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远扶住范德广,吃惊的问道:「甚么?!你说甚么?!范叔适才还好好的啊,这才一个时辰都不到的工夫,怎的就殁了?」陈冰亦是吃惊不已,她也顾不得甚么礼防了,也问出了相同的问话。 范德广双眼通红,气息极乱,拉着柳志远急道:「知行老弟,你会武是不是?快快快,快随我去看看我爹爹,快看看他还有没有救,快快!」他边说边拉着柳志远急急的出了正堂,陈冰亦是紧随着柳志远,她左手伸入衣袖,摸到所带着的银针,心中暗自庆幸,心想还好银针带着,若是他爹爹还有救,说不得,就算损耗元气,也要救人一命。 三人来到后堂时,范有福已经带着三名小厮候在了门口,他见了三人,将手中灯笼递给了范德广,神情焦急的引着三人进了屋子,随行的三名小厮亦是跟着进了屋。范有福先是命人点烛台上的蜡烛,柳志远大手一挥,夺过范德广手中提着灯笼,说道:「不用了,灯笼照的近,看的更清楚一些。」范有福悻悻然退至一边,叉手侍立在侧。陈冰看了范有福一眼,却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并未多说甚么。 柳志远被范德广拽至踏牀边,范德广提着灯笼,照亮了踏牀四周,柳志远也顾不上许多了,急急伸手把了范慧达的脉,过了十来息的功夫,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憾道:「鹿鸣兄,令尊他,确是殁了。不过……」柳志远看清了范慧达的尸身后,面色变的极为冷峻,陈冰来到二人身旁,看了眼后也是极为吃惊,只见范慧达穿着白色中衣,斜躺在床上,右腿耷在踏牀上,而右手悬在一边,绿色被子半搭在他的小腹之上,花白的头发已经散乱开来,眼睛瞪得极大,似是死前见了极为不可思议之物,嘴张的亦是极大,其口中还含有一些血迹,心口处插着一柄匕首,直没至柄,流出的鲜血已将左边的被褥染成了鲜红之色,而纸帐上亦是溅有不少血渍。 柳志远拉着陈冰,原想这场面过于惊悚,并不适于她一女子去看,可一想她并非弱不禁风的闺阁女子,便即住了手。陈冰并不知晓此时柳志远的心思,她扫了一眼四周之后,忙问柳志远和范德广道:「韩氏呢?韩氏在哪里?还有那男孩儿,范德承,他又在哪里?」 范德广这才反应了过来,大喊了一声,整个人如同弹起的虾一般跳了起来,冲着范有福吼道:「快去隔壁看看我弟弟如何了,快快!」范有福忙冲着边上的小厮打了个手势,那小厮会意,即刻出了屋子,而范有福顺手点燃了屋内的几根蜡烛。 范德广说完,他又如同中了邪似的在屋内转着圈圈,说道:「对啊,对啊,韩氏呢,韩氏呢,韩氏去了哪里?我爹爹平日待她最好了,如今我爹爹殁了,韩氏她人呢,她人呢?」 柳志远怕他急火攻心,得了失心疯,忙按住了他,在悄悄在他背上穴位中输了些许真气,范德广气血逐渐平稳,人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柳志远扶着他坐于案前,小声劝慰着他。 此时陈冰拣了只亮着蜡烛的烛台,照着身前,在屋内四周细细的搜寻了一遍,心下觉得甚是奇怪,心道:「怎么会这样?这不应该啊。」念及至此,她悄声问范有福道:「有福,是谁先发现老主人遇害了的?」 范有福行了个礼,低声说道:「回陈家娘子,主人唤我等去查察家中女使小厮是否有缺人,我便去查了,结果是并未少人,因我住在后罩房,须路过后堂,我却见后堂老主人屋子的门是开着的,寻思这门怎会开着,便想去关门,走进时,扑鼻而来一股浓重血腥味,那时,我还未朝坏的方向去想,只觉得哪个小厮这么不当心,把鸡血洒在了老主人屋子内,本想进屋子清理一番,恰巧此时主人从正堂转来此处,我便迎上前去,说了前因,主人心恼那坏了事情的小厮,便与我一同进了屋子。到了屋内,那血腥味是愈发的重了,主人唤了几声老主人,却未得到回音,主人 也觉得不对劲了,于是便命我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待我二人上前查看时,却不料,不料老主人心口竟然插着一柄匕首,已然,已然气绝身亡了。呜呜呜……」说罢,竟是伤心的痛哭流涕起来。 陈冰安慰了他一番,见他哭声渐止后,问道:「有福,你二人进来后,这韩氏已不在你家老主人身旁了吗?」 范有福回答道:「回陈家娘子,我二人进屋时也只注意到老主人,至于那韩氏,那时确是未能留意是否还在老主人身旁。」 陈冰又问道:「你二人进来后,除了这桌上烛台,可还有碰过其他东西吗?