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宁安堂。 “姐姐!” 玉钏儿小跑上前,抱住自己姐姐大哭起来,金钏儿用葱白的手指擦去妹妹眼角的泪花,轻声说道:“好妹妹,姐姐没事了,莫哭莫哭。” 说罢,跪下来给林黛玉磕了一个头,感激涕零道:“婢子谢姑娘救命大恩。” 贾瑜和林黛玉如同一体,他不在,金钏儿拜谢她也在情理之中,并不算唐突。 林黛玉扶起她,笑道:“我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金钏儿擦了擦眼泪,悲声道:“姑娘尽管说,婢子什么事都答应您。” “事情到了这一步,西府你已经回不去了,你要是愿意,就到瑜大老爷身边做个贴身丫鬟,如何?” 金钏儿再次跪下来,激动道:“别说是贴身丫鬟,哪怕是到东府做个粗使丫头,婢子也心甘情愿。” 和龄官一样,同样处在怀春年纪的金钏儿,贾瑜这样的男子对于她们来说,无疑有着极其致命的吸引力。 爵位、官衔、功名和诗词她都不大懂,只觉得他有担当,有作为,而且他生的太好了,她没读过书,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在她看来,贾瑜就像是天上的神仙,让她只能站在凡间抬头仰望。 她深知自己将来的命运,去给宝二爷做贴身丫鬟,最好的结果就是成为姨娘,对于她们这种丫鬟来说,那样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但刚才发生的事,让她彻底的绝望了,她只想着以短见来结束自己悲惨而又短暂的一生。 就在自己即将被老鳏夫带走,距离死亡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瑜大老爷从天而降,轻描淡写的严惩了欺辱她的老鳏夫和嬷嬷,在那一刻,就像是戏中唱的那样,他就是自己的盖世英雄。 在七彩的光芒中,把自己从万丈深渊里拯救了出来,让自己重获新生。 紫鹃把她扶起来,林黛玉笑道:“你在西府是贴身丫鬟,到东府依然是贴身丫鬟,瑜大老爷早就注意你了,只是以往碍于种种原因,不好开口把你要过来,现在没什么顾忌了。” 金钏儿流泪道:“婢子是被抛弃的人,承蒙瑜大老爷和姑娘的厚爱,以后婢子这条命就送给您二位了,您二位只管打骂,婢子绝不多说一句话。” 薛宝钗安慰道:“瑜大老爷的人品相信你也有所耳闻,晴雯和媚人他疼爱有加,别说是动手打了,便是骂都没骂过一句,你跟着他是享福的呢。” 林黛玉看向玉钏儿,笑道:“你姐姐出了这种事,你要是再回去,可能会受牵连,甚至是责打,和你姐姐一起留下来吧,这里要比西府要清净许多。” 玉钏儿抿了抿樱唇,看向自己的姐姐,金钏儿牵着她的小手,说道:“好妹妹,姑娘主动留你,你要对得起这份厚爱,况且你自己回去我也不放心。” 探春笑道:“你这小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瑜哥哥的贴身丫鬟可不是哪个都能做的,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都愿意来给他做贴身丫鬟,而且他也很喜欢你呢。” 玉钏儿羞红了脸,低下小脑袋,扭捏道:“瑜大老爷要是不嫌弃婢子出身低贱,婢子愿意一辈子服侍他。” 林黛玉一手牵着金钏儿,一手牵着玉钏儿,笑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我会把你们俩的身契拿到东府来,瑜大老爷惯会疼女孩子,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但我丑话要说在前头,不许见他和善,就心生懈怠,要好生伺候。” 金钏儿拉着妹妹跪下了来,恭声道:“请姑娘放心,婢子们一定好生伺候瑜大老爷,若是欺主懈怠,被打死也无怨。” “起来吧,除了晴雯、媚人和你们姐妹俩,还有唱戏的龄官,以及年底过来的鸳鸯,往后瑜大老爷大概就你们六个贴身丫鬟,你们要好好的相处,不许勾心斗角,争宠夺爱,可明白?” 姐妹俩连连点头应下, 林黛玉对晴雯吩咐道:“把药箱取来。” 晴雯从卧房的柜子里拿来药箱,林黛玉亲自给金钏儿额头上的伤处上药,她很是受宠若惊,连声说道“婢子低贱,不敢劳姑娘照顾”,林黛玉不说话,把她按在椅子上坐好,轻轻给她擦着清凉消肿的药膏。 探春知道贾宝玉这回肯定要挨打,到底还是没坐住,起身道:“林姐姐,我回去看看。” 