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府黄家是传承百年的大家族,府上历年以来经营丝绸、药材、粮食、木材等物。 其商道通行全国,遍布公门民业,被好事者称为夏国一富! 以往黄府门前车水马龙,拜访人群落落不绝的黄家,今日却显得格外安静幽森。 黄府内亭台楼阁,假山怪石,花坛盆景点缀其间,照映着黄府犹如塞上江南一般。 如此多娇美不胜收的黄府,今日却散去江南烟雨,府内尽是铁甲钢刀,一副峥嵘杀意! 黄府内的一群丫鬟仆人,被一众满脸横肉的夏兵团团看押在前院,吓的府中下人瑟瑟发抖不敢轻举妄动。 除了前院的森森杀意外,在中后院,同样有一大群夏兵来来往往。 夏兵粗暴的打开各个房间的大门,将内里的人群赶出来,尔后噼里啪啦一堆乱翻,留下一片狼藉! 随后夏兵将各种值钱的器具箱子,抬到院子中堆积一块。 此刻黄府中的女卷男丁全部被赶了出去。 黄府的主客厅中,除了一身粗布麻衣的黄老爷外,只有高逸的儿子,现任枢密院直士的高良惠。 高良惠今年四十许岁,正是仕途壮年之际,其为人洁廉忠恳,有经世之才。 在原时空夏献宗时,任右丞相一职,内镇百官,外历将士,是夏国历史上不可多得的良相。 如今在夏国政局不显的高良惠,虽然还名声不显,但也初露头角,任展风华。 这次夏国朝廷为了筹集军粮与救灾粮食,高逸不放心其他人,便派出自己的儿子来亲自督办此事。 而高良惠在收命令后,果然不负所望,不到几天时间就将夏国内部的一众粮商调查的一清二楚。 数天以来,高良惠接连在城中封查粮库,查抄众多粮商。 直至今日,高良惠已经为朝廷获取各类粮食三万多石。 可这点粮食对河湟军需,以及救灾来说就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 时至今日,面对庞大的粮食缺口,高良惠只能将目光从之前的小鱼小虾身上,转移到黄家这条大鳄身上。 唯恐打草惊蛇,逼得黄家提前转移粮食,高良惠今日一大早就点齐一众甲兵,速战速决将黄府查抄! 在未查抄之前,高良惠原本以为黄府会有大收获。 却不想在查抄黄府后,黄府的真实情况却令高良惠大失所望。 不知是黄家早已经败光了家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是黄家狡兔三穴早有准备。 反正高良惠忙碌了一天,从黄家查抄出来的粮食还不够一千担! 甚至连其它浮财也价值不过一千贯罢了! 这一大出所料的情况,令之前信心满满的高良惠瞬间变得惊疑不定。 在黄府一无所获的高良惠,不得不转变策略,看能不能从黄府家主口中问出真实情况来。 自打高良惠留下黄府家主询问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可黄府家主除了一开始表示没有隐瞒之外,其余时间一直沉默不语,就在高良惠旁边一直静静喝茶,也不搭话。 一脸肃容的高良惠,在士兵第三次进来禀报没有半点收获后,高良惠也不由放弃了之前掘地三尺的打算。 事情已经很明显不过了,已经将黄府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依旧没有在黄府找到密道或藏东西的地方。 黄府中的财物恐怕就真的剩下院中那堆积的一堆了。 不甘心就此一无所获的高良惠,看着一旁冷笑连连,看他笑话的黄府家主,心有所思,开口道: “黄老爷何必这么固执了,要知道黄白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着这些东西只会全家遭祸。 倒不如交出来,捐献给朝廷,以解朝廷燃眉之急。 如此朝廷也会念得黄家的好,黄老爷可为全家免去一场祸事,这样不好吗?” “哈哈!”一旁老龙钟态的黄老爷,声音沙哑的笑了笑,看着高良惠犹如看跳梁小丑一般道: “直士太看的起草民了,草民没有视生死不惧的勇气,草民实话实说可直士不信,那草民也无话可说了。 全部家财就在那放着,朝廷需要拿走就是,直士能替草民一家除去这些祸害,草民感激不尽!” 见黄老爷依旧之前的那番说词,高良惠顿时脸色一沉,言语间威胁道: “黄绅宝,本官跟你好话好说,是希望你能迷途知返,而不是执迷不悟! 难道非要你一家为了些身外之物全部陪葬,你才会后悔吗? 说吧!说出你将粮食钱财藏哪了,本官保证不会追究你家分毫罪责,甚至本官可送你一家去宋国避难如何? 这个交易是本官最大的诚意了,不要再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哈哈哈哈!可笑至极,可笑可悲!” 高良惠的话像是点燃了黄老爷的伤心事一样,瞬间情绪失控,激动的怒吼道: “到底是谁在得寸进尺,是朝廷在得寸进尺,还是我黄某人在得寸进尺? 怎么,外人说一句黄某富可敌国,是夏国一富,直士就当真了? 直士不清楚,难道枢相也不清楚吗? 从大庆元年到天庆七年,这六十多年间,黄某一直依附于户部。 替朝廷代收粮食,或变卖粮食,或替朝廷运输军粮,以换取其他物资的商道。 世人皆以为黄某依附户部发了大财,富可敌国比之国库也绰绰有余。 可又有谁知道,黄某在这六十年间,上交户部以及朝廷各衙门,上下打点大小官吏所用几何? 这几十年以来,历任户部尚书,兴庆府的知府,中书省、枢密院的宰相,那个没从黄某这里伸过手! 李氏宗亲又有哪个没从黄某这里吃过喝过? 就是仁宗朝时,朝廷历次的赈灾军需,又那次没有黄某捐献出资,替朝廷摆脱困局? 直士不是想知道钱财粮食被黄某藏哪了吗? 好,黄某告诉直士,书房的左边书架第三排中,有一本《尚书》! 此书中通过暗语就能对出黄某历年来的账目,这是黄某上交户部和兴庆府衙门,以及中书省的最后一批账册。 四任宰相,五任尚书,唯高枢相、令公与黄某无账目往来,亦唯高枢相一人未取黄某一分一厘。 朝廷三省衙门唯高枢相堪称国朝大吏,朝廷良相,其余衮衮诸公皆不足道也。 黄某布衣粗食凡六十年,共替户部收支粮食四百余万石! 历年上缴户部共计二百一十万石,各任官员分利一百万石! 所余之九十万石救灾,送礼,替陛下填充内库,替宗亲兼并田地,如今所剩以无丝毫! 富可敌国的名头不过是黄某艰难维持至今罢了,每日辛劳,深夜亦不敢稍歇,将各项开支一一记录在账。 直士可仔细查看账册,看一看黄某将家财粮食到底藏哪了! 我大夏拥有丝绸之路以及河套之利,倘使朝廷节用以爱人,使民以时,各级官员清廉自守。 开丝绸、白盐、畜牧通商之路,仅此三项即可富甲天下,何至于今日之国库亏空! 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黄某今日之结局皆意料中事。 然以黄某数十年倍受盘剥所剩之家财,果能填补国库之亏空否? 直士见此账目必将大失所望也! 现今战火一起,河湟受于白灾,唯有朝廷另想良策,为前方筹募军饷,或可减罪于天下。 否则,黄某先行一步,俟诸公锒铛于九泉,此日不远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