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朝笑道:“大人也不必这般严厉,想来是二小姐娇贵,不愿意和雍昭侯这样的粗人……” 苏南琛脸上的笑容再次僵住,好半天才道:“是……是小女身在福中不知福。” 顾明朝微微凑近一些,道:“大人,这雍昭侯在燕都里,可是有些名声的……” 苏南琛看着他漂浮的眼神,好笑的顺着他问:“什么名声?” 顾明朝故作神秘的道:“他看上的姑娘……不是心里有情郎了,就是和人私奔了……” 苏南琛看着他,脸色渐渐有些不好了,看着手上被撕碎的信,“侯爷,下官失陪了。” 步调走着都生硬起来了,顾明朝看着他的背影嘴角轻轻翘了一点。 苏循己坐在亭子里,眼皮一直跳,忽然听到苏夫人的哭泣声传来。 “老爷!老爷!她没有这样!她一定是被人蒙蔽了!” 苏循己陡然站起来,“雁声,是顾明朝……” 雁声猛然跪下,连连磕头,哭道:“小姐,他当时真的说不会追究的!不会的!” 苏循己不断往后退,嗫嚅道:“……他到底是怎么说的?说!快说!”她猛的扑上去,使劲儿抓着雁声的衣襟。 雁声嚎啕大哭:“他……他说……他饶我一命放你回来,告诉我……我家那个……的小姐,没事儿不要……瞎折腾,老爷的安排就是最好的……” “滚开!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我作对!”好巧不巧,苏南琛刚刚推开苏夫人冲进来,就听到了这番话,脸色气得铁青。 苏循己往后面退,直接栽倒在亭子下,拖着两条腿往后面爬,带着哭腔道:“爹……爹……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苏夫人刚刚爬起来,听到苏循己的话的又两眼一抹黑昏死过去。 苏南琛一抹脸,唾骂道:“好,真是我苏南琛的好女儿,一个不服管教,一个一身反骨,荣华富贵皆不要,只想要那不切实际的自由!真是我的好女儿!” 苏循己翻过身子,想跑,苏南琛身边的侍卫直接拿下她,刀剑亮出,卡着脖子,苏循己满脸泪水,苏南琛骂道:“收了你的满脸马尿!” 苏循己看着他,不敢动,气哽在喉咙上,憋得疼,嘴里还在念叨着,“爹……我错了……别打!” 苏南琛道:“我不打你,我打你做什么,你现在都是雍昭侯的未婚妻了,我打你……得不偿失。” 转头用脚踢了踢苏夫人,“起来,别她娘的装死,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苏夫人身子颤动,慢慢爬起来,看着他抖,苏南琛不耐烦道:“装什么装!给我看好了她!要是敢让她再做出今天这种叛出家门的事情,我连你一块儿处理,你们就在乱葬岗做一辈子母女吧。” 苏夫人赶忙点头,“妾知道了!妾知道了!妾一定看好她,不会让她踏出院子……不不不,不会让她踏出房门半步!” 苏南琛乜着她道:“你最好是。” 摔袖就走,苏夫人疯了一样的扑上去,揪着苏循己破口大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蠢货!你和你姐姐一样,狼心狗肺!只顾自己!我……我白生了你们!” 苏循己推开她,声嘶力竭的吼,“你没有用!你经常说,这个女子建奇功,那个女子名扬天下,你自会寄希望在我们身上,凭什么?! 苏夫人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凭什么,凭我是你娘!” 苏循己抬手想给她扇回去,苏夫人双眼瞪着她,“你敢!你以为只有你爹才拿得动棍子?” 苏循己崩溃的吼道:“就算你是我娘,我也做不到!我们都做不到!我只想嫁给个殷实点的人家,然后草草一生,你!你偏偏要我们表现!可我们就是草包!” 苏夫人掐着她的脖子,吼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孩子不可能是草包!我请那么多老师教你们!什么都学了!不可能!” 苏循己满脸狰狞,疯狂道:“姐姐根本不会抓男人的心!我也不会!琴棋书画,我们自会皮毛,你却找人把我们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那你说了,姐姐到了东宫,她现在该怎么办?” 苏夫人恨不得抓烂她的脸,撕烂她的嘴,将她变莲座上的观音,不染一尘。 她不愿意相信这个不知上进,粗俗丑陋的人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应该是名满天下的,众星拱月的,绝不会是这样的,这样不知进退的,这样叫人不忍直视的疯子! 