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发现,这个卢晏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该疯的时候像只饿狼,平静时却极为阴沉内敛, 这可能源自其父的教导。 谷满存派去找长安不良帅后,这敲门要人的差事就交给了他。 此人似乎已经忘了亲爹刚刚自杀的事,与他人交涉引经据典地“巴拉巴拉”一大堆,唾沫都喷到对方脸上了,口才极好。 那股子似乎与生俱来的阴沉劲儿,加上有自己这个王爷蹲在身后撑腰,很是轻易地征集到了不少男丁。 转过一一条街,来到紧邻长安北城墙的一条巷子,李杰就看到立在街口的一块石碑。 “徐国公处,文武官员下马落舆” 两名私兵模样的汉子手持横刀站在石碑一侧。 “舆”就是步舆,和皇帝的步辇差不多,是高级文官乘坐的,一般由四个人抬着。 不要被电视剧误导,唐朝那时候还没轿子这东西呢! 但这石碑上的字让李杰有些不舒服,在他的知识储备中,这种下马石是只有文庙的孔子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来者何人,眼睛瞎码?还不下马!” 卢晏刚要下马,却看寿王稳当地坐在马鞍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一踹马肚子,径直走到前面,“大胆,此乃寿王行驾,尔等还不跪迎!” 这二人仔细打量了一眼李杰,却没一丝让开的迹象,把刀抱在怀中就是冷笑, “国公爷有话传下,时局纷乱,除了当今陛下,其他人不见,请回吧!” 唐末这帮王爷看着身份尊贵,实则半分权力都没有,就像养猪似的被归拢到十六王宅和千孙院。 加之这十六王宅又归宦官监视,也难怪被手握大权的太监轻视。 而刘行深更是曾亲手杀了一个蜀王,哪怕是已经退出权力之争,却依然不把他们放在眼中。 上行下效,导致这些府中护卫也有些瞧不起这些废物王爷们。 “闪开!” 卢晏突然听到身后一声低吼,赶紧把马往带到一旁,就看李杰手中举着那对儿大得出奇的锤子从身边蹿了出去! 对面二人被吓了一跳,李杰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冲过来一抡手中大锤,直接就砸向了那块下马石。 “大胆!” 这二人都没时间去想那对锤子的真假,横刀双双出鞘,打算将瓮金锤架出去,这石碑可是他们刘行深的颜面,被人砸了可就麻烦大了。 “当,当!”两声, 两把刀瞬间被崩飞,瓮金锤一下就砸到了石碑上。 石碑的上部应声碎裂,碎石乱飞。 李杰将马在街上打了一个圈,重新回到街口。 看着捂着虎口冒血的二人冷笑道:“速与刘行深通报,就说神策军中尉,诸道兵马招讨使,寿王李杰奉旨来府上叨扰!” 这二人惊恐地看着被捣毁的下马石,指着李杰大声怒道:“损坏御赐之物,就算你是寿王也逃不掉责罚,你给我等着!” 说完,转身从侧门逃进府中。 李杰将锤子重新挂好,看着一旁呆鸟般的卢晏笑道:“下马石没了,咱们去找这死太监好好聊聊。” 卢晏看着他马鞍上的瓮金锤咽了一口唾沫, “请殿下先行!” 李杰带着人马走到刘行深府门前的小广场时,本以为对方就算不出来迎接,最少也有人在门口守着。 结果除了门口两只大号的石狮子外,高门紧闭! 李杰看着一笑,回头道:“这算是吃了闭门羹?” 卢晏也是苦笑一声, “刘行深积威日久,除了田令孜外,陛下都...” “呵!” 李杰骑着马在大门口转了几圈,看着那红漆铜钉府门又问,“他这大门超过太极宫的房檐没?” “没有,低了一尺三寸。” “比我寿王府如何?” 卢晏眼睛一亮, “这个,可能高了三寸!” “亲王大还是国公大?” “自然是亲王!” “这门是何材料打造?” “据说乃是从广州之南的交趾国运来的极品木料所制,堪比生铁。” “那就好办了,他们不是不出来吗?本王就只能自己敲门进去了!” 李杰在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拎出瓮金锤就冲了过去... 徐国公府内,几百手握各种兵器的私兵占满了整个第一进院落。 在四名义子的保护下,已经五十多岁的刘行深穿着一身银狐皮胡服坐在软塌上,曾经不离手的麒麟拐杖换成了一根熟铜大棍—虬龙棒。 