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贾政院。 “畜牲,等瑜儿回来,你去给他一拜三叩,算是为上次的事给他赔礼道歉,不然你就等着吧,我看你躲得了一时,能不能躲得了一世!” 王夫人嘴唇动了动,正欲开口说话,却立刻被贾母用眼神制止,贾宝玉尽管心里万般的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只得拜道:“是,父亲。” 贾政又看向王夫人,沉声道:“淑清,请你记住,事不过三,再有下次,我一定会用一纸休书把你送回王家。” 王夫人也拜认了,贾政靠在床上,苦口婆心的劝道:“母亲,瑜儿虽然和我们这一房早已经出,但他做的哪件事不是为我们贾家好?若不是他当机立断,从中斡旋,赖家和贾璜的脏事就足以给我们家带来很大的麻烦,抄家削爵都有可能,您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让两家离心离德的话了,我以往是对他有些恩德,但他早已经还完了,现在是我们家欠他的啊。” 贾政情绪很是激动,贾母怕再激到他,连忙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你还不知道吧,他把纹姐儿收去了,我原本是打算把她留给宝玉做妾的,他从我们西府捞了不少人走,不说太太身边的金钏儿姐妹俩,我身边的鸳鸯,连那宝丫头和绮姐儿都跟了他,你让我心里怎么不气,关键是他一点表示都没有,就知道占我们的便宜。” 薛宝钗、李纹和李绮现如今住在荣国府,不仅吃穿用度全包,每人每月还有二两银子的月钱,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们已经算是半个西府人了。 当贾母得知她们三个都给贾瑜做妾后,的确是很生气,主要原因还是觉得她们都看不上自己的宝玉,又不好把她们两家都请出去,毕竟这里面有亲戚的情分,这个口开了传出去丢人。 王夫人倒是没有怎么生气,她只是记在了心里,等贾瑜以后被满门抄斩的时候再好好看一看她们两家的笑话。 她昨天晚上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的大女儿成为了皇后娘娘,一句话就废了那个畜牲,他跪在自己面前苦苦求饶,可最后还是被满门抄斩了。 贾政指着缩头缩脑,弯腰驼背,犹如一只鹌鹑的贾宝玉,好笑道:“就这畜牲也配让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儿给他做妾?要我说,她们几个给瑜儿做通房丫头都比给他做正房太太强十倍百倍!您看看瑜儿,两元及第...” “我侄子两元及第高中探花”这十一个字是政老爹的口头禅,逢人就要来上一句,又自豪又得意,好像说的是自己一般,也难怪,这十一个字对于他这个老童生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做为贾瑜头号舔狗、头号老迷弟、他每每在工部衙门和同僚下属们闲聊的时候,往往几句后就开始吹捧自己的爱侄,逐字逐句的和别人讨论贾瑜写的那些诗词,只不过让他唯一遗憾的是,自己的爱侄到现在都没有写过一篇文章。 “好了好了,自己没有本事,连秀才都没考上,还好意思去要求自己儿子,张口闭口畜牲畜牲的,他是畜牲你又是什么?你这不是骂自己吗?” 贾政一张老脸憋的通红,过了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来:“宝玉,我不要多,你能考中举人,哪怕是最后一名,我以后都绝不会再骂你一句。” 贾母生气道:“考考考,他拿什么考,别人都不让他去族学里读书了,就是想考,也没机会考!” 我们来罗列一下,贾母为什么不喜欢贾瑜,为什么对他不满。 第一点,贾政时常会拿贾瑜和贾宝玉做比较,因为没有可比性,所以贾宝玉被责打的频率的确比以往高了不少。 第二点,平心而论,贾瑜的确对贾母缺少尊重,虽然在很多时候都是这个老糊涂的错,但她毕竟是一品国公夫人,贾家目前辈分最高,资格最老的人,地位超然,去宫里参加宴会时都是座上宾,贾瑜却数次当众“指责”她的不是,让她下不来台。 