如这凳子,桌子,甚至这纸帐帘子?」.. 范有福摇摇头说道:「没有,我和主人进来时是甚么样的,如今亦是甚么样的,并没有动过任何物什。」 陈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二人如何想到寻我二人的?」 范有福回道:「回陈家娘子,主人说柳官人会武,想他兴许有办法还能救老主人一命,便命我寻些小厮看住此处,他自己亲自去请柳官人前来救老主人。」 陈冰心想原来如此,她轻轻拉过柳志远,低声道:「知行,你说你看到那个被掳走的女子,会不会就是这韩氏?」 柳志远先是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我确是没有看清,还不敢确定是否是韩氏,不过看此情形,多半就是韩氏了,应该不会错了。」 那去查探范德承的小厮这时又闯回到了屋里,大声道:「主人,主人!谢天谢地!我看过了,小主人一切安好,他在隔壁屋里睡的正香呢!」 范德广听了长吁一口气,而陈冰心中甚怕那孩童也遭了毒手,如今得知他安好,也便放了心。于是便对柳志远使了个眼色,柳志远会意,对范有福道:「你家主人身子有些不适,你扶着他先回正屋歇息罢。另外,你家老主人的尸身暂且勿动,待明日一早想法子去了衙门通报一声,让衙门遣仵作勘验了尸身后在做决意,你扶他出去时莫要忘了把这屋子门锁上,差两个小厮看守此处。在差两小厮,在庄内各处仔细巡视一遍,若有疑问,速速来报。」 范有福落着泪水有些为难道:「那,那总不能让老主人就躺在此处啊,要不我先寻付简易棺木,把老主人安放在内,那样老主人自己也会心安一些的。」 柳志远冷着脸,叱道:「你懂甚么?!你家老主人是被杀的,你若是动了他的尸身,这现场岂不是都被你破坏殆尽了?明日衙役仵作来了要如何勘察这现场?要如何替你老主人伸冤?你就希望你的老主人死的这么不明不白?哼!我言尽于此,至于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罢。」言罢,也不再搭理范有福,更不理会房中其他人,携着陈冰,二人一齐离开了屋子。 出了屋子,陈冰甚是担心李芸娘和孙七娘的处境,便同柳志远一同去了西厢房,好在二人并无被打扰到,而西厢房内生着炭火,更是温暖如春,李芸娘因而睡的极为深沉,不过孙七娘却一直未能入睡,她见了陈冰,忙拉着她问道:「二娘,快快告诉我,这庄子里头到底出了甚么事情了?适才还有人来问我二人可否安好,这是怎么了?」 陈冰便把柳志远在正堂见着黑衣人掳走一女子的事情,以及码头船只被烧,范德广父亲范慧达被杀之事都说与了孙七娘听,孙七娘听后极为吃惊,问道:「这,这船也烧了,我等就被困在这庄子里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陈冰点点头,看向柳志远,说道:「七娘说的对,知行,那人烧船的目的便是想把这庄子里的人统统困住,看来,范德广的父亲并非他唯一的目标。」 柳志远却是说道:「冰儿,你的话我只赞同一半。」 陈冰说道:「哦?那你说说,我说的哪里不对?」 柳 志远笑道:「你说他之后另有目标,我看是不假,可为何要烧船?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范慧达,另有目标那亦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何必多此一举的去烧船?那样岂不是让庄上之人做出防备?而且也绝了自己的退路。」 陈冰微微思忖,说道:「若是此人原本便是庄上之人呢?那样便不需要退路,只须困住自己想要对付之人便可。」 柳志远说道:「可他为何要掳走韩氏?掳走韩氏又为何特意经过正堂?还有那两滴血印,是韩氏身上的,还是那黑衣人身上的?哎,这些仍是未能串起来,我还是想不太明白他如此做的目的。」 陈冰点头道:「不错,如今探明的线索还太少了一些。很多事情还想不明白,想不透彻。对了,知行,适才在后堂内,你可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他见柳志远摇摇头,便接着说道:「那韩氏既是被掳走的,可屋子里头为何没有任何搏斗痕迹呢?还有桌台上那根蜡烛……」 忽的,外头传来一阵阵嘈杂之声,间或几声尖声惨叫,甚为凄厉。三人心中均是一凛,陈冰和柳志远齐声道:「不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