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旷的官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辆乌篷车自南向北行驶而过。赶车的老贾少说也有二十年的驾龄,手中的鞭子甩得那叫一个清脆。 随着一声声“啪,啪”的清脆响声,马车呼啸而过。 马车内黄捕头一脸震惊地看着裴渊庭,他无法相信刚才听到的竟然是事实。 原以为温子琦与这位秦大人只是互生爱慕,没想到适才听裴师兄一番高论,才明白这二人竟然是前世注定的缘分。 回头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想那秦大人身居高位,若不是前世有缘又怎么会看得上温兄弟呢。 思念至此,不由对眼前这位看似放荡不羁的裴师兄更加佩服。便一脸堆笑道:“那裴师兄,您看眼下也再无要事,要不也帮我相相面?” “哦?”裴渊庭双眸微眯,浅笑道:“黄捕头,想看什么呢?” “这个,说来有点惭愧,”黄捕头面露难色,低声说道:“黄某至今依然是单身,想看看姻缘。” “姻缘!”裴渊庭闻言一怔,看了看一脸沧桑的黄捕头,淡淡道:“我原以为黄捕头想算一下仕途呢!没想到竟然是姻缘!” 黄捕头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先成家后立业嘛!” “好吧,那我可直说了,说得不中听您可别记在心上!” “那是那是,裴师兄但说无妨!” 裴渊庭微微一笑,摇头晃脑道:“古书有曰,何知人家两三婚,但看奸门有多纹,您这一条纹都没有,哎!还有瞧你双耳突出,必定性格叛逆,山根低陷,势必少有颠沛流离。”话说至一半发现黄捕头神色有些低靡,便话峰一转说道:“不过!” 原本一脸愁容的黄捕头闻言一顿,忙问道:“不过什么呢?” 裴渊庭乃心思机敏之人,嬉笑之下乃是藏有大智慧,只是稍作停顿,便想到了该如何说,点头道:“不过黄捕头,你眉直梁高且藏痣,这乃是有贵人相帮的面相!” “贵人相助?”黄捕头闻言一喜,笑着说道:“裴师兄的意思是说,我虽然因缘不怎么样,但是仕途会一帆风顺,扶摇直上?” “面相如此,我也不敢妄自评论!”裴渊庭微微点头,一副高人之姿。 “说起高人,可否看出是何人吗?”黄捕头一脸堆笑道。 裴渊庭双眸微凝,略加思索后说道:“左为生,右为熟,你这痣在右眉之中,因该是熟人,而且应该是最近认识的人!” 黄捕头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最近认识的人,一共就你们几位,难道说是裴师兄.....” 未待黄捕头把话说完,裴渊庭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哎,我可没说是我自己,你别这样看着我!” 黄捕头闻言一愣,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中暗道:看来这位裴师兄是误会我了,我本想说是不是裴师兄的师弟呢?见他如此也不好继续问下去,只好打了一个哈哈说道:“裴师兄,你这番知遇之恩,都不是贵人,谁还能称之为贵人呢?” 裴渊庭双眸含光,笑着说道:“我无权无势,怎么可能是你的贵人呢,黄捕头多想了!” 既然已有定论,黄捕头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追问,只是笑着说道:“不瞒裴师兄,适才你说,秦大人与温兄弟乃是上天注定的姻缘,我还不信。可你刚才说我性格叛逆、少年颠沛流离,让我彻底对您是佩服地五体投地!” 裴渊庭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给你相面,那只是依照古书所述而已,而秦姑娘和子琦可是亲眼目睹!” “裴师兄,”黄捕头一脸诧异地问道:“你刚说你亲眼所见?” “哎,”裴渊庭的两条长眉紧紧锁起,面上浮现一丝不耐烦地说道:“远的不说了,就说现在,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现在?”黄捕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裴渊庭。 “哎呀,你这人真是,”裴渊庭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刚才我们一起出来四人,现如今就你我二人,还不明白?” 黄捕头一怔,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二人并非是因公事而先行离开,而是嫌你我二人在一旁碍眼?” 裴渊庭上下打量了一番黄捕头,笑着说道:“你是那秦姑娘的下属,我是子琦师兄,你说我二人在旁边怎么说体己话,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你还想不通?” “我一直以为秦大人是有什么案子要温小哥帮忙,所以才深夜相邀,”黄捕头摇了摇头,自嘲道:“看来我还是太嫩了!” “案子?刚才秦姑娘说的话,你难道没听见吗?”说话间裴渊庭将嗓子压低,手捏兰花指,学着秦可卿的样子说道:“黄捕头,你送裴师兄回堂里,我与温兄弟还有要案要查。” 黄捕头双眉微皱,略微迟疑,片刻后说道:“这没什么啊,不就是正常的道别吗?” “哎,你也不想想,如今已是何时辰,查案也不急于这一时吧!”裴渊庭白了一眼黄捕头,没好气地接着说道:“难道你会在大晚上查吗?” 