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仪宫,古朴庄重,各色陈设朴素无华。 靠墙一张乌木矮足短塌上铺着半旧的石青色软垫,摆着一对青缎靠背引枕。塌边设一桌,桌上摆着一个黄铜透雕小香炉,因皇后素不喜浓香,便焚着松竹叶、百合草等,取其香味。 一架荷花纹琉璃屏,屏前一对紫檀藤心圈椅,中间一张方几,几上陈着成窑茶杯并十锦小茶吊。又有一架黑漆架格,摆着几盆二三寸高的点着山石布满青苔的小盆景。 皇后正坐在靠窗边的花梨木雕花梳妆台前,双目微闭,眉心微锁,隐隐似有心事。 毓秋站在身后轻轻地拿篦子给她篦头,说道:“娘娘的头风本来好了,不想这连日来操办万寿节,劳心过度,又复发了,奴婢给您篦篦头,也可减轻些疼。” 皇后轻揉着太阳穴,道:“毓秋,你看那年轻美妙的女子真多呀,一茬接着一茬,跟她们一比,本宫真的是人老珠黄了。” 毓秋道:“女子再多,娘娘也是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谁也越不了您去。” 皇后看着镜中略显憔悴的脸,幽幽地说:“本宫只不过担着个皇后的名分罢了,皇上早已对本宫没了往日情分。” 毓秋道:“娘娘陪伴皇上十几年,还养育了嘉宁公主,皇上还是很看重娘娘的。” 皇后轻叹一声,感慨道:“那时候在王府的时候真好啊,皇上天天陪着本宫,可是自从登基后,身边的女子就越来越多了,本宫防也防不过来。” 这时,慧心走进来通报:“娘娘,各宫的娘娘和小主来请安了,正在正殿候着。” 皇后听罢,便命毓秋和慧心梳头配冠,整理衣装。 正殿里,七八位身着各色华服的嫔妃按照位份坐在乌木圈椅上候着。 皇上扶着毓秋的手款款走进来,各位嫔妃忙俯身跪地请安,口中整齐地说:“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金安!”一阵环佩叮当作响。 皇后坐到正堂前的百鸟朝凤雕花的凤椅上,轻轻扶了一下头上的赤金凤冠,整理了一下裙摆,笑容可掬地说:“众位妹妹快快请起,让众位久等了。” 瑜嫔开口道:“为着皇上的万寿节,娘娘几日来操劳过度,理应多加休息,臣妾等多等一会不算什么。” 瑜嫔长得十分俏丽,眉目修长,眼光里闪着一丝精明,削肩细腰,一件秋香绿的云雁细锦裙衬的她的腰肢纤细如柳。 皇后温和笑道:“全靠了众位妹妹帮衬,才得顺利地过了这万寿节。” 接着,她望向娴妃,特意道;“尤其是娴妃妹妹,劳心劳力,不辞辛苦,帮了本宫大忙,在此谢过妹妹了。” 娴妃起身,恭谦道:“娘娘多礼,为娘娘分忧解难是臣妾的本分也是福分。” 娴妃虽只有七八分的容貌,然仪静体闲,秀外慧中,气质如兰。 皇后赞许地点点头,复对荣妃笑道:“荣妃妹妹也该好好谢谢娴妃,这些事情本来都该由你料理的,是娴妃替你代劳了。” 荣妃娥眉一挑,脸上似笑非笑,抛出简短四个字:“多谢娴妃!”犹自玩弄着指上那修长的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 殿里的气氛略显尴尬,舒嫔笑意盈盈地说:“昨日听御膳房的掌膳周公公说,皇上前些日子在太后宫里尝了一道文思豆腐,赞不绝口,忽的想起来,吩咐御膳房去做,结果七八位老师傅做了足足十来碗,皇上皆略尝一口便命人端下去,直说味道不对,连周公公都挨了骂。” 坐在末位的乔答应笑着附和道:“定是太后宫里的小厨房来了手艺高超的新厨子。” 舒嫔浅笑道:“起先嫔妾也是这么认为,后来才知晓原来那道文思豆腐是太后钦点从宫外接来的陆媛姑娘的手艺。陆姑娘天生丽质,倾国倾城,想必不是那豆腐美味,而是做这豆腐的人秀色可餐,令皇上难以忘怀。” 瑜嫔道:“舒嫔姐姐说的可是万寿节那天在舟上奏琵琶的那位?” 舒嫔笑着点头称是。 瑜嫔又道:“是生的不错,那琵琶奏的也好。看来这后宫里又要多一位妹妹了。” 荣妃眼里闪过一丝妒意,冷冷笑道:“雕虫小技而已,姿色不过尔尔,也值得你们如此惊为天人。” 瑜嫔不服气道:“荣妃姐姐绝世容颜自然不怕比下去,然而陆姑娘那份少女的娇美却是姐姐所不及的。” 荣妃闻听此言,拂袖含怒道:“你敢嘲笑本宫年老?”随即嫣然笑道:“要说年龄,皇后娘娘是这里最年长的了,你的意思是皇后年老色衰…….” 未待荣妃说完,瑜嫔惊得忙跪地道:“皇后娘娘,臣妾并不是这个意思。” 皇后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不快,徐徐道:“陆姑娘的确丽质天成,犹如出水芙蓉,且才艺兼备,后宫里多上这么一位妹妹未尝不好,大家也可更热闹些。” 众嫔妃皆俯首称是,唯有荣妃不以为意,一笑置之。 皇后道:“众姐妹都散了吧,本宫有些乏了。” 于是众人拜辞道:“请皇后娘娘保证凤体,臣妾告退。” 出了坤仪宫,舒嫔跟着荣妃瑶华宫方向走去。 荣妃声色俱厉:“瑜嫔那个小蹄子竟然敢当面讥讽本宫,要不是本宫刚刚被禁足十五日,定要赏她一个耳光!她以为有皇后给她撑腰就可以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本宫早晚给她点颜色看看!” 舒嫔笑道:“娘娘切莫生气,瑜嫔聪明有余,谋略不足,不足挂虑,倒是那个陆姑娘……” 荣妃将身后的瑶华宫掌事太监进喜叫到跟前,吩咐道:“派人暗中盯着慈安宫那边的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向本宫禀告。” 进喜低首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