第三点,贾瑜现在的势力太盛,可以说是威压整个贾家,在很多方面已经动摇了贾母的地位,他还把赖老嬷嬷(前段时间已经在城外田庄病死)一家都送上了处刑台,尽管这是他们的咎由自取,但是换位思考的话,赖老嬷嬷在贾母心里的重要程度和晴雯在贾瑜心里是一样的,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名副其实的,首屈一指的贴心人,她们自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她心里肯定有怨气。 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贾瑜把她喜欢的女孩子全都抢走了,除了林黛玉和李纹,还有史湘云,上次贾宝玉挨打,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去探望,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从中举个重要的例子,贾瑜抢了衔玉而诞,天生富贵的贾宝玉的风头,毕竟在此之前,哪家的诰命见到贾宝玉不得夸上几句,现在倒好,那些诰命开始着重夸他了,特别是理国公府那件事,贾母到现在回想起来还生气,这不是瞧不起人吗? 综上所述,贾母对贾瑜是不满的、不喜欢的、有意见的,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心胸开阔,能看淡的人不多,她也许欣慰家里出了一个可以恢复祖先荣光的子弟,但再退一步讲,他将来恢复也是恢复宁国府的荣光,封宁国公又不是封荣国公,以后又能照顾荣国府多少? 百余年下来,宁国府和荣国府虽然没有分宗,但血缘关系实际上已经很淡薄,就贾瑜和西府的关系来看,即便没有出八服,也有了六服,两府之间现如今唯一的牵绊,大概就是祖上乃是一母同胎的亲兄弟了,除此之外,再难有所论。 王夫人的想法和贾母差不多,但不同的是,她看不起贾瑜的出身、嫉妒他受景文帝的宠信和所拥有的一切、不同于贾母的不喜欢,她是无比痛恨厌恶他的,恨其不能立刻就去死。 “母亲,瑜儿不是说了吗,这畜牲在族学里完全就是一颗老鼠屎,如果不把他送出来,只会坏了一锅汤。” 贾政对贾宝玉的抨击从来都是不遗余力且不留情面的,各种低劣的形容词层出不穷,正常人被这么骂早就羞死了,也只有大脸宝能做到处之泰然。 “那你就不要要求他去读书,我们这样的人家,考个进士又怎么样,瑜哥儿还是探花呢,到头来不还是做了武夫,有什么用?你忘了珠哥儿是怎么走的了?还不是因为没日没夜的读书,熬坏了身体,你莫不是想让宝玉和他哥哥一样?” 英年早逝的贾珠一直都是贾政的心病,也是软肋,他死后,贾家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读书人了,也就是贾瑜改变了这一窘境,以探花的功名,让贾家在上百勋贵之家中独树一帜,独领风骚。 听到“珠哥儿”三个字,王夫人立刻就哭了起来,贾政叹道:“母亲,总要让宝玉进益些才好,将来他侄子再考个解元进士回来,他又该如何自处?” “政儿,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也要体谅体谅太太,她这么多年也不容易,珠哥儿早逝,元丫头又在宫里苦捱着,好几年没见到一面,即便是说错了几句话,你也不应该喊打喊杀的,她毕竟给你生了两儿一女,老婆子我没几年活头了,不想在临死前还看到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一家人反目成仇。” 贾母只要一寻死觅活,或者拿贾代善出来说嘴,贾政就瞬间蔫了,立刻跪下来认错,他要是以儿子指责母亲的不是,礼法不会容他,即便是景文帝,也要时常会被皇太后叫到慈宁宫跪着,即便不是他的错,也要主动认错。 自古以来便是以孝治国,一个人如果对父母长辈不孝,又怎么会对皇帝忠呢? 愚孝也是孝,也得孝。 愚忠也是忠,也得忠。 林黛玉院。 “哈哈,我又赢啦!快给钱,谁要是耍赖我就咬她。” 史湘云丝毫不顾及女儿家的矜持,仰天大笑着,这才没一下会儿,她就赢了一小堆 银锞子,赚的盆满钵满,而在牌场上号称“常胜将军”的晴雯却接二连三的败北,直“输”到体无完肤。 