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刺破鼓皮,直递两尺。 那牛皮大鼓内一声闷哼,赵正刀势一阻,便双手握柄,横刃撩切,只听“察、察”两声,蒙鼓牛皮被锋利的横刀切成了破碎皮片,没了牛皮的遮掩,那鼓内所藏之人便往外滚出,赵正手起刀落,以有心算无心,刀刃带风,笼着那鼓面横七竖八一阵乱捅噼刺。刹那间血肉横飞,一地残肢。 鼓内刺客空间狭小,没有腾挪之地,被赵正一柄横刀扫过,顿时沾着即伤,挨者即死。 “赵正,你……”巴特一张脸顿时煞白,他没料到赵正早已经洞悉了自己的陷阱和布置,先下手为强,乱刀砍死了藏在鼓内的两个刺客。 这原本打算出其不意,趁其不备,以利刃划开鼓面,想从赵正背后偷袭。不料他心狠手辣,抢先出手,出手便刀刀杀招,竟是赶尽杀绝,没打算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汗叔!你的桉子发了,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兴许可敦念你操持汗国内务,还能饶你性命!”赵正被溅了一身的鲜血,回身刀尖指向了巴特。 “你怎知这其中有人?”巴特一时蒙在了鼓里,他自觉做下的一切天衣无缝,更何况与约茹人的谈妥的条件,也是经过了赵正的允许。这细皮嫩肉,一脸魅惑之相的大唐使臣,不应该是个喜爱谈天说地,夸夸其谈的绣花枕头么?怎地今日突然发难? 不! 巴特看着那被溅了一脸血的赵正,那轻蔑的语气,脸上带着的睥睨的神色,那顺着脸颊滴下来的血迹分明在说,这天使一直在示弱,一直在欺骗,一直在等待时机。 可今天,是他巴特的主场啊! 巴特反应过来了,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刃,直上两步,要去挟持乞力柔然,谁知乞力柔然反应也是极快,站起就往赵正怀里扑。 “你休走!”巴特追上前,短刃递出,不料赵正横刀更长,一手抱过乞力柔然,一手挥刀,“当”一声,架开了一惊刺刀乞力柔然后背的短刃。巴特虽然没有赵正年轻,但身手还算矫健,一击不成,顺着那势转身又是一刺。 巴特早年间跟随老汗与安西军四处征伐,临敌经验丰富,此时虽使短刃,但动作却也一气呵成,用的是战阵搏杀经验,取的是同归于尽的架势。他知道拉开距离,短刃不是横刀对手,于是不顾一切,想要贴身肉搏。赵正接下乞力柔然,一时分心不顾,此时巴特杀到背后,“嘿”一声,短刃便直往赵正背心捅去。 “赵郎当心!”乞力柔然被赵正单手抱着刚转了半圈,就见一点寒芒已至。身前护着她的赵正嘴角一抿,眉头紧皱,闷哼一声。他一手扶住就要摔倒的乞力柔然,转身一脚,踹在了巴特的胸口上。巴特毕竟年岁较长,已没了年轻时的灵活,被赵正一脚踹开。 巴特本以为一着得手,赵正立时便要毙命于当场,谁知刚才那一匕首捅去,只觉阻力巨大,竟是不能穿透,他心中大骇,隐约感觉已是被赵正全方位算计,一时心虚,捂着胸口顿时咳嗽了几声。 “咳咳……小杂种!” 巴特倒在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骂道:“你居然也穿了甲!” “老匹夫!”赵正啐了一口,呸了一声,“既是有备而来,连甲都不穿,岂不是与送死无妨?自北天山出发前,开乐公主特赐软甲一副,原本只是为了有备无患,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赵郎……”乞力柔然扶着赵正的手臂,她在赵正身后看得真切,那鲜血自他后背的粉色绸缎衣料中渗出,已然触目惊心。 赵正回头瞥了一眼,一手持刀,一手握住了乞力柔然因为紧张担心而微微颤抖的柔荑:“可敦护好自己。” 乞力柔然郑重地点头,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此刻手里的短刃,护在胸前。 “你们这对狗男女……”巴特分明从二人的目光中察觉出了什么,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指着赵正道:“不料你也是个爱慕皮囊的庸人,只怪我察人不慎,才棋走险招!早知今日,我便再等上一等,让你二人身败名裂……咳咳……” “我便倾慕赵郎又该如何!”乞力柔然毫不退让,道:“今日之后,有谁还会信你的鬼话!汗国是阿明的,不是你的!” “哈哈哈哈……阿明!?”巴特笑出了声来,“阿明此时在铁兰军自身难保,我已调西洲三千大军,汇合庭州两千人马,赶往铁兰军,只要此处尘埃落地,他们立时攻城。区区一千右武卫,她赵瑶林拿什么替你挡刀?可敦,你莫要再执迷不悟,放下你手里的短刃,离开你身边这挑拨离间的臭男人,他不过是长得好一些,在北庭,在安西,能护你左右的,是我回鹘勇士!” “我呸!”乞力柔然不为所动,“你野心昭然,我早已洞悉。只怪可汗,识人不明,我屡次上谏,他不仅不听,还嗤之以鼻,污我离间你叔侄之情。他有今日之祸,怪不得旁人。” “啧啧啧啧……”巴特一脸幸灾乐祸,举手望天,“汗侄!你看见了么汗侄,这便是你不顾阿史那举族反对,要娶回来的女人!你待她如神,她却对你嗤之以鼻!如今还勾结外人,要毁我汗国于一旦啊,汗侄! 你们等着,我定要将你们这对狗男女碎尸万段!来人啊! ” 巴特眼泪横流,那声音凄厉无比。听得人头皮发炸。 “你少惺惺作态,白日发梦了。”赵正冷笑一声,“你且竖起耳朵,听!” 巴特不知赵正意欲何为,他侧耳一听,只听门外也响起了金铁交鸣之声。再一细听,似乎墙下关前大营也陷入了一阵鸡飞狗跳,有人高呼着什么,只是隔着鼓楼的墙,他听不真切…… 胡三大忐忑地离开了一楼,挂着红灯笼回到了鼓楼的三层。 这一路上,他悄悄地挂了弓弦,抽出了精心挑选的箭失。 他不须等待赵正的命令,他上楼来,就只是为了发令。 他便是赵正的发令人。 楼上关城军不过五人,胡三大端着弓,一箭一个射倒了两个,随后丢下弓,抄起弩,射倒了第三人,然后扯出横刀,噼翻了第四个、第五个…… 《我的治愈系游戏》 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他爬出了阁楼,爬上了屋檐,却感觉身后有人拉住了他的腿,随后腿上一疼、 胡三大回头,那不过是一箭没有射死的关成军军卒,一刀砍在了他的大腿没有覆甲之处。胡三大回身一刀,砍在了那人的脖子上,鲜血迸射而出,喷了两尺高。胡三大看也没看一眼,忍着疼痛站起身来,而后听见一层有人摔碎了酒杯…… 胡三大挂上了红色的灯笼,高高地挂在了鼓楼三层的木檐上。 然后转身看去,只见关前大营外,那一处不起眼的山腰间,数点红色的光芒紧接着亮起。耳边呼呼刮来的风里,似乎也听见了营内传来了马蹄“隆隆”的声响…… 动起来了,都动起来了。 罕拿被右武卫从营帐中携起,也不知要去何处。出得帐来,只见面前的右武卫已是全副武装,战马也披上了战甲。额朗多吵吵嚷嚷,被右武卫的队长一刀把子磕在了嘴上,肿得老高。 “不是苍宣侯不信任罕拿王子,只是兹事体大,有些事,王子知道的越少,对王子越好!此时大计将成,王子请随我等登城!” 罕拿一脸茫然,转而满脸兴奋:“怎地是今日?我便知道,赵元良要对付这狗贼巴特,可我就没想到居然会是今日!快,给我一匹马,我要去助阵!” 右武卫面面相觑,当下便有两个军士将他摁在了马背上,“王子只管跟着我等,勿要擅自行动,再过一时,便是兵荒蛮乱,兵荒马乱!” 额朗多摸着脸,流了一脸的泪,眼神愤恨,却不敢造次,他托着罕拿,瓮声瓮气道:“这苍宣侯也没把我们当做自己人,哪有这般对盟友的!” “想来,他也并不完全信任我们。额朗多你省些力气,只要我们卖力杀敌,岂容赵元良不信!” 两人在右武卫营前,被人七手八脚地穿上了铠甲。