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月堂设计陷忠良 石峥因多日来一路奔波劳累,加之一时贪杯,一回到寝室便和衣躺在了床上,呼呼大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石峥酒醒后起了床,径直去了乳娘荞嬷的寝室。荞嬷年约二十五六,五官清秀,身材丰满但不失匀称,更兼一手好厨艺令人叫奇。这会儿,她已为石峥的幼子小楠备好了饭菜,正哄着他用餐。 荞嬷见石峥进了屋子,赶忙丢下了碗筷,起身行礼向他问安。 石峥“嗯”了声,三脚两步走到了石楠身边。石楠不过六七岁,面色有些苍白,瘦小的身子配了只大脑袋,走起路来似被风吹着了一般摇晃。 “楠儿,来,让爹好好看看。”石峥轻抚着幼子。 “爹,你昨晚又醉酒了,”石楠耷拉着脸斜视着他,“孩儿去看您时,您已睡着了。” 石峥听了心生愧疚,缩回了手,道:“是呀,爹又贪杯了。楠儿,这不是来看你了,怎么还有怨言?” “孩儿不敢;孩儿只想陪您说说话儿。” 石峥听了顿觉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目光慈祥打量了他一番,笑道:“不错,比以前胖多了。” “当然了。自您走后,有荞姨细心照料,孩儿每日能吃三盘子肉、两大碗米饭呢。”石楠略带些羞涩。 石峥听了十分满意,扭过头来对着荞嬷道:“小荞呀,这俩月老夫没在身边,真是辛苦你了。” “老爷这话说的,此为小女分内之事,又有什么辛苦可言。”荞嬷嫣然一笑,道。 三人正说间,曹管家疾步进了屋子,说是林弗府上的扈管家到了。 石峥听后赶忙起身去了客厅。扈管家年近五旬,五短身材略有些发福,他满脸堆笑,说林弗有要事相商,请他速去一趟林府。 石峥听了也未及多想,顾不得换衣,当即带着曹管家离开了家。 月堂,此时林弗正为百舌宴一事而恼怒,指着家仆的鼻尖厉声喝斥。 原来昨晚运送活鸡的商船翻到了渭河里,鸡全给淹死了,那仆人听了一只也没敢要。今日一早起来,带着众人去京城四处寻找活鸡,可仍差了三只。 林弗狠狠道:“割下你们几个奴才的舌头,不就够了!“ 那老仆听了当即跪倒在地,一边不停的扇自己的嘴巴,一边说,奴才知罪,奴才该死! 这时,又有一个年轻家丁来报,说是御史中丞杨嗣郎和大理寺少卿季温到了门外、候见。 林弗听了狠狠的踹了那老仆一脚,急令他滚开。 稍后,杨嗣郎和季温二人进了屋子。 林弗见了并未起身,只是轻轻摆了下手示意二人落座,随即又问季温,萧郁一事查得怎样了? “回林相,在下昨日见过汪捍了;他说萧郁平素深居简出,尚未发现有何不法之事。”季温小心答道。 “蠢货!”林弗听了倏的从长椅上跳了起来,“据老夫所知,萧郁先祖原本姓杨,乃前朝隋炀帝杨广之后,他为隐人耳目,才改为萧姓。” 季温听罢心有所悟:“林相之意,是想在这上头做点文章?” “没错。萧郁乃太子妃萧良媛之父,这张牌如何打就看你的了。” “是,在下明白。” 林弗长长舒了口气,坐稳了又道:“记着,若想将此案办成铁案,少不得和汪大人多加商议哪。” 季温听了赶忙颔首诺了声。 三人交谈了一阵,扈管家进屋来报,说石峥已到了府内,正在西厢房候着。 林弗听了一点也不心急,说让他再等等吧。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石峥在扈管家的带领下进了月堂。他拜见过林弗,问他何事相约? “不急。”林弗并未直接作答,笑着招呼他落座,“石大人此行辛苦了,林某是无日不盼您早归哪。” 石峥听了心里稍觉安稳了些,随口道:“石某奉旨巡视,何谈什么辛苦。” “看来大人气色不错哪。”林弗轻捋了下胡须,“听闻大人归来,老夫在府上略备薄宴,为您接风。” “这道百舌宴呢,可是林相特为您准备的。”季温插话道。 石峥赶忙拱手谢过了。 “各位同仁不必拘礼,请用餐便是。”说毕,林弗端起了酒杯向石峥敬酒。 石峥见状举杯一饮而尽,叹道:“好酒哪!” “石大人这一趟差去的可不短呀;说说,此行可有什么收获?”林弗笑眯眯问。 