林黛玉、晴雯和金钏儿各给了她两个小银锞子,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金钏儿抹着骨牌,笑道:“云姑娘,您这也太厉害了,赢了这么多,明儿可得请个东道才行。” “好说好说,明天我们去登仙阁办,吃喝都是哥哥的,这样就不要花我的银子啦。” 紫鹃和媚人在旁边观战、端茶倒水、随时替补,雪雁、翠缕、龄官和玉钏儿正趴在妃子榻逗弄着两只小猫。 “晴雯,你们家二爷可说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像有四天没有看见他了。” 晴雯叹道:“前天晚上我和媚人去皇城司中司衙门给他送换洗的衣服,也没有见到他,他那亲兵队长接的衣服,说里面都是犯人,又脏又臭又危险,还说他正在审问定罪,忙到不可开交,劝我们不要进去打扰他,我们俩没有办法,只得回来了。” 史湘云挥舞着小拳头,夸道:“哥哥好厉害的,我听说他亲自带着一万七千个手下,抓了四千多个坏人,在菜市口当众砍了一百多个罪无可恕的,剩下的都送去西山挖一辈子煤了。” 林黛玉轻轻叹了口气,晴雯安慰道:“姑娘不用担心,二爷他又不是傻子,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正说着,薛宝钗带着莺儿和雪雁走了进来,略略嗔怪道:“晴雯,这里这么热闹,你也不知道去叫我一声,亏我刚才还让莺儿去东府请你到梨香院和我说说话,哪知道你们都来林丫头这了。” 自从薛宝钗确定给贾瑜做妾后,晴雯和她的关系就明显缓和了很多,心里不再对她怀有戒备和敌视,两人现在也能互相开开玩笑了,一个不把对方当主子,一个不把对方当丫鬟。 晴雯多少还有点傲,心依旧比天高,但命却不再比纸薄,贾瑜赋予了她太多的权利、体面和宠爱,在薛宝钗面前,她不把她主子的身份当回事,基本上不使用敬称,但在林黛玉面前,她一直都很谦卑,并且是她绝对的死忠。 在她看来,薛家毕竟是外来的,在荣国府里最多只能算是半个主子,而自己又是东府的人,如果薛宝钗不讨喜,自己可以轻视和慢待她,不过幸好她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没有去争自家姑娘正房夫人的位置,不然她绝对会往死里闹。 “哪里还用叫,你见我们几个都不在家里,肯定会往姑娘这里来。” 薛宝钗在心里幽幽一叹,她也想让晴雯她们几个称呼林黛玉那般,叫自己一声“姑娘”,就不要冠以姓氏了。 晴雯她,包括鸳鸯,对林黛玉的称呼都是“姑娘”,这是一个极其亲切且恭敬的称呼,这表明她们在心里把林黛玉当成自家姑娘了。 金钏儿主动让位,薛宝钗道了谢,香菱看到两只毛茸茸,胖乎乎的小猫在地毯上打着滚儿,眼睛顿时就直了,不用雪雁她们邀请,立刻就加入吸猫大军,把两只小猫抱在怀里拼命的亲。 历尽千辛万苦,两只小猫终于找到了一个最棒的地方,它们在香菱的胸前来回磨蹭着,舒服的直哼哼,莺儿也很想玩,但做为首席贴身大丫鬟,得保持“威严”,所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好在香菱看出了她眼中的渴望,把一只小猫分给了她,她矜持了几息就彻底沦陷了,和雪雁、翠缕、龄官、香菱、玉钏儿围坐在地毯上,像击鼓传花一样,两只小猫在十二只小手中来回传递,一刻不停,淹没在漫天的香吻中。 薛宝钗见史湘云面前的银锞子堆成了小山,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从袖兜里取来水粉色的小荷包,倒出十几颗金豆豆,放在桌子上,笑道:“云儿,来来来,把这些都赢了去。” 史湘云一双好看的大眼睛中直冒小星星,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高兴道:“宝姐姐,你真是太大方了。” 林黛玉目不转睛的看着薛宝钗,对紫鹃吩咐道:“去把抽屉里的金豆豆都拿过来。” 紫鹃应了一声,未几,捧着一掌心的金豆豆出来了,少说也有个,林黛玉看着薛宝钗,笑呵呵道:“云儿,你只需要赢我一次,就可以把这些全部拿走。” “哇,林嫂子你更大方啊!” 林黛玉满意一笑,朝惯会做好人的宝丫头挑了挑蛾眉,听到了吗,她叫我什么?又说我什么? “更大方的林嫂子”,嫂子哟。 (不会给元春封妃,要么做一辈子女史,要么找个机会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