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峰山面沉似水，“对，‘钉子’已经死了！” 　　 “你到上海的日期定了以后，我就接到命令，也来上海工作。 　　 组织上找到聚福斋的老板，花了不少钱，让他放弃聚福斋，远离上海。 　　 聚福斋然后重新装修了一下，说是老店新开，为得也是不引起怀疑。说是装修，其实是因为这个站点的其他同志还未到齐。 　　 我本来可以先来的，临时出了问题，就没有来成。” 　　 “什么问题？”信成河问道。 　　 许峰山说：“还是李世相同志被捕的事，为了营救他，城市工作部无锡支部的李志正同志向省委作了汇报，要不惜一切代价营救李世相同志。 　　 我之前因为曾找过李志正同志，我与他又是老相识，营救李世相同志的行动队，人手不足，经过杨司令首肯，我便留下来协助他们。 　　 信成河说：“李世相同志救出来了？” 　　 “李世相同志是救出来了，可是，郭大兴却死了。” 　　 信成河说：“怎么回事？在汉奸里面，他还算一个讲义气的人。” 　　 许峰山说：“当初为了义气与手下几十个兄弟的性命，郭大兴无奈投降了日本人，到最后，还是为了义气，在救李世相同志时，丢了性命。” 　　 信成河说：“他是否知道李世相是我们的同志？” 　　 许峰山说：“郭大兴不但早就知道了李世相同志的身份，并且，猜到了你就是‘钉子’。 　　 所以，你来上海以后，郭大兴装扮成蒙面人，在晚上又击杀了三名日本士兵，让小林木一相信，狙击日本士兵的蒙面人一直就在城里。 　　 后来，林原少佐诈死逃回城里，小林木一把他送进普仁医院。听说林原在那场伏击中听到过你的声音，为了不被他指认，郭大兴又潜入医院，把这个日本少佐也杀了。” 　　 信成河说：“我曾不止一次的帮助过郭大兴，他也说过有机会一定报答我之类的话，我当时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 　　 许峰山又说：“原本把李世相押解到特别工作组就是小林的一个圈套，那晚要不是老天帮忙，下了大雨，我们连那条街都很难突围出去。 　　 当时我与刘大山带着李世相同志先期撤回天香茶楼，李志正同志为了掩护我们，带人向另一个方向突围，运河边的小路恰巧又被大雨淹没，危急时刻，郭大兴带人从日本宪兵后面攻击，李志正他们才得以解围。 　　 据街坊说，郭大兴以及他所带的十几个人的尸体在雨里泡了一夜，第二天，整个街面上都是红色的血水。 　　 郭大兴的身材与你相仿，在郭大兴死后，日本人在他的住所里发现了一支新型步枪与一些假胡须，这才认定了郭大兴就是‘钉子’。” 　　 信成河声音低沉，“想不到郭大兴连后来的事情都已想到，看来他早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许峰山说：“他在中央军88师任连长的时候，曾因纪律严明上过南京的报纸。淞沪会战失利后，在西撤途中被俘。 　　 后来他应该想方设法联系过国民党的人，李仇山的为人他很清楚，也并不是一个坚定的抗日者，所以，后来他又找到了潜伏在锡城的军统，试图想继续找一条反抗日本人的路。” 　　 信成河说：“看来他早就联系上了军统的人，那么悦客旅馆段里的死，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了不让更多军统特工落到日本人手里，也为了隐藏自己，他给了李世相他们杀死段里的时间，或者其他帮助。” 　　 许峰山说：“如果国民党能多些郭大兴这样的人，不再一心想着如何对付我们，日寇何愁不灭。” 　　 “所以你说，‘钉子’已经死了。” 　　 许峰山点点头，“如果‘钉子’这个代号在这个十里洋场再次出现的话，不用一分钟，日本人就会想到你。 　　 组织考虑到你的身份特殊，多一部电台就会多一份危险，所以暂时先不考虑电台的问题，一旦有重要情报，就来这里找我，我会第一时间上报省委。” 　　 信成河说：“有没有应急预案？” 　　 “有的，离这不远有一处废弃的邮箱，附近的人都知道已经停用，因为新的就在隔壁，收发邮件的人是我们自己的同志，一旦这里有什么情况，你用密语书写，当然地址也是一个不存在的地方，即使被敌人拿到也不会暴露什么。” 　　 “杨司令如何处置那个‘山猫’的？”信成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许峰山说：“‘山猫’的错误情报，令后来坂田带领的特战队悉数被刘大明歼灭，要不是命大，那个坂田也逃不了。即使杨司令不动‘山猫’，日本人也会杀了他。” 　　 信成河说：“‘山猫’是谁你知道吗？” 　　 许峰山笑道：“你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 　　 寿字厅的门一开，喧嚣声像是放飞的小鸟，扑楞整个三楼。 　　 许峰山声音突然提高，“这位先生对包间可否满意，可以的话我到后厨传话先上些精美冷菜？” 　　 “那麻烦掌柜的了。” 　　 许峰山在信成河的声音里转身离开，信成河掏出怀表，还差二十多分钟不到八点。 　　 外面的喧嚣声随着许峰山吃好慢走的吆喝里，渐次滚下三楼，只一刻，整个三楼静静的，只有信成河一个人。 　　 正在发愣，言自午被许峰山领到包间，看到信成河已在里面坐着，又呵呵笑个不停。 　　 “哎呀！信处长！我们随便说说话，竟然找一个这么好的地方。” 　　 信成河起身说：“刚才我给这里的掌柜说了，只要我来，这个包间就给我留着，并且还有折扣，前提是万一有人调皮捣蛋，我来出面解决。” 　　 言自午拍拍信成河的肩膀对一旁的许峰山说：“哈哈，这回你可找对人了，别看他年纪轻轻，级别可比我们高多了。” 　　 “玩笑话，玩笑话。”信成河拉着言自午坐下又对许峰山说：“掌柜的，可以先上几个冷菜，等一会儿还有一个客人也帮我引上来。” 　　 许峰山惟惟诺诺的把包间的门关上，退了出去。五分钟不到，店小二把六个冷菜端了上来。 　　 言自午瞅了一眼，“就看这摆盘，是比原来的精致多了！” 　　 信成河说：“当然了，这环境还不错吧？哎，丁处长差不多要到了。” 　　 言自午用手轻拍着桌子说：“这个冷脸子，什么都规规矩矩，不到时间不会到的。” 　　 信成河正要接话，门被推开，丁浅度就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丁浅度望着言自午，削瘦的面孔一动，“言队长，只要进了76号的人，什么规矩都可以改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