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闻舟看着赵文奕手心的镯子,和田玉为主,金丝修边,玉上精美的雕刻上了龙凤含珠。 虽有些陈旧,但从玉上的光泽来看,主人家定是日日带着,甚是喜爱。 「这等贵重之物,臣侍是万万不敢收的。」墨闻舟推辞道。 德安贵子看到那个镯子倒是大吃一惊,「奕儿,你这镯子可是当初父后给你的陪嫁之物。」 「陪嫁之物又怎样,我与宸王夫投缘,赠他又有何妨。」赵文奕不由分说就将镯子塞进了墨闻舟的手中。 墨闻舟在赵文昭的身边,看上去还是挺得赵文昭的喜欢的,赵文昭能够牵动着赵文澜,若是能够让他跟自己亲近一些,也算是走对了一步。 墨闻舟看了一眼德安贵子,后者虽然吃惊,但是也知道这是赵文奕自己想要做的,便冲他点了点头,墨闻舟这才谢恩退下。 墨闻舟坐到赵文昭的身边,赵文澜看着墨闻舟让青郢仔细的保管好这个镯子,心里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但是沉默的样子,总是让墨闻舟感到不安。 赵文奕又是看向了萧云,说实话,萧云这样的身份若是真的不喜欢他,他再怎样讨好也是没有用的,只是中规中矩的聊了几句话,他便借口乏了,想要休息。 德安贵子联想到赵文奕身上的伤,以及这苍白的脸色,心里就担心的很,打发他们这些人离开了,便让芸思去请太医来。 「奕儿,你这身子……」德安贵子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看到赵文奕强撑着的身子塌软下来。 「舅舅,我没事的,就是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守着规矩跟人聊天用膳了,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不习惯。 但是,回家的感觉真好,哪怕是母皇还有爹爹都不在了,但是奕儿还有舅舅。」赵文奕这个时候才扑到德安贵子的怀里,身子颤抖,仔细听还能够听到赵文奕的抽泣声。 他真的很委屈,当初他不愿意被送去和亲,天知道被送去和亲的皇子有多惨,山高皇帝远,封地中的王就相当于皇帝一样。 能够做异姓王的人又不傻,自然知道赵文奕这个来和亲的皇子也不是什么得宠的,但是碍于他是中宫嫡子,是先帝亲封的贤德君,只不过是晾着他罢了,没有宠,干有身份又如何?一个受宠的侧君都能够爬到他头上去作威作福。 他不是没有闹过,但是每次自己都不会被偏爱,被禁足,罚抄,这一桩桩,一件件,不是很过分,但是都在赵文奕的自尊心上践踏。 自己熬着,也尝试着写信来大都,让母皇还有父后给他撑腰,可是,没有请来救兵,所有的信件都被拦截了,那个女人本来不想搭理他,就干晾着算了,不曾想自己父后被废…… 母皇开始对她封地动手,一步步削弱了她的权利,最后,她把一腔怒火都烧在了他赵文奕的身上,说什么母债子偿,自己被打的伤痕累累。 是了,一个废后的儿子,就连一个普通大臣的儿子都不如……生不如死的过了两三年,那个女人终于死了,自己重新跟舅舅联系,新上位的皇帝也愿意把他给接回去,他当时不知道要有多开心…… 熬到头了,终于回来了,没有其他人,但是舅舅还在,还有舅舅疼他,他在这大都,也不是没有人疼的了。 等到太医来了,赵文奕已经哭的昏睡在了德安贵子怀里,德安贵子让人把赵文奕给抱到床榻上去。 太医在给赵文奕把脉的时候,也是皱着眉头,看的德安贵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贵子,这贤德君的身子,已经是亏损的不成样子了,若是老臣没有号错,贤德君曾经有过一胎,不过,应该是在孕期受了寒,又被人强行用寒凉之物堕了胎,这身子已经是垮了的。 还有这 皮外伤,多处的内脏损伤,都是难以温补的。 老臣只能是用性热温补的汤药来给贤德君调理着,可是,这只能是暂缓身子的衰败,想要彻底治愈,怕是难如登天。」 太医口中的难如登天,就相当于彻底没救的意思,身子衰败,德安贵子哪里能够不懂得身子衰败的意思,就是说,奕儿能够有多少年活头,就全靠这汤药给吊着,还得让他自己顺心起来。 「好,本宫知道了,日后,就由你来负责贤德君的脉案,若是贤德君问起来了,你就说是一般的滋补汤药,只是补身子的,具体什么情况,谁都不能够跟贤德君说,明白了么。」 「是,老臣明白。」 