到那时,就算大王当真宠信李建不将其免官,心中对他的信任也会极度降低,李建的威望必然大受打击。” “没有了足够的威望,李建接下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再起到好的效果。” “这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场真正的胜利!” 听着平原君的侃侃而谈,平阳君轻出一口气。 确实,整个计划听起来严丝合缝,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核心点就在于,粮食不是布匹,不可能无限量的凭空生产出来! 所以李建就不可能再用之前布匹战时候的方式,来再一次的击败平原君。 平阳君重重点头,沉声道: “兄长放心吧,这一次,愚弟一定无条件的配合兄长!” 两兄弟年龄相近,幼时在一起读书成长,长大后又一起辅佐赵惠文王,感情是非常亲近的。 一路走来,平原君以兄长的姿态,多番庇护和帮助平阳君至今。 这也是为何平阳君明明也是王子,但却心甘情愿辅佐平原君的原因。 一世人,两兄弟! 李建坐在内史官署之中,听着蔺仪的汇报。 “李卿,今日的粮仓又开始上升了。” “大部分粮店将价格上升到了三十二文,个别粮店的价格甚至已经涨到了三十五、三十六文!” 毛遂闻言,也是颇为气愤。 “这些商人,就不能有点良心吗?” “若是长此以往,百姓们的生活怎么过?” 李建皱眉良久,道: “走,我们去市集看看。” 百闻不如一见。 想知道事实,还是得实地勘察一番,才能真正作数。 李建带着毛遂和蔺仪,乘坐着马车,来到了邯郸城的东市。 邯郸城的王宫位于西南侧,这样的建筑布局就导致城里大部分的达官贵人都聚集在了城西和城南,平民百姓则主要居住在城东、城北。 想要了解平民生活,东市是最佳选择。 东市之中载人的马车禁行,只有拉货的马车可以进入。 李建等人下了马车,步行进入东市。 这座市集之中满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各种汗味、香囊味以及商品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说不清究竟是香味还是臭味。 和西市以集市为主的风格不同,东市这边有着许多地方专门为了摆摊的小贩设立,为的就是方便他们做小本生意。 这也是法家思想治国的一个好处,任何种类的商人都必须要纳入法律的管理之中。 想要管理这些摊贩,在他们身上收取商税,那必然就要给他们一片地盘来摆摊,而不是简单的禁止了事。 这一点上,东方六国比起秦国来说做得就好很多。 秦国从上到下就是歧视商业、歧视商人,一切为了战争服务的农本位社会,从根本上就很没有发展商业的土壤。 偶尔有几个大商人,那也只能算是秦王和大贵族们圈养的白手套。 只有像眼前邯郸东市这般小商贩随处可见的情况,才能证明一个国家商业的活力。 过了战国时代后,再想要看到这种充满商业活力的氛围,就得等到宋朝了。 小摊贩们热情的招呼着。 “客人要看看吗?上好的桑葚!” “布匹,自家织的布匹,便宜好穿,不磨皮!” “刚刚生下来的小黑犬,长大后可以看家护院,价钱好商量。” 各种各样能想到,想不到的商品都在这里售卖。 有客人直接丢下钱拿东西就走,多一个字也懒得说。 也有客人站在那里喋喋不休的和摊贩理论,一定要把价格压到心仪的数字。 李建微微点头,道: “走,我们去粮店。” 和其他商品不同,几乎没有人摆地摊来卖粮食。 不仅如此,每一家粮食店的占地面积都不小,比起周围的店铺要显得大很多。 蔺仪对此显然见怪不怪,对着李建解释道: “粮食是一定需要库房来存放的,处于方便售卖的考虑,这库房往往还不能离店铺太远。” “而且很多商店的资金周转都需要好几个月甚至一年,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是做不了这门生意的。” 李建闻言,若有所思。 赵国官方是不做粮食生意的,而粮店的这种特性又注定了只有大贵族和大富商才能入场。 换言之,只要少数几个粮店背后的大人物达成意见,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对粮食的价格进行操控。 李建走进一家粮店,立刻就有掌柜的上来招呼。 “这位贵人,不知有何吩咐啊?” 做生意的都是人精,能做到掌柜的更是如此。 但看李建身上这全套丝绸衣服和翡翠带钩,足以让掌柜的明白来的是贵客。 李建看着面前这位胖乎乎的掌柜,开口询问道: “现在粮食的价格是多少?” 