黄捕头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你说得确实有道理,不过秦大人位高权重,说不定有什么要案。” “你以为我们两个待在画舫是为了什么?裴渊庭瞟了一眼黄捕头,神色不屑地接着说道:“总不会认为是在等我吧!” “难道不是吗?”黄捕头闻言一怔,随即惊呼道:“你的意思是说。” “对了,终于开窍了。”裴渊庭连连点头,微笑道:“那是秦姑娘担心子琦出什么差错,还有,你难道没发现刚才秦姑娘一脸的怒容?” 黄捕头叹了一口气,嘟囔道:“当然发现了,是我嘴太多,问了不该问的。” 裴渊庭闭上双眼,将后脑仰放在椅背上,喃喃自语道:“哪里是问的太多,而是你压根就不该有此一问。你这样问就是在质疑她的办案能力,你说他能不生气吗?” 黄捕头连忙摆手道:“我可压根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这个事情进展到何地步了!” 几里之地,本就不算远,何况路上行人又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就来到益春堂门口。 裴渊庭拜别了黄捕头,转身离去之际,笑着说道:“黄捕头,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黄捕头神色略紧张地说道:“你我之间无需如此拘泥!” “如果是上级的案子,最好别插手,我说的你可明白?” “上级?”黄捕头双眉紧皱,是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双手一抱拳道:“多谢裴师兄指点。” “那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 随着一阵“咣咣”的砸门声,惊醒了正在熟睡的燕十三,只见他揉了眼睛没好气地吼道:“他娘的,谁啊,深更半夜的,这是报丧吗!” “十三” “堂主!”看清来人后,燕十三浑身一激灵,顿时困意全无。 看着一身酒气的燕十三,朱之廉双眉紧皱一脸怒容,厉声喝道:“这才什么时辰,就醉成这样!” 燕十三心中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便小声地辩解道:“没喝多少,就喝了一小坛!” “这是怎么一回事?朱之廉伸手一指身后门户大开的库房问道。 “哎吆,忘了忘了”燕十三一瞧,连忙跑过去将门关起来。 “细辛不过钱,”朱之廉随手拿起桌上的账册,指着其中一处记录说道:“怎么突然会有人开这么多的,这不是胡闹嘛?” 燕十三快步流星走过来,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帐册,嘀咕道:“今晚没人来过啊,这一笔是谁写上去的呢?” “这歪歪扭扭字迹不是你自己的嘛?”朱之廉没好气地说道。 燕十三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说道:“十三没上过几天学,所以字写得有点不堪入目,不过这段时间十三已经开始练字了。” “嗯,好学总不是坏事,”朱之廉也没有深究,只是低着头,继续翻看账册。 “咦,”朱之廉指着账册上的一滩墨迹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哦,这里啊,”燕十三想都没想便说道:“早上裴渊庭和温子琦来这里胡闹,不小心打翻了墨台。” 朱之廉双目一瞪,将账册随手一丢并呵斥道:“你刚说什么?他俩来这里闹?” 燕十三小鸡啄米似地一阵点头,说道:“早上的时候,他俩人过来,说是要进库房取药,我不让他们进去,那个裴渊庭就破口大骂。” 看着一脸愤恨的燕十三,朱之廉眉头微皱道:“然后呢?” “然后,”燕十三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哪能与他们一般见识,我便没有搭理他们,他骂了一会见我并未还嘴,自觉有愧吧就离去了。” “就你?”朱之廉瞥了一眼燕十三,冷哼一声说道:“整个堂里谁不知道,你与他最不对路,你竟然没有还口,这是为何?” “以前和他争锋相对,不是看他整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燕十三叹了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所以想鞭策他,现在他代替我们青州堂参加比赛,这乃是何等光荣之事,我怎么会与他起争执呢?” 朱之廉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他,摇头道:“世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妥协,你不与他争执是因为害怕什么吗?” 燕十三嘴角微微颤抖了两下,心中喊道:若不是副堂主允诺我做管事,我才不怕他呢。心中虽然这样想,但嘴上却笑眯眯地说道:“怕万一争执起来失手将其打伤,耽误他用功学习影响比赛成绩。” “没有想道,”朱之廉轻捻胡须,颇为赞赏地说道:“你这么一个粗人,竟然也懂得顾全大局。不错不错,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看着刚刚还一脸阴云的朱之廉此时又恢复昔日之态,燕十三心中一阵赞叹:“不愧为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