等到太医退下之后,德安贵子再重新回到赵文奕的身边,看着赵文奕睡得正熟的模样,心中的酸涩都止不住,这孩子才多大呀,这可是姐姐的第一个孩子,当初,也是受尽宠爱长大的,可偏偏,最后活的难受的,也是他…… 等到出宫的时候,墨闻舟看着赵文昭不虞的脸色,也不好贸贸然的开口,只能是静静的陪在赵文昭的身边。 赵文昭坐上马车,在墨闻舟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来了一句,「没有想到他居然成了这个模样。」 墨闻舟当然知道赵文昭说的是赵文奕,但是,他不知道赵文奕在赵文昭的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也不知道赵文昭在发出这样的感慨时又是怎么一个心情。 好在赵文昭也没有指望着墨闻舟给她回答,自己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道,「他曾经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喜欢穿最正统的大红色,性格张扬,矜傲的很,哪怕是对本王,他是宁可被母皇责罚,也要让本王给行大礼拜见,就只是因为,他是正宫所出的嫡子…… 这样的一个人,没有想到多年再回大都,变成了一个形容枯槁,小心翼翼的讨好本王还有皇姐的人。」 「和亲之人,多数是没有什么好的下场的,若是说是和亲去附属小国也就算了,看在凤鸣的实力上,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但是若是去了一个凤鸣封地和亲,两方知根知底,互相制衡之下,受苦的就是和亲之人了,更何况,贤德君的父亲被废,妻主的军权权势受到威胁,无处可发的怒气自然就牵连到了贤德君的身上。」 听了赵文昭的话,墨闻舟大概是明白了她此时的心情,皇家的人,只有皇家能够对他做什么,哪怕是她跟当今圣上把他给贬为庶民,那也是皇家的事情。 一个异性的封地王,竟然敢这样对皇家皇子,那是把皇姐的脸面往地上磋磨,现在她是死了,但是她封地上那些欺辱过贤德君的男子可还没有死,得到异姓王的授意,便对着正室王夫不敬磋磨……这日子,怕是到头了。 赵文昭当然知道墨闻舟说的不错,可是,这事情自然不会这样算了的。 她轻轻的转动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心里如何做,已经想好了。 宫内的德安贵子就静静的守在赵文奕的床边,他的身子骨可是比赵文奕好太多了,哪怕是坐着一下午没有动,也没有觉得有太难受的地方。 在听到赵文奕的床旁有动静,自己转头看向赵文奕,「奕儿,你这身子……」 看到德安贵子的模样,赵文奕就明白,是太医来过了,自己这身子,太医肯定是能够号出来是个什么情况的,但是具体细节,还得是自己来说,不是么。 「舅舅不必担心,儿臣这身子,儿臣自己知道,这些年来,陀阴对儿臣的手段是伤内不伤外,儿臣身上的鞭痕,烫伤,都是陀阴授意她的那些侧君还有宠妾做的,她自从知道了自己被母皇下了药,不成活了,就想要拉儿臣一起跟她陪葬。 舅舅也不用安慰儿臣,也不用瞒着儿臣,儿臣知道的,如今, 我人是回来了,但是却没几年活头了。」赵文奕的眼神黯淡无光。 「这些年来,你到底受了什么苦,什么痛,我泱泱大国的皇子,还是唯一的嫡亲皇子,竟然让她们如此对待。」德安贵子心疼道,他没想到赵文奕什么都知道,这样的心境之下,哪里能够安心的养身子呀。 「我反复有孕四次,每一次到四个月,可以感到胎动之时,在床第间便被陀阴给狠心……哈,还有一个,有一个是陀阴的侧君,把我逼得跪在已经结冰的花池中,让人给我喂下了阴寒之物,导致孩子没了。」 哪怕是赵文奕对陀阴没有任何感情,但是孩子在自己肚子里,自己当然是有感应的,硬生生的从他身上剥离开来,心有多痛只有自己知道。 「我的最后一胎是在八个月时,让她亲手剖了出去,那个孩子是个女婴,却……」赵文奕想到自己逝去的孩子,心如绞痛。 「奕儿乖,我们不想了,不想了,这些事情,自然会有人去帮你报,别看阿昭还有皇帝对你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她们都是护短之人,宁可自己不喜欢你,但是也不会让其他人欺辱皇族之人的!你且看着,定然让那些王八羔子们尝到苦头!」德安是真的伤心了,在凤鸣被宠着的皇子变成这个模样,那块封地,就不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