苏循己却越说越来劲儿,“你自己为什么不能是什么郡主?不能是文人墨客捧着的宝?为什么我们就要是?” 苏夫人看着她,厌恶至极,抓着雁声的手腕道:“把她给我看好了,要是敢放她出来……我就杀了你们做花肥!” 雁声身子使劲儿抖,磕磕绊绊的道:“是……婢子……婢子记住了……一定不…不会的……” 苏夫人看着一地狼籍,心口犯痛,长叹一声,又昏死过去。 苏循己狞笑挂在脸上,又多了两分错愕,雁声见她要起来,连忙过去拉着她,“小姐,不要啊!咱们回去吧!” 雁声以为她要趁现在往外面走,苏循己刚刚骂完,脑子一片混沌,被她拖着回了房,房门落锁的声音惊醒了她,猛地扑上去,“开门!开门!” 雁声哭着拉着她,“小姐,咱们就安安分分的待嫁吧!别这样!” 苏循己扒着门坐下,“我……我,给我看看衣裳……” 雁声不知她要做什么,为了安抚她,还是去扶她起来,“小姐,咱们去后面看……” 苏循己甩开她的手,厉声吼道:“拿过来!拿过来!” 雁声哭得更厉害,连滚带爬的跑去拿嫁衣,捧着过来时上面给抓出来了几条褶皱,“小姐,这就是……您的嫁衣……” 苏循己癫狂的抚摸着嫁衣,手指僵硬的解开自己身上的衣带,雁声看着她身上只剩薄薄一层贴身衣裳,苏循己抓起嫁衣,往自己身上穿。 雁声不敢阻止她,生怕她将嫁衣扯烂,只躲在一边,抬头看着她,咽着口水。 顾明朝跳下墙头,默默的往后走,这样的亲情和顾明朝在谢家看到的不一样,谢衡从来不会疾言厉色,谢松照也从来没有不尊敬谢衡的时候。 谢松照听他说完,轻声道:“世间百态,这只是其中之一,苏夫人……这说得简单了,就是想望女成凤,说得难听点,就是……自私自利。” 顾明朝低着头,显然没听懂,谢松照叹了口气,“明朝,这世上不只有谢家这一种,也不只是有苏家这种……我们是对立的,但世上不只这两种。还有很多,比如林浥尘家就是欢笑多,江家沉默多。”停了半晌又问,“你呢,你喜欢那种?” 顾明朝看着他,有点回不过神来,“我,我不知道,我好像更喜欢谢家这种,既不是很亲近,又不是很疏远的感觉,这种……” 谢松照道:“分寸感。” 顾明朝恍然大悟道:“对,这种分寸感,我特别喜欢。” 谢松照给他倒了盏茶,推过去道,“明朝,你这是待久了,所以习惯了,等你多见识一些,如果你还是喜欢谢家这种的话,那就住下吧。” 顾明朝转着茶盏道:“我觉得不是因为习惯。” 谢松照拍了拍脸,“好了,这个暂且留着以后说,你先说说看,这个苏府还有什么异常。” 顾明朝道:“没什么异常,最大的异常就是他们都不正常。” 谢松照:…… 谢松照抹脸道:“顾明朝,我就不该期待你给我一句话能说完。” 顾明朝笑道:“笼统说不好的,目前来看,苏家这两个女儿,压根儿就不能对苏家起到任何作用,连鸡肋都不如。” 谢松照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顾明朝摸到了纸笔,开始写起来,“这苏家,现在是苏南琛做主,苏南琛似乎没有考虑以后他的继承。而苏夫人似乎更是将所有宝全部押在了两个女儿身上,而两个女儿都是各有想法,完全不愿意听他们的指派。” 谢松照扯过来看,“小妾呢?没查?” 顾明朝咬着笔头道:“没,那些小妾都被关起来了,七八个人,全在一个院子里,没有贴身婢子那些,这与坊间里说的,小妾压倒了苏夫人的传言不符……” 谢松照摇头,“不能相信坊间的话,这里的一切都不再咱们的掌控中,我们知道的,看到的,都是别人让咱们看的,咱们得抽丝剥茧,找出来真相。” 顾明朝仰头叹气,“不是我说好难,是这基本没有胜算。” 谢松照颔首,“是,没有,背水一战,出去了师父请你上十三楼大吃一顿。” 顾明朝看着他,“真的?” 谢松照搁下茶盏道:“自然是真的!” 顾明朝看着他,跟他掰指头数道:“我刚刚到谢府的时候,你是这么说的,你收我为徒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你给我第一个任务的时候,还是这么说的,你……” 谢松照连忙拽着他手道:“行了,好明朝,别翻旧账,咱们这一回必须去庆贺,好吧!我都死里逃生了,还不庆贺一下?” 顾明朝忍不住送了他个白眼,“谢松照,你上次去瓦塔之前,也是说了这样一模一样的话,死里逃生……” 谢松照捂着脸道:“行了,我错了,我错了,这回一定……” 一支冷箭射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