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坐在书房内,董厚身体前倾,双手握着酒盏,手指不时滑动,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董虎比他放松了许多,整个身体躺在木椅里……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你我身为上位者,就要考虑更加长远一些,利弊要考虑清楚。” “一些腐朽、守旧家族必须清除掉,他们对整个天下的危害,不只是你我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他们的守旧会让整个天下陷入混乱,会让五千万百姓毫无意义死去四千万……” “但你心下也应该清楚,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应该知道,咱们也一定会开创一个后世人厌恶的强大家族。” 董虎侧头看了一眼董厚,叹气道:“世界到了任何时候,都不可能缺少强大到让人窒息的家族,所以咱们不能破坏规矩,若一定要破坏旧有的规矩,就只有创建一个新的规矩取代,而且还要让世人接受、认可,只有世人认可了,才不会轻易破坏,咱们才能合情合理的在规矩内发展壮大。” 董厚默默点头,说道:“大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弄出内阁的吧?” 董虎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你是隐身在黑暗角落里的斥候,比重、罴他们聪明些,应该能看到跟随刘邦打天下的那些兄弟的结局,应该能看到几百年里死了的一波又一波权臣,你心下也多多少少有些担心吧?” 董厚神色郑重,看着董虎说道:“咱的命是大兄救下的,没有大兄,咱早死了,若大兄觉得咱不妥,只需要说一声,咱就立即前往草原,绝不会让大兄心生担忧!” “呵呵……” 董虎笑了笑。 “你们与咱都是亲兄弟,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们也是咱的兄弟,咱还没傻到毁掉自己根基的地步。” “你我都是临洮乞儿,是世家子不屑一顾的存在,就算咱们改朝换代了,一旦毁了你们,咱也成了那些家族手里的牵线木偶,咱有这么傻吗?” 说着,董虎又笑了。 “你说的没错,咱弄了内阁,也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咱坐了龙椅,也会与你们一同分享天下。” “咱们兄弟共同创建一个崭新的家族联盟!一个让世界畏惧咱们的千年家族!” 董厚心绪一阵激烈跳动,撩袍跪倒在地,重重锤击胸口。 “厚以及厚的子孙,世世代代为大兄效忠!” “起来。咱不喜欢你们跪着。” “诺。” 董厚重新坐下,但此时已经腰杆挺直…… “那丫头越来越不好骗,也越来越叛逆不听话,这与你们小时候也差不了多少,但她的胡闹也会进一步加剧豫州的动荡不安。” “那丫头与咱亲近,朝廷是不会真正信任她的,而且她受到咱们影响较多,会本能的学着咱们宽待底层百姓,而这却是守旧家族所无法容忍的。” “看着她好像聚集了不少兖州家族,可那些都是没了根基的家族,攀附在她身上,也只是想重新崛起而已,随着她介入豫州权力场,兖州各家族一定会趁机介入豫州权利争斗之中,也一定会激起豫州各家族的反抗,会愈发让豫州混乱。” 董虎不屑一笑。 “张邈、边让荐举朱儁为豫州牧,若不是他们太过愚蠢,那就是私心太重,朱儁看似是威望老将,能力还算不错,又有朝廷大义加持,看起来能够统合豫州兵马与咱们对抗,事实上却加剧了豫州的混乱。” “若是咱,咱会全力荐举袁术为豫州牧,这么做会有三个好处,其一,四世三公的袁家有威望统合了豫州上下;其二,袁术虽与袁绍不和,但这只是兄弟义气之争,双方没有事实上的生死大仇,当咱们拿下了兖州、青州后,袁术可以过江逃入寿春,袁绍能向哪里逃?只要朝廷居中调和,他们兄弟是可以真正联合夹击咱们的。” “其三是他袁术与咱们一样,都是造反的诸侯,对于朝廷来说,最佳结果是袁术与咱拼了个同归于尽,次之是袁术被咱们砍了脑袋,如此一来,江南就少了一方诸侯争霸,朝廷在拿下整个江南时也能减少一些障碍。” “反之,朱儁成为豫州牧,只能是朝廷在向袁术释放一个不信任信息,一个也想干掉他袁术的信息,这只会让袁术愈发警惕朝廷……” 董虎不由笑了。 “豫州仅剩下鲁国、沛国、陈国、汝南郡,鲁国几乎完全被兖州包裹了起来,不言沛国、陈国皆面临被我军夹击危险,没有汝南郡的支持,仅凭两个郡国的人丁、财力,能否支撑五万兵马的钱粮消耗?” “不可能!” “没有五万兵马,朱儁就无法与我军对抗,可袁术会给朱儁钱粮募兵吗?” “自然是不给的,袁术又不是真的傻瓜。” “所以呢,无论朱儁怎么折腾,只要他做了豫州牧,就必须面对背后袁术的居心叵测,他也不可能有威胁到咱们的兵马,咱又何须担心?” “对于咱们来说,朱儁产生不了太大的威胁,而且还会让实力锐减的朝廷继续损失兵马,毕竟那丫头手里的一万五千兵马已经算是朝廷的兵马了。” 说到此处,董虎又莫名的叹息。 “乱世多妖,这个时候,朝廷最应该做的是稳住阵脚,是保存实力,而不是顶在袁术面前。” “那刘表极为精明,与咱们,与各路诸侯其实没有太大区别,都是想自立称王的家伙,这与叔父只想做一个权臣是不同的,而那丫头手里的兵马却能够成为朝廷的嫡系兵马,一旦带回襄阳,是可以平衡荆州军的。” “剩下的……那就是权力场上的事情了,看谁的手段更加高明。” 董虎转头看向神色郑重的董厚,笑道:“所以,你们没有必要担忧那丫头胡来,也不必太过担心朱儁,他们在豫州对咱们没有任何威胁,相反的,对于咱们也更为有利。” “不仅仅是豫州本身,对于咱们稳住袁绍也有诸多益处。” “袁绍?” 董厚一愣,他没想明白刘妍、朱儁怎么还和袁绍扯上了联系。见他如此,董虎不由笑了。 “兵法言,围三阙一。仅看现在冀州的情形,袁绍几若于牢笼中的困兽,在董罴、董放、孙牛乘势杀入渤海郡后,袁绍就已经没了任何退路,已经成了牢笼中的困兽。” “但是呢……咱的背后突然有一个强大对手,他就能够与朱儁、陶谦……甚至与公孙瓒联手与咱们干仗,原本的必死的心境也就淡化了许多,也就不会急着与咱们拼命,毕竟他有了一个足够强大的帮手。” 董厚不由点头赞同。 “大兄说的是,可现在渤海郡在咱们手中,袁绍也派了手下大将颜良文丑前往了修县,他恐怕不会轻易与咱们缓和。” 董虎心下一阵叹息,又对公孙瓒的自大猖狂莫名的恼怒,正如董厚所说,曹操、曹洪败退的太过突然,根本没有给曹仁任何准备时间。 曹操战败丢了济阴郡、山阳郡后,身在东郡的曹仁就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是投靠袁绍,其二是立即向东进入青州,通过青州、徐州与曹操会合。 曹仁选择了向东进入青州,就已经表明了他不想成为袁绍的马仔,曹操与袁绍是盟友,曹仁没选择袁绍,那就更加不会成为公孙瓒的马仔,或许正因这个原因,曹仁才突然杀死了公孙范,以至于让幽州军大乱,与他们对峙的董罴、董放、孙牛也趁机杀入了济南国。 自界桥之战消息送到雒阳后,董部义从上下就对公孙瓒的自大猖狂极为不屑,可当双方在青州碰撞,得知公孙瓒还想将手伸入青州,不屑就变成了愤怒。 董罴、董放自济北国卢县杀入济南国,孙牛自泰山郡奉高县走荏县杀入,孙牛所属破军营是步兵营,速度稍慢一些,等到杀入济南国时,极为愤怒的董罴、董放已经击败了“青州牧”田楷,而曹仁则领一两万人逃入齐国山岭中。 曹仁杀公孙范太过突然,董罴、董放、孙牛没有给田楷喘息时间,就是一路追杀,等到身在易县的公孙瓒得知了消息时,田楷已经败逃进入渤海郡,大惊失色的公孙瓒急忙聚起两三万大军杀到北皮城,想要渡过漳水救援渤海郡时,董罴、董放已经杀到了近前,两军只能隔河对骂。 消息传回昌邑时,董虎也不知是什么心情,更是不知将公孙瓒骂了多少回。 董虎没有夺取渤海郡的想法和计划,更愿意渤海郡成为与袁绍之间的缓冲带,可公孙瓒的手也太长了。 公孙瓒的老巢在河间国最北面的易县,是冀州与幽州的交界处,仅凭此就可知幽州牧刘虞对他的压力有多大,同时他还要面临南面的袁绍威胁,就这么一种夹心饼干情形,他还能分兵去抢青州! 董虎对公孙瓒的自大狂妄极为不屑,分兵渤海郡也就罢了,兵法上不是说了么,倍则分之!开辟第二战场,从侧翼威胁袁绍也不算错了,可他抢占青州又是为了哪般? 本就兵力不足,只有集中力量干掉刘虞或袁绍,只有干掉其中一个,他才不再是夹心饼干,南北两方大敌没有弄死,就又分兵去抢青州,嫌自己兵多将广吗? 想抢青州……抢就抢吧,这样的自大蠢货也绝对撑不了多久,根基不稳就把摊子铺的这么大,能干得过袁绍才他娘地怪了呢,等他倒霉了,再顺势拿下青州也不是不可以。 可偏偏公孙范、田楷还要与曹仁联手,这是董虎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