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 麒麟之才,得之可安天下
时近黄昏,昼事已休,夜市不起,街面有些清寂。 袁绍回到了洛阳南街的一座“赫赫”府邸的门前,“袁府”的牌匾高高悬挂,十分显眼。 只不过,牌匾是显眼的,却有一个人有些碍眼。 袁术也刚刚回到这里,有仆人牵了他的马,他瞟了袁绍一眼,旋即故意快袁绍一步往府邸内走去。 按照贵族世家的常例,除非是迎接天子诏书或者位阶更高的人,一般不开宗门不入正厅,所以两兄弟直接就去了东厅。 室外还有余晖,厅内已是明烛高烧。 温热的灯光下,袁逢、袁隗两人正在那水磨大理石地面上,缓步慢踱,他俩的脸色并不好看,像是在刻意等着什么。 而袁家的嫡长子袁基低着头,静候着,一动不敢动。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袁隗转过身来,颌下长须无风自动。 袁绍与袁术神色恭肃地上前拜倒,齐声道:“孩儿见过父亲大人,叔父大人!” 以往而言… 回复他们的该是“起来吧”三个字,特别是对袁术,因为他是公主幼子的缘故,整个袁家将他宠上了天。 可这一次… 袁逢与袁隗都没有说话,此间东厅气氛格外的冷峻且严肃。 袁逢缓缓向前,目光落在袁术的身上,紧接着,他抬起手…“啪”的一巴掌扇在了袁术的面颊上! 鲜红的掌印格外的清晰… 与巴掌同时吟出的是一句… ——“你这逆子!” 巴掌声极其清脆,连带着袁术整个人都被扇倒在地。 “爹…”袁术不明所以。 袁逢却是冷吟道:“是你这逆子把八百匹马卖给了甄家?你…你…你干的好事儿!” 袁术捂着腮帮子:“爹…你…你怎么打人?” 袁逢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知道你卖的那些马?如今一匹能卖到多少么?两百万…整整两百万!你这逆子可知道…一匹你便亏了一百多万!八百匹…八百匹…” 说着话,袁逢再度抬起手来。 袁术有点懵…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匹马…能…能卖到两百万钱?那…那他岂不是错过了好几个万万? “咯噔”一声,原本扶地站起的袁术,“轰”的一声,双腿一个踉跄再度跌倒了。 袁逢丝毫不客气,抡起手掌就要再去扇他! 他已经从长子袁基那儿问清楚了,贩马之事,袁绍毫不知情,一股脑把八百匹马全都卖给甄家,全是袁术的主意! 当然… 因为袁家是事先得到风声,他们囤马的价格也不过两万钱,哪怕是袁术以二十万一匹卖的,他们依旧大赚了一笔! 可偏偏,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们大赚的这笔和人家甄家的比…那简直连个零头都没有。 也难怪袁逢如此愤怒…这亏了何止几个万万? 这是几十个万万! 甚至上百个万万! 纵使袁家四世三公,家产遍布汝南,说是垄断了汝南七成的土地、生意一点都不夸张! 可这次少赚的钱,怕是他家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未必能赚得过来。 倒不是…钱财上的损失,而是憋屈…赤果果的憋屈! 袁逢也顾不上袁术他娘是公主了,今儿怒火中烧,不往死里打打…他心里憋得慌! 袁绍见状…故意拦住父亲,做出一副护弟心切的模样。 “父亲息怒,父亲息怒…此事,公路私自售卖良马固然有错,可父亲与叔父既把囤马之事交给我与公路,那我作为兄长没能及时阻止,没能算到公路会犯下如此糊涂,亦难辞其就啊,请父亲息怒,父亲若是生气…就…就打我吧!” “啪嗒”一声… 袁绍直接跪下了,一副悍然领罚的模样。 只是,他这副嘴脸… 袁术一眼就看穿了,装,装你大爷的装! “咚”…袁术一脚踢了过去,直接把袁绍踢翻在地。“你一个丫鬟生的,你算老几?你也配替我领罚?滚…滚一边去!” 