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大明宫,上书房。 闲暇时间里,景文帝不是在批阅奏折,就是在去批阅奏折的路上。 不论他把天下治理的如何,是好还是坏,后世的史书上,他都会被冠以一个“梁朝最勤政皇帝”的名头。 “皇后娘娘。” 许皇后今年三十许,明媚端庄,雍容华贵,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陛下,歇歇吧,您今天都批阅一天了。” 许皇后放下手中的银耳莲子羹,柔声劝道。 景文帝“唔”了一声,头都不抬,继续批阅着奏折,许皇后叹了一口气,对戴权轻声问道:“还有多少?” 戴权看了看,连忙道:“了。” 半盏茶后,景文帝总算把这一个多月以来积压的所有奏折都清理干净了,搁下御笔,捏了捏眉心,揉了揉太阳穴,接过许皇后递来的银耳莲子羹吃了两口。 “梓童怎么想起到朕里这来了?” 梓童不是许皇后的真名,而是历代皇帝对皇后比较常见亲近的一种称呼,来历和寓意颇为有趣,这里不作细表。 “臣妾见陛下近来太过劳累,便亲自做了这碗银耳莲子羹,在里面加了安神的药材,给陛下滋补一番。” 景文帝笑道:“梓童有心了,那朕若是不用完,岂不是负了糟糠之妻的心意?” 他与许皇后风雨同舟,用了从王府走到皇宫,这一路上的艰辛和危险,只有他们二人心里知道,可以说是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虽然三十来岁的许皇后早已不再侍寝,但她在景文帝心里的地位是任何女人都撼不动的,一直以来稳坐后宫之主的宝座,是天下所有女子的表率。 许皇后捂着檀口轻笑了起来,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的痕记,看起来依然像是个二八之龄的姑娘。 景文帝用完一碗银耳莲子羹,放下汤匙,对戴权问道:“贾家那小子今天可算勤勉?” 戴权躬身道:“贾将军上午到南司后,任命了自己收的那三个亲信做了都指挥副使和两个指挥使,然后赏下去差不多两千两的银子,中午自己一个人在南司官署里用的午饭,下午在南城转了半天,散衙后回去没多久,又因文昌街苦水巷发生的凶杀案而又急匆匆的去了现场。” 景文帝笑道:“这小子还挺会收买人心,急匆匆的回去,莫不是那行凶者和他有关系?” 戴权连忙一记马屁奉上:“陛下真是见微知著,那逼死人的是贾家四房和六房的旁支子弟,贾将军已经把这三人送到皇城司的大牢里严刑拷打去了。” “他对自家人倒是挺狠。” 戴权又把贾瑜在苦水巷的言论以及举动都复述了一遍。 “先是皇城司南司的都指挥使,其次才是贾家人,这句话挺有意思。” 许皇后轻笑道:“陛下,这么看来,这位贾将军还是个好官呢,难怪他能写的出纵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这样的好词。” 景文帝笑道:“梓童若是喜欢他的诗词,哪天朕便把他叫道宫里来给你写一首,要是写的不好,朕就罚他把整座皇宫都打扫一遍。” “那臣妾得准备好见面礼才行,这么多年不见陛下对一个臣子如此用心了,臣妾可不能在小辈面前给陛下丢了脸面。” “此子和旁人不同,若是用好,助力不小,朕打算好好的锻炼锻炼他,打磨好了留给后世之君用,梓童,回去后跟太子说,让他多和贾瑜亲近亲近,他们都是年轻人,应该能处的来。” ...... 离开苦水巷,贾瑜马不停蹄的赶回荣国府,没有去梦坡斋,而是直接去了赵姨娘院。 贾政正在赵姨娘屋里吃着酒,他还有一位姓周的姨娘,不过他极少去,大部分的晚上他都是在赵姨娘这安歇的 。 听见下人进来说小瑜老爷有急事找自己,贾政不顾赵姨娘的劝阻,把酒盅往桌子上一拍,急匆匆的来到了外面。 见贾瑜眉头紧皱,贾政不禁心里一跳,连忙问道:“瑜儿,出了什么事?” 贾瑜拱手道:“老爷,我们去梦坡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梦坡斋里,待贾政坐下后,贾瑜便把刚才苦水巷里发生的事全部说了一遍。 “老爷,贾芹等人已被侄儿令人押往皇城司的大牢里严刑拷打,此事怕已经在外面传遍了,若是他们自犯其事倒没什么,不会牵连到我们头上,关键他们是打着我们宁荣两府的旗号做下这些恶事的,而且手上绝不止这一条人命,不会低于十条八条,这还是保守估计,老爷,这些人命都是算在我们宁荣两府的头上啊。” 贾政站起身在书房里走了两圈,疑惑道:“那芹哥儿为叔也曾见过多次,看起来是个好孩子,水月庵他也打理的井井有条,不像是会做出这种恶事的人啊?” 贾瑜苦笑道:“老爷,瑜之前在外面听到过一首打油诗,是这样来形容贾芹和水月庵尼姑的,西贝草斤年纪轻,水月庵里管尼僧。一个男人多少女,窝娼聚赌是陶情。不肖子弟来办事,荣国府内好声名。老爷若是不信,侄儿现在就让手下把那水月庵的老尼姑静虚带过来,老爷一问便知!” 贾政的脸涨的通红,拍着桌子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老爷,他们三个逼死人时被我南司的人撞到,他们嚷嚷着是按照我们宁荣两府的意思去做的,现在估计全城上下估计都传遍了,别人都在等着看我们两府的笑话,若是此时我们选择包庇,势必会臭了我贾家的名声,遭到天下人唾骂和耻笑。” 贾政来回的踱步,他本来就无急智,心里又惦记着那贾芹等人是自家子弟,心存犹豫和些许侥幸,故而一时之间做不了决断,过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道:“瑜儿,你是我贾家的族长,这件事自然该由你全权去处理,若...