当年蜀王李佶就是死在这条棍子之下,死时胸骨都塌了下去,内脏都吐了出来。 唐朝自德宗之后的宦官,从掌握军权开始,有的宦官可不似后世那般柔弱得如同吸了鸦片,真的能上马杀敌。 刘行深,韩文约,包括忠武军监军杨复光及正追着黄巢屁股而来的杨复恭都颇具将才。 他用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家那两扇高约三米的大门, “你们说这个寿王成了神策军中尉?那田令孜呢?” “小人没听错,还带着个什么兵马招讨使,也不知真假。至于那田老贼就不晓得了。” 他身前跪着那两个守石碑的私兵,正一脸余悸地忍受着虎口破裂的疼痛。 一尺半厚的石碑啊,一锤子就断了,是人干的事儿? 刘行深摸着光洁的下巴露出怀疑的神色,然后一顿手中虬龙棒, “不说他有没这个胆子,这寿王不过是个文弱之人,就算和小皇帝一起练了些武艺,但哪里来的力气砸我的下马石? 定是尔等护卫不力,来人啊,拖出去重责三十军棍!” “公爷冤枉啊,真是那人用大锤砸碎的,除非那不是寿王李杰!” “还敢嘴硬,重责五十!” 这俩人还没被拖走,对面的大门就传来“咣”的一声巨响,之后就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传了进来。 “徐国公,既然你不愿见本王,那本王就自己敲门进来了!” 随后“咣咣咣~”, 大门被震得山响,门上屋檐的瓦片不断坠落。 “欺人太甚!” 刘行深的一个义子刘季杰抬起手中大刀道:“义父,此人砸咱们府门,可恶至极,请让俺出去教训他一顿,真以为是个狗屁亲王就可为所欲为?” 刘行深却皱眉摆了摆手,仔细琢磨了一下后,心中突然大吃一惊! “难道这寿王与田令孜已经沆瀣一气,趁着长安乱军作恶之际趁机杀老夫不成,不然怎么会将攻城用的撞车都带来了?” 他的府门虽然没有城门那么夸张,但用料扎实,除了没包上铁皮,坚固的程度可不比一些小城门差多少。 想要砸开这道大门,除了攻城才用到的“撞车”之外,想不到还有什么能传出这么大动静的器物。 他马上问那两名私兵,“尔等刚刚可曾看到寿王的亲卫带着撞车等物?” 二人一起摇头,同声回道:“不曾看到,听声响,这就是那人在用锤子砸咱们的门啊!” 刘行深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指着二人怒道:“混账东西,直到此时还在信口雌黄,给我就地斩了!” “啊?” 这二位一阵恍惚,完全想不到事情居然发展成这样,怎么就从打板子变成了挨刀子? 没等到他们继续喊冤,“噗,噗”两声, 人头落地。 刘季杰甩了甩刀上鲜血,嘿嘿笑道:“两个没用的泼才!义父莫要惊疑,管他是什么王,孩儿这就擒到您面前听从发落!” 他自持是一员猛将,拎着大刀直奔正在阵阵作响的府门。 就在他即将走到门前,半尺厚的门板突然出现一个大洞,一块案板大的碎片“咻”地飞了出来! 刘季杰甚至还没来得及提刀抵挡,那块门板如同巨刃一般就穿透其身体。 巨大的力量甚至将其推着向后飞了十几米才停了下来1 “这他娘...的?”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如同腰上别着一扇小门,大半边肚子都被切开了,鲜血“噗噗”直冒。 他回头想看看刘行深,却转不过去,但正好与地上滚落的两颗人头对上了眼儿。 人头上的两双眼睛似乎闪出一丝嘲讽,传递着一个十分明确的信息, “该,让你装!” 最后带着十分解恨的表情慢慢合上。 随后,在众人惊骇的眼中,高达近一丈的大门似乎被一股巨力轰开,一扇被砸出个大洞,另一扇干脆带着门框子一起倒了下来。 一名身穿紫色蟒袍的少年一手拎着一只大号铁锤,一手举着曾经还挂在府门上的匾额,骑着马就冲了进来! “这不可能是真的...” 刘季杰想到这里,身体中的血液似乎已经停止流动, 眼前一黑,就永远也睁不开了。 “这大门不错,居然扛住本王十一锤,可惜质量再好,也架不住强拆!” 李杰的名贵披风迎着北风猎猎作响,一脸嚣张地将马停到众人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