林黛玉弯着腰,认真的给金钏儿涂抹药膏,轻声道:“你和二姐姐她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薛宝钗笑道:“那我也不去了。” 史湘云装作没有听见,和小惜春小声说着话,探春便和迎春回了西府。 荣国府,梦坡斋。 这里明明是吟诗作对,高谈阔论的清雅之地,很多时候却被贾政拿来充当毒打贾宝玉的行刑场。 王夫人叫道:“你胡说!宝玉多懂事,怎么会做出丢祖先脸面的事?” 贾瑜懒得看她一眼,坐回椅子上,说道:“去把贾琏、贾琮和贾环全都叫过来!” 三个小厮连忙去传话了,贾母怒道:“宝玉不过是犯了点小错,你就这样喊打喊杀的,他毕竟是你兄弟,你多少要要顾及他的脸面!” 贾瑜“哈”了一声,好笑道:“老太太,我把他当兄弟,可他呢?把我当兄弟了吗?在外面各种造我的谣,说我天天在家里作威作福,欺男霸女,还说我和侄儿媳妇不干不净,不清不楚!您说说,这是兄弟该干的事?您若是不相信,只管打发人去外面打听,看看这些屁话是不是出自他口!” 贾母强辩道:“瑜哥儿,你莫要胡说,这肯定是别人乱传的,和宝玉有什么关系?他最近这段时间天天在族学里读书,哪有机会传你的闲话?” “傅试***,我身为朝廷命官,发现这种事理应向相关衙门报备,否则就有为其张目包庇之嫌,他却在外面到处说我是公报私仇,公器私用,因为嫉贤妒能才把拉他下马,还有那什么花自芳,他在南城地面上当街故意将人打成残废,您老说说,我做为南司都指挥使,该不该把他给抓起来?我真的很好奇,他眼里还有没有大梁律法,他这么大的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公道正义,我依法行事,何错之有?” 贾母老脸惨白,其他人俱是讷讷无言,贾瑜继续说道:“他以往也曾和我亲厚过一场,看在您老和老爷的面子上,我的确应该处处容忍他,但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您老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我天天在外面说他的坏话,造他的谣,您老会怎么做?会放过我吗?我堂堂一等宁国伯,贾家族长,凭什么要被他这样污蔑?他挨了一顿打您老就受不了了,那我的脸面就应该被他踩?” 贾母缓缓说道:“瑜哥儿,这件事是宝玉对不起你,他到底还小,你不要和他计较。” 贾瑜摆了摆手,懒得再说,贾琏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贾宝玉,问道:“二弟,出了什么事?” 他身后还跟着贾琮和贾环,迎春和探春也来了,贾环一脸的惊恐,战战兢兢,贾瑜叫自己来莫不是要打自己? 贾琮面色自然的走到贾瑜身后站好,迎春垂下眼帘,捏着芊芊玉指站在门边上一声不吭,探春落下泪来,和李纨、王熙凤一起安慰王夫人。 贾瑜坐回椅子上,淡淡道:“没什么事,叫你们过来旁听,坐。” 贾琏点点头,坐到了贾瑜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他自己斟了一杯茶,贾瑜继续说道:“人来的挺齐,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没什么事是不能说的了,我不说完,我心里不痛快,老太太也以为我是在胡言乱语,故意诋毁宝玉。” 贾母沉声道:“瑜哥儿,够了!这件事是宝玉做的不对,等他伤好了,去给你认个错不就行了,都是一家人,你非要让他颜面扫地不成?” 贾瑜看向贾政, 问道:“老爷,我可不可以说?” “你说吧。” “这件事明明全是他的错,他却半个字不说,任由毒妇把金钏儿拖出去卖给老鳏夫,但凡他求了情,哪怕只是一句话,我都会阻止老爷打他,可她们怎么做的?把错全推到苦主身上,这是在败坏我贾家的气运和根基!” 贾母怒道:“瑜哥儿!二太太是长辈!” 贾瑜淡淡道:“她这个长辈我可不认,为了自己儿子的脸面,毫不留情要置苦主于死地,是非不分,佛口蛇心,我和云儿克父克母这些闲言碎语全是她指使周瑞两口子传的,她又唆使王子腾带人去教训我的手下,说要灭他们满门老小,她还觊觎姑姑和姑丈留给林妹妹的那二六抬嫁妆,您老说说,这些是长辈该干的事?” 王夫人面如金纸,喉咙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众人顿时乱做一团,李纨和王熙凤尖叫着上前去扶。 