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传来激烈枪声的时候，月光下半躺的杨寿松让陈启东帮他调整了躺椅的方向。 　　 董坞里的一边是五里湖，另一边却是一座小山，村庄就在这座小山的半山腰。杨寿松眼里，不远处火星飞溅，枪炮出膛的火花映红着整个山谷。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想痛痛快快去杀敌，但你所经过的每一天，丝毫不亚于这此时的山谷，无刻不在充满着危险。”杨寿松拍了拍信成河的肩膀，欣慰的是，这个年轻人已经长成了他所希望的样子。 　　 “‘钉子’，上次在城里见面时，我就应该实施你的方案。”杨寿松又说。 　　 “但上次时机可能未熟，所以，我就一直拖着，并没有急着非要一时解决。”信成河回答。 　　 月光下看不清信成河的脸，陈启东只是在开始为他开门时扫了一下。 　　 一部乱蓬蓬的胡子，还有一双摄人心魄的坚毅眼神。 　　 杨寿松又说：“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新四军将在苏北开展抗日工作。大约后天，一位首长将带领警卫营从江阴过江，你现在回去通知城市工作部的同志，注意在锡城日军的动向，一定确保首长的安全??” 　　 暗处里的信成河起身握别杨寿松，向外面走去，陈启东拉开门，看着信成河消失在，月光下随风摆动灌木丛生的山路之中。 　　 ?? 　　 坂田坐在小林木一的对面，许久才说：“从一开始，我就质疑‘山猫’的能力??” 　　 “可‘山猫’的情报，没有一次是不准的，没有能力的，我看是少佐阁下吧！”小林木一铁青着脸。 　　 “‘山猫’说杨寿松的江南抗日游击队全部去了皖南，雪浪山的游击队自从被我们围剿过一次，人数只有五、六十人。昨天晚上在军嶂山的山谷中，竟然又冒出几百人的队伍，这该如何解释？” 　　 小林木一摇摇头，“这个杨寿松狡猾的很，留下约有一个支队的人马，竟然瞒过了‘山猫’。郭大兴的保安队昨天晚上损失了多少人？” 　　 坂田说：“保安队的这些人就是猪，没有帝国的士兵冲在前面，听见枪响，永远跑得比兔子还快！” 　　 “还有，把上次从帝国士兵手里换下来，刚刚装备到保安队的武器，大部分都留给了游击队。” 　　 “死伤七、八个吧！大部分是摔死的。” 　　 小林木一一直盯着坂田，看到他不再说了，脸上阴云依旧，“这个郭大兴，把帝国的武器都当成烟花放了，杨寿松还不知躲在哪里偷笑呢！” 　　 “大佐，据韦局长反映，昨天晚上季云斋一艘货船上，运有军火、药品等禁运药品??” 　　 坂田说完，一直在等小林木一的反应。然而，他却失望了。 　　 小林木一淡淡地说：“知道了！” 　　 坂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对于昨天晚上跟踪季家货船的事情，只有他与韦一凡两个人知道，并没有向小林木一请示。 　　 “在原田还没到来之前，我们在锡城的表现一直都堪称完美，自从前天得到‘山猫’的消息之后，突击杨寿松却??”坂田欲言又止。 　　 小林木一当然知道，坂田对自己刚才关于韦一凡汇报的季家货船的事件，没有给予一个确切的答复，显得有些不满，故而说些不太适合的话。 　　 “这么说吧，季云斋的货船，不单单在一个小小的无锡，就是在上海，在海外的一些国家都是受帝国保护的。况且，这些与‘山雀’也有莫大的关系。其他的，恕我不能透露过多??” 　　 坂田听完小林木一的这些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但是，韦局长汇报的这个邱达，倒是有点意思。如果真像韦局长所说，邱达运送枪支弹药给新四军，八成是他私下里隐瞒了他的主子季云斋。”小林木一说。 　　 “通知韦一凡，看到这个邱达，立即抓捕？”坂田问道。 　　 小林木一点点头，“不是秘密抓捕，最好放点风声给杨寿松。” 　　 “明白。” 　　 “还记得我曾给你说过的‘山雀’吗？” 　　 “当然，但我不知道大佐的计划中谁才是那个‘山雀’？” 　　 “马上你就能明白，现在到了放飞这只‘山雀’的时候了。” 　　 一个副官进来，手上有几个文件需要小林木一签字。 　　 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后，小林木一拍拍宽大的椅背，“我们明天就可以放松几天了，影佐将军已经在上海等着我们了。” 　　 “这么快，可原田还没到？”坂田睁大眼睛，似乎忘了刚才的不愉快。 　　 小林木一说：“原田那家伙，昨天早上就已经到了南京，因为有些私事，所以耽搁了一天。将在今晚乘火车于八点左右到达无锡。” 　　 看到副官还站在一旁，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小林木一知道他应该还有事要说。 　　 见到小林木一询问的目光投来，副官恭身说：“大佐，影佐将军要您之前参与考核的人员去上海报道，特别提到了信翻译。” 　　 “知道了！” 　　 看到副官离去，坂田说：“韦一凡目前手头的工作还未完成，副局长又不能胜任局长的职务，我看只能让郭大兴与信翻译先去上海了。” 　　 “郭大兴？”小林木一摇摇头，“保安队现在还离不开他，李仇山死了，原本让李仇山做保安司令的计划，也落空了。现在看来，只能让信翻译去上海了。” 　　 “要不要让他跟我们一起走？” 　　 “不用了，让他先去。我们晚上还要迎接原田。” 　　 ?? 　　 信成河黎明之前从董坞里匆匆返回，正在家里补觉，小林木一打来的电话响了。 　　 梳洗打扮完毕，西装革履的信成河这才出门。 　　 宪兵队的走廊里，副官远远就看到心情似乎很好的信成河，唱着小曲跨进大门。 　　 “哎！信翻译，恰好有份文件需要你签字，这几天你不上班，还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你？” 　　 “还有文件需要我签？” 　　 “对对对，你的离职手续??还有，这一个??新工作的入职报到涵??” 　　 副官从怀抱的厚厚一沓文件中抽出两张，信成河用力一抽，文件洒了一地。 　　 “真不好意思！”信成河急忙弯腰帮副官捡起落在地上的文件。 　　 信成河迅速扫了一眼，一份关于‘山雀’深入工作可行性报告的批示，引起了信成河的警觉。 　　 在杨寿松那里，听到的有一个叫‘山猫’的，现在的‘山雀’又是什么？还是另外一条线上潜伏的同志搞错了？ 　　 一开始，信成河刻意避开小林木一，就是不想让小林木一对自己有所怀疑。现在这个‘山猫’的事情，他竟然丝毫未曾察觉。 　　 副官收拾好散落文件，匆匆离开了。信成河转身朝小林木一的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