此言一出…袁绍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不过只是刹那,他便收敛了表情,再度爬起…拦在愤怒的父亲面前。 “爹,公路不懂事,爹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孩儿以后…以后会好好教导他的!” 看似…袁绍是在拦,可其实他只是下半身用力,上半身完全没有去拦袁逢的手,他巴不得父亲一怒之下,随手提起厚重的竹简砸到袁术的脑门上呢! 砸死了,才清净! “好了…兄长,打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终于,袁隗一把锁住了袁逢的胳膊。 连带着,招呼袁绍、袁基。 “还不快带公路走…” “是…是…”袁绍心里觉得可惜,却不敢违拗叔父的意思,当即与袁基一道将袁术领了出去。 反倒是袁术还骂骂咧咧。 当然,他不敢骂父亲,只能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到袁绍的身上。 只是… 他骂的越大声,袁绍越是喜闻乐见,要知道…他这愚蠢的弟弟越表现出“混蛋”,他袁绍“护弟”的名声才越值钱! 反观… 屋内的袁逢和袁隗。 片刻之后,袁隗递给袁逢一盏茶,袁逢喝了大半盏,才消气了不少。 袁隗劝道:“打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又不是强买强卖,人家甄家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哼…”袁逢尤自不忿儿。“他…他…” 气性再度上头,袁逢连忙拍着胸脯,袁隗也帮他拍… 过得片刻,待得袁逢心情彻底平静了下来,他方才张口道。“那无极甄家怎么就能预判到…马价会从二十万钱继续飞涨,能涨到两百万钱呢?我想不通,想不通!” 这… 袁隗眼珠子转了下。“兄长可听到坊间的一条传言?” “什么传言?” “无极甄家的背后是洛阳西郊玉林观的一位姓‘柳’的道长!” 袁隗将坊间的传言娓娓道出。“教甄家囤马的是他,教甄家买下咱们八百匹马的也是他,定下两百万钱一匹售卖的还是他!” “呵呵,如今,坊间流言四起…这位柳道长可是风头无虞啊!” 嘶… 袁逢骤然想到了什么。“洛阳西郊?玉林观…那不是…那不是几年前,本初与那曹孟德经常去的那处道观么?” “没错!”袁隗提醒道。“昔日,本初从张让府邸偷出关键账目,保全了许多党人,赢得了士人的赞许与极佳的名声,让兄长必须正视他,之后庶子变嫡子,委以重任,这中间…又哪里少得了这位柳观主的图谋呢?” 呵… 袁逢是倒吸一口凉气。 敢情…洛阳西郊卧着一只“隐麟”呢! “兄长,你可知道…坊间是如何议论这位柳观主的?” “如何议论?” 袁隗顿了一下,缓缓开口:“玉林观主,麒麟之才,得之可安天下!” 此言一出,袁逢一双瞳孔睁大。 这是坊间议论的么? 还是…他玉林观故意放出来的! 沉吟片刻… 突然,袁逢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浑身骤然颤粟了一下! 能做到当朝司空,袁逢的政治手段与头脑绝不简单。 而他经过短暂的思索,他敏锐的察觉出这“玉林观主,麒麟之才,得之可安天下”的背后,这“囤积居奇,贩马暴利”的背后,隐藏着的势必是一个更大的阴谋! “玉林观主…他是…道教的…”袁逢口中喃喃。“这么多年了,道人入庙堂,他们还是没有死心哪!” “咳咳…”袁隗轻咳一声,颔首道,“诚如兄长所言,又有一个妄图染指朝堂的道教徒出现了,只是…咱们暗中扶持太平道,解除‘党锢’的计划,是不是要暂缓一些?” “看起来得暂缓了!”袁逢语气坚定。“当务之急,咱们得彻底堵住‘道人入庙堂’的所有路径!” ——“这大汉的朝廷,容不下他们!你、我的眼里亦容不得一粒沙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