若他们几个手里还有其他的人命,就不能敷衍了事,你是官身,切忌亲亲相隐,不能为了他们几个,坏了我们整个贾家的名声。” 贾瑜拱手道:“老爷深明大义,侄儿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老爷,侄儿还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族中做下同等恶事脏事的子弟绝不止他们三个,一但开始,势必会像拔花生那样,带出一大片,侄儿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清理一下族里那些无法无天的混账,这些都是大厦倾覆的隐患,侄儿不愿看见我百年传承之家因为这些蛀虫被牵连,老爷,请恕侄儿不顾亲情了!” 贾政颤声道:“瑜儿,你打算怎么做?” “侄儿早已想好,所有手上沾着鲜血和人命的,不论哪个,全部按大梁律严办,革除族谱,剩下情节严重的,送到黑辽的田庄种地赎罪,以十年为期,表现好的放再回来,其他情节不严重的帮凶,行族法,打***板,再有下次,同样送到黑辽种地!” “那宝玉和环儿他们会不会?” 贾瑜笑道:“老爷放心,宝玉虽然不爱读书,但心却是善良的,环哥儿年龄还小,虽然顽劣,也不会做出这种欺男霸女的事,他们俩还不至于到这一步,再说了,即便有什么事,我也会尽力帮他们斡旋开脱,此次的处理目标全在六房那边。” 贾赦那个老混蛋虽然最近这几个月老实安静了很多,但依然是一颗毒瘤,以后再找个机会把他送走。 见贾政愁眉苦脸,贾瑜沉声道:“老爷,非侄儿不近人情,我们这些勋贵人家享尽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即便不能再为圣上分忧,也应该老老实实的过活,不可做下祸国殃民的勾当,这些人打着我们宁荣两府的旗号,在外面仗势欺人,敲诈勒索,以至于害出好几条人命,一来有辱我贾家三公在天的英灵,二来对宫里的大姐姐也不好,三来势必会为我贾家以后 埋下隐患,四来也有损我贾家的福德又会让圣上不满,以及天下百姓唾弃,总而言之,对我们贾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若我们贾家想要再绵延百年的富贵,就必须要及时止损,痛下狠手,否则必会积重难返,遗患无穷!” 贾政叹道:“为叔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们毕竟都姓贾啊。” “老爷,为了这些烂泥扶不上墙的旁支子弟,断了我宁荣两府的未来,阻了宝玉、兰儿和我的前程,不值!” 贾政连忙道:“好好好,为叔支持你就是,只是老太太那边你打算怎么劝?” “侄儿是我贾家的族长,外面的这些事我有权乾纲独断,老太太若是理解最好,若是不理解,侄儿也要去做,在侄儿的心里,我贾家的传承高于任何人,更高于一切,若是嫌疼,不愿意割掉腐肉,早晚必将会全身溃烂而死!” ...... 贾瑜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荣禧堂,贾母笑道:“能有什么事?等他和二老爷说完大事,定会来这里的。” “小瑜老爷来啦!” 话音刚落,外面撩门帘的丫鬟就喊了一声。 贾瑜走进来对贾母躬身道:“老太太,瑜刚刚领了族长之位,不用等到春闱后了。” 贾母笑道:“好,以后你操心的地方可就多喽。” 见姊妹们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贾瑜沉声道:“老太太,瑜有事要和您说。” 然后对李纨道:“大嫂子,把姐妹们都送回去吧。” 李纨连忙照做,贾母见贾瑜一脸的严肃,心里不由得直跳。 见他又看向王夫人、薛姨妈和李婶娘三人,贾母连忙道:“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明天再过来说话。” 见王熙凤也要走,贾瑜道:“二嫂子请留步,我有事要和你说。” 王熙凤见自己能参与到这种大事情里来,心里十分的欣喜,殊不知等待她的将会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众人散尽后,贾瑜又对鸳鸯道:“让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出去,一个不留,你到院门口去守着,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鸳鸯巴巴的去了。 贾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家里有中车府的间人,他接下来要对王熙凤说的话可不能被这些人听了去,否则绝对是个***烦。 鸳鸯离开后,荣禧堂里就剩下了贾母、王熙凤和贾瑜三人,贾瑜打开门四下看了看,然后转身盯着王熙凤一言不发。 王熙凤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发毛,强笑道:“瑜儿,你这样看着我做甚,怪吓人的。” 贾母见事关的是王熙凤,不是宫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又有些责怪贾瑜小题大做,她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做出什么满门抄斩的事情来吗。 贾瑜望着王熙凤,沉声道:“二嫂子,你放印子钱放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