罕拿还未摸清方向,便听右武卫有人道:“队正,挂红灯了!” “好!”那队正持起了长枪,“带着我大唐战旗,随我抢城!” 四十余骑人马冲出了营区,一路上马蹄阵阵,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关城军各营原本接了密令,整装待发,等待汗叔军令,围杀右武卫与宿卫军,谁知人来人往,厉兵秣马之时,却见一队明黄色铠甲的大唐骑军,脸覆面甲,手持利刃,大马横冲直撞,刀枪乱砍一气,率先动起了手,当即便有人高呼,“唐军冲营了,唐军冲营了!” 可这喊声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很快,营内各处忽然起火。宿卫军同时发难,火箭盖天而起,覆地而落。箭失点燃了帐篷和粮草,木车在渐渐燃起的大火中也跟着熊熊燃烧起来,不一时,火光冲天,各营皆炸。 放完了火的宿卫军便丢下了营寨,眼看唐军冲到了城下,于是一起杀出,移开城下挡路的拒马鹿砦,指示沟壑、拦马索。右武卫挟带狂风卷过,一路畅通,直扑关墙。等到得墙下,只见通往墙上的墙阶厮杀成片,朗多秦带头,身后十名右武卫脚下,躺了一地的关城军守墙军士。 墙阶上挤满了人,朗多秦刺断了长矛,便抄起大斧,横扫千军。尸体自石阶滚落,被掀翻的人自关墙上惨嚎噗噗摔下。身后跟着的右武卫长枪四处递出,捅脚捅肚子,战阵不断前移,眼看已是杀到了墙头。 “朗多秦将军!增援到了!”那队正骑在马上,高声喊道。 朗多秦正自奋力向上,听声回头道:“此处已无虞,你从别处绕上,靠近鼓楼!” 队正二话不说,大手一挥,“纵马践踏,不留活口!” 营内五十右武卫,早已对铁门关关前大营、关墙等各处要点熟记在心,演练娴熟。深知何处紧要,如何牵制,如何破城。此时按赵正计划,分头行进。 右武卫常年与吐蕃下勇武军交战于河西,攻城拔寨、野地野战无不精通,战阵娴熟天下无双。他们甲坚兵锐,士气高昂,吐蕃人尚且不放在眼里,区区关城军,又算老几? 当即两匹大马自城门右侧蹬墙,身后数十名右武卫甲士持锐跟紧。战马冲散了要冲下来抄朗多秦后路的关城军阵,马上骑士长枪跌出,顿时杀得人仰马翻…… “你可听见了!?可听得清楚?”赵正指着门外,对巴特道:“汗叔你大势已去,束手就擒吧!” 巴特早已听见了厮杀之声,但他岂会坐以待毙?他手里有四千人!就算关城军再废物,右武卫与宿卫军再能打,他们能打得过四千人?一人一口唾沫,他也要淹死这帮不知好歹的亡命之徒。 更何况,城外还有约茹人。只可惜,还没有到约定的时辰,否则只要大门敞开,约茹人趁乱而入,就面前的赵正与乞力柔然,他们拿什么抵挡? 巴特哈哈大笑,“天使好算计啊!那你还在等什么?你杀了我啊!你来啊!再过半个时辰,约茹人就要攻城了,我看你能笑到何时?你来杀我啊!?你能杀我吗?” 赵正皱了皱眉头,若不是不敢动,他早已经将眼前这个老匹夫大卸八块。只是背后中的这一刀,虽然有软甲护体,但仍被刀尖捅穿了寸许。他能感觉到血流如注,身体渐渐有些发冷。 他不能主动上前,也企盼这这老匹夫没有看出他的伤势。一切等门外结束,打开大门之时,谁的人先进来,谁便赢了。 乞力柔然聪慧,她也明白赵正受伤,正自强撑。此时不动声色,死死地捂着赵正的后背,但她显然已是捂不住那越渗越多的鲜血。鲜红粘稠的血液自指缝间,顺着她如白脂般的手指流淌进了袖口,再顺着手臂,流向了腋下、胸前。一滴一滴的鲜血低落,摔得粉碎,四溅。 “你受伤了?”巴特抓住了这细节,都市笑出了声来,“什么软甲护体,还不是吃不住我这一刺?” “受伤了也不怕你!”赵正也跟着笑,“不信试试?” 巴特往前试探地迈了一步,赵正不出意料地护着乞力柔然退了一步。巴特于是再往前去了一步,赵正再退一步,可乞力柔然的后背已经贴在了大柱上,再没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