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温风至,因循小暑来。立夏时节,芭蕉分绿,柳花戏舞,新蝉如弦。玉润堂借着竹子的掩映,幽深荫凉,微风绕屋,清爽怡人。 暮色降临,漆黑的夜空中一钩淡月,星光浩荡,两把藤心萝椅,一张海棠小几,陆媛与予临相对而坐,碧竹特殊的清香时时袭来,令人精神愉悦。 予临手端一盏冰碗,碗中是片片雪白翠嫩的鲜藕,正在细细品着,陆媛手里轻轻摇着团扇,微风生香,笑意吟吟,轻轻念道:“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苏轼的这首词好生别致有趣。” 予临亦笑道:“这首词正应了此情此景,朕与媛媛郎情妾意。” 陆媛娇嗔:“皇上好腻歪。” 正玩笑间,怡贵人一路跑进来,微微喘息,手里举着一只薄如蝉翼的纱袋,袋子里光点璀璨,竟是装了满袋的萤火虫,恰似一只小小的灯笼。 怡贵人身着湖绿色平罗长裙,乳白色丝绦束腰,垂着一个小小的香袋,发式也梳的清爽简单,乌黑的发间只插着两支碎珠发簪,额前的刘海因为适才奔跑的缘故稍微有些凌乱,臻首轻摆间犹如一朵雨后新荷。 陆媛站起身来,轻轻地用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拢好,笑道:“又是去哪里淘气了?” 怡贵人脆生生道:“我适才与小菱、臻儿还有小林子、小清子在琼苑里捉萤火虫,忙了一个时辰才捉了这些来,我把它们收在这纱袋里,给姐姐挂在寝室里做长明灯可好?” 予临甚少见到怡贵人如此天真烂漫、清新动人的模样,不觉看的怔住了,旋即回过神来笑道:“馨儿似乎很喜欢你陆姐姐?” 怡贵人口若悬河道:“陆姐姐的如润堂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臣妾喜欢来这里,姐姐还会做许多臣妾从来没吃过的好东西,什么糖泽梅子、玫瑰酥、苹果软糖、蜂蜜花生、糖蒸酥酪,样样好吃,御膳房的御厨们都不会做呢。” 予临忍不住打断她道:“说得朕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怎的朕倒没有这些口福呢。那你是喜欢你姐姐呢还是喜欢这些美食呢?” 怡贵人眸子里亮晶晶的,歪头一想,笑道:“臣妾喜欢美食,更喜欢姐姐!二者兼得,岂不更妙?” 予临哈哈一笑:“朕同馨儿一样,爱美食更爱美人!” 陆媛亦笑道:“你如此贪吃,若是长胖了,皇上不喜欢你了,可不要埋怨我。” 怡贵人撒娇道:“等陆姐姐封了嫔位,迁居到静翕宫,皇上就许我搬到玉润堂吧,也可离姐姐近些!臣妾一个人住在延福宫怪闷的。” 不待予临说话,陆媛佯装怒道:“现在就开始打开我玉润堂的主意了?即使不搬来住,你一天里来不了五趟也得来三趟呢!皇上得给玉润堂增加份例才行,否则不公。”说的予临哈哈笑起来。玉润堂前一片欢声笑语。 是夜,予临翻了怡贵人的牌子,第二天又派人搬了许多赏赐去延福宫给怡贵人,吃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 怡贵人年少天真,出语常常逗的人发笑,予临喜她娇俏活泼,也不甚用那些繁文缛节去约束她,偶尔说了僭越的话也不去责怪。更是时时召了她同陆媛一起去承明殿去说笑解乏。怡贵人的恩宠一时隆盛,几乎与陆媛平分秋色。 荣妃更是愤恨,没有除掉陆媛,现在又多了一个张兰馨,旧恨未了,又添新仇,眼看着皇上对自己的宠爱一日不如一日,她火气极大,几乎天天在宫里摔砸东西,打骂宫人,瑶华宫里人人自危。 后宫受宠,前朝不免得意。怡贵人的父亲殿内阁首辅张兆和素有文韬武略,本就受予临器重,如今更是优待有加。有几日张大人因着腿上的旧疾发作,不能起跪和长久站立,予临不仅免了他三拜九叩之礼,甚至还在朝堂上赐了椅子让他坐着上朝,可谓皇恩优厚。一时间,不少朝臣对他趋之若鹜,巴结示好。而张兆和与荣妃的父亲护国大将军郑渊一向不和,因此惹得郑大将军侧目不满。 荣妃得知自己的父亲在朝堂上受张兆和的压制,更是怒火中烧。自己一向宠冠后宫,父亲在朝堂上也是位高权重,且战功显赫,最受器重,如今自己的宠爱被他人夺了去,连带父亲也受了冷落。 流苏进言道:“依奴婢看来,陆媛不过是罪臣之女,如今全家流放蜀中,成不了什么气候,倒是这个怡贵人,父亲身居高位,家世显赫,如今又十分得宠,很是危险。” 荣妃道:“本宫如何不知?如今只能先放过陆媛,专心对付张兰馨了,本宫定要想一条妙计,一招搬倒她才行!” 没过多久,前朝的人际关系突然紧张起来,起因是北方边境的少数民族党项族时常在边境地区制造些小的事端,予临意欲征服,让群臣献策。 郑大将军主张出兵武力征服,让党项知道大周的厉害,而张兆和认为战争势必殃及百姓,致使生灵涂炭,因而主张怀柔,让党项臣服于大周。双方争执不下,互不相让,剑拔弩张。其他朝臣也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一时僵持不下。 予临最后采纳了张兆和的意见,对党项进行招安。因条件优厚,党项的将领见有利可图,便臣服了大周,避免了一场干戈。 然而,郑渊觉得此举窝囊,认为大周武力强盛,轻而易举即刻拿下党项,如此何谈,有辱大周马背上打天下的名声,更觉得予临偏信文臣,因此称病在家,拒不上朝。 荣妃在后宫中得知此事,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深深地为父亲的前途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