贾政颤抖着嘴唇,到底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探春走到贾瑜面前,跪下来哭道:“瑜哥哥,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妹妹代太太给你赔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计较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贾瑜把她扶起来,叹道:“三妹妹,这件事你不应该插口的。” 贾母流泪道:“瑜哥儿,你给二太太留点颜面吧,非要把她逼死吗?” 薛姨妈、李婶娘、李纨和王熙凤也纷纷劝起来,李纹抬起美眸看了贾瑜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低下臻首默默不语。 贾瑜对贾政拱手道:“老爷,我这些话也许说的很难听,但全都是事实,您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我也不想闹得阖府不宁,我再三忍让,但别人依旧得寸进尺,我不把话挑明,以后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事来,请您见谅。” 贾政面色复杂的看着他,叹道:“为叔相信你,这件事的确是太太和宝玉对不起你,你放心吧,下次不会再有了。” 贾瑜点点头,对贾琏说道:“二哥,你和宝玉不同,你有底线有担当,是个男人,从今天开始,西府外面一应大小事宜,迎来送往全由你来打理,我被圣上升任为皇城司都司,手下摊子比以往大不止,接下来会很忙,所以我需要人来协助我管理族里的事,我现在任命你为我贾家的副族长,明天晚上我会在东府设宴,咱们兄弟俩酒桌上再详谈,你办事能力很强,只是以往没有机会施展罢了。” 贾琏红了脸,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二弟,其实二哥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每个男人都好色,我比你还色,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对你就两个要求,只要你能恪守,我保你一辈子平安富贵。” 贾琏连忙道:“二弟,你尽管说,二哥我一定照做。” “第一个是你要和二嫂子好好相处,上次你老子举起椅子要砸你,是二嫂子第一个冲上去阻止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呐,你那个外室你要看紧一点,别让她们撞到我的手上来,不然我会毫不犹豫的把她们捏死。” 贾琏连连点头,贾瑜接着说道:“第二个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和二嫂子她们侍奉老太太和老爷,把外面的事处理好,若有人花钱求你办事,不管是哪个,一概别理,别怕得罪人,我对你要求就这两点,能不能办的到?” “二弟,你就放心吧,家里有我在,保证万无一失,你尽管在外面办你的大事,我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就真的没有脸再见你了。” 贾瑜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以后中小事你自己做主,大事的话,老爷我们三个来商议,有什么问题随时去东府找我。” 贾琏喜滋滋的应下了,只觉得自己的春天要来了,贾瑜又对贾琮问道:“你知道什么样才叫男人吗?” 贾琮说道:“有担当有责任。” “说的对,有 担当有责任的才叫男人,没有的则不能叫男人,最近书读的怎么样?” 贾琮愧疚道:“弟虽然很努力,但成绩依旧平平,先生都说弟不适合读书,让二哥失望了。” 贾瑜宽慰道:“无妨,明天晚上你和琏二哥到东府赴宴,我们再详谈。” “弟,拜谢二哥。” 贾瑜扶起贾琮,见贾环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的看着自己,想了想,指着贾宝玉说道:“我对你不抱太多希望,只要你别学他在外面不干人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