石峥放下了酒杯,肃然道:“石某原以为此去只是查看灾情、慰问一下灾民,及至到了冀州,才发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噢,有何不简单?”林弗问。 “当地官员不仅侵吞赈灾钱粮,还对农户加征一倍多的租赋。”石峥顿了下,道,“为此我滞留未走,暗中四处查访,收录了不少证据,回京后欲禀奏皇上。” “石大人可真是尽责哪。”林弗旋即沉下了脸,怒道,“这些地方官员一个个贪得无厌,定要严加查办!” “若要彻查此案,少不得大人您的支持哪。”石峥道。 “那当然了。”林弗干咳了两声,“只是陛下近来龙体不适,去了温泉宫休养,一时还回不了京。” 石峥听了稍显无奈,说那就等他回京后再说吧。 又闲聊了几句,林弗突然记起了什么,对着石峥恭声道:“对了,上次因韦直谋逆一案,让你受了陛下责骂,为此我深怀愧疚哪。” 石峥听了未免有些激动,赶忙答道:“哪里,哪里,石某不过是秉公而言,并未放在心上。” “石大人心胸宽广,令人敬服,”林弗稍停顿了片刻,紧盯着他道,“老夫思来想去,为博陛下欢心,有一件大礼非你不可!” 石峥听了一时愕然,问什么大礼? 林弗并未作答,将目光投向了季温。只见季温不慌不忙道:“昨日接内务府密报,说是在终南山下发现了金银宝藏,季某不敢怠慢,故来找林相商议。”。 “没错,那些宝物就在九莲峰下,据说是唐初武德年间遗留之物,我已仔细查验过了。”杨嗣郎在一边附和着。 石峥听了心头一震,想了想道:“二位大人是在说笑吧,还会有这等奇事?” “当然是真的了。”杨嗣郎面色凝重,“武德秘宝,据传那可是天大一座宝库,百余年来盗挖者为之不绝于路。” 石峥听了仍是不信,对着林弗不屑道:“不过是些乡野传闻罢了,大人竟也当真?” 林弗听了笑而不语,向左右侍从挥了下手;两个侍从随即从墙角柜子里拿出了三件沾有褐色泥土的金银器物。 季温取过其中一件白中带黄的敞口玉瓶,递到了石峥手上,请他过目。 石峥接过了后仔细端详了半晌,一时真伪难辨,略带些推脱、自惭之意道:“可惜石某老眼昏花,不识货哪。” “大人勿忧;”季温走上前来,指着那饰金玉瓶道,“且看,此瓶底部刻有武德年制的字样;还有那一件镂空银香囊,据查原本是高祖皇帝御用之物……” 石峥听了翻过了玉瓶又仔细察看了一番,故作惊讶,道:“嗯,没错,确是武德年间所制。” “这三件器物呢,是从盗民手中缴获的;可惜哪,不知有多少宝贝都毁在了他们手里。”林弗语气里充满了惋惜。 石峥想了想,正色道:“那林相之意……” “老夫思来想去,这份美差呢,还是交给石大人好。” “交给我……”石峥一惊。 林弗干笑了下,道:“是的,挖出宝物、进献于皇上。” 见石峥迟疑不决,季温在一边好言劝道:“大人自为相以来,因言辞直率常受陛下责骂,为此林相很是过意不去。他想让你赶在陛下回宫之前,挖出藏宝以博圣上欢心。”。 石峥听后沉思了片刻,说此事关系重大,还需禀明陛下才是。 林弗并不以然,笑着说他已派人禀奏过了。 季温劝道:“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林相念你受责心怀愧疚,才将此等美差相让与你。” “嗯,也罢,”石峥虽不再质疑,可仍心怀忐忑,说此事来的太急,容他回去写好了奏章再说。 林弗一听登时来了气,对着石峥道:“这说了老半天了,怎么还信不过老夫!” 杨嗣郎也跟着相劝:“既然此事已奏明圣上,大人就赶紧带人去挖呗;不然,被山贼占了先,那损失可就大了。” 见石峥黯然不语,林弗轻步走到了他身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石老弟,你我同朝为官多年,这都是为你好哪。” 季温带着威胁的口吻道:“石大人,别拖泥带水了!你也清楚凡是林相交办过的,可是事不过夜!” 林弗轻踱了几步,转过了身子一脸肃然道:“人,我已选派好了;巡防营出一百名兵丁,外加两百名精壮劳力,正于城东候命。” 石峥见状这才打消了疑虑,欣然答应了,说他即刻派人回府招呼一声,顺便取几身衣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