掌柜的眨了眨眼睛,道: “客人想要问的是五谷之中的哪一种呢?” 在战国时代,五谷指的是麻、黍、稷、麦、菽。 后世广为流传的水稻,这个时候主要还是在长江以南种植,战国七雄大部分位于黄河流域,水稻还称不上重要。 李建淡淡的说道: “当然是麦子。” 小麦是五谷之中口感最粗糙,营养价值最低的作物。 但也是最方便种植、产量最高以及最便宜的作物。 当世绝大部分平民百姓食用的都是小麦,各国官方在做统计的时候,都将小麦默认为粮食的代表。 掌柜立刻道: “我们家店是三十二钱一石,如果贵人一次性拿五百石以上,可以按三十钱一文算。” 李建皱眉道: “五百石才少两个钱?” 掌柜赶忙赔笑道: “回贵人的话,这小麦买回去要么喂牲畜要么给下人吃的,卖这个本来就没什么赚头,真的便宜不了太多。” “若是贵人想要买稷谷这些的话,那小的可以给贵人更好的价钱,不知贵人意下如何?” 李建不置可否,在店铺之中转了一圈,随后开口道: “若是我大量采购呢?你们店的库存现在有多少石?” 掌柜闻言顿时有些迟疑,上下打量了李建好一会,才说出一个数字。 “这个……大约在一千石左右吧。” “若是贵人当真想要购买,还请客人约个时间,我请上面的管事来和贵人具体的商谈一下,如何?” “不瞒贵人说,最近这粮食涨价是很厉害的,若是贵人真要买,还请速速出手才是。” 李建嗯了一声,道: “好,那我先去别的店铺看看,若是你家的价格确实不错,我等会再回来。” 掌柜满脸赔笑,客客气气的将李建等人送离店铺。 李建三人前脚刚走,掌柜的立刻就抓住身边一名伙计,轻声嘱咐。 “快去禀报府里,内史李卿亲自来咱们家店铺询问粮食价格了!” 李建一路走来,用了半天的时间,将东市之中大大小小的粮店都走了一遍。 诚如蔺仪所言,粮食的价格是在不断上涨之中。 刚开始第一家店铺的问价还是三十二文,一路问下来,到最后几家店铺都是三十五甚至三十六文的价格了。 就连蔺仪都感觉不对,朝李建轻声道: “李卿,这价钱的上涨也太快了!” 从三十到三十五,看似涨了五个钱,并不算多。 但要知道,就在几天前,粮食的价格还只是十五钱一石。 在翻了一倍之后,如今粮食的价格竟然还以正常时间线每天将近四成的幅度上涨。 这绝对是一个很不正常的现象。 在问价的过程中,李建就目睹了不少平民百姓前来买粮,被如今粮食价格惊得目瞪口呆的场景。 李建沉默片刻,缓缓说道: “得想个办法。” 人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得吃粮食。 作为人类生存必需品的粮食,一旦涨价就会引发连锁反应。 各行各业,各种商品的价格都会因为粮食的上涨而跟涨。 要知道在生产力和商品数量远超古代的现代社会,10%左右的生活必需品涨价就已经让人们感觉到无法生存。 那这个翻了倍的粮食价格,简直就是要了命啊! 李建看向蔺仪,认真的说道: “岳丈,我们回蔺府。” 碰到事情,先向蔺相如这样的老前辈求教是一个很容易想到的稳妥选择。 抵达蔺府时,蔺相如正好刚刚下班归来。 听完李建的描述之后,蔺相如的表情也慢慢变得严肃。 摸着白胡须,蔺相如开口道: “应该是平原君出手了。” 李建道: “何以见得?” 蔺相如道: “平原君和平阳君两家,就是邯郸城中最大的粮店幕后掌控者。” 李建对此,倒也不算意外。 在古代,掌控权力就等于掌控金钱,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李建道: “那蔺氏呢?难道蔺氏就不做粮食生意吗?” 蔺相如笑了起来: “还真不做,得避嫌呀。” 蔺相如给李建一番解释。 作为内史,蔺相如原本就掌控着国家的粮食物资储备。 如果再让家族下的店铺参与到这些生意之中,难免就给政敌口舌之实。 所以蔺氏店铺的生意,主要是油漆、铁器、木材等并不影响民生基础的行业。 粮食、布匹这种民生基础行业,蔺氏基本上是不碰的,只靠自家庄园和农户的产出。 李建问道: “廉颇大将军那边呢?” 蔺相如道: “廉颇那边主要还是以军事为主,像矿产、冶炼、皮甲制作、弓箭制作还有养马场都是他的产业范围。” “至于粮食,好像他也有一些置业,不过应该不多。” 李建有些无奈: “所以如果是平原君动手的话,我还一下子没办法从你们这边拿到什么助力了?” 蔺相如笑了起来。 “平原君的身边也是很有一批聪明人的,若是他不做好这些准备,又怎么选择从这个地方向你发动进攻呢?” 李建看着蔺相如,诚恳的说道: “我需要一些建议,蔺卿。”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