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沈彦白安安静静地坐在次位上单手托着下巴愁眉不展。 李景温折起手上刚收到的密函抬眼看向他,认识沈彦白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这副安静的样子,寻常都是聒噪的很。 “一会儿渡过码头就到扈州了。”李景温侧目,道。 “哦。”沈彦白连头都没有抬十分敷衍地应声。 李景温把密函塞进袖子中,难得愿意跟他搭话。 “你有心事?是害怕找不到神医我父王会问责吗?” “扈州的情况子慕兄你比我熟,尚且轮不着我担心。” “那你为何闷闷不乐?” 沈彦白撇嘴,朝他摆手道:“没什么。” 李景温翻了他一个白眼,摇摇头。 马车很快就赶到码头,秦松率先走向船家打探情况,待李景温掀开马车车帘后他几步走来禀报。 “殿下,这些船家说客和货物都载满了今日已经没有空船供我们去扈州。” “既然已经载满他们为何还停泊于此?” “好像是货还没到。” 李景温望了一眼码头心生一计,立马吩咐道:“秦松,去找几个帮工让他们调些货物来,咱们也要带着货物上船。” 秦松刚要答却被马车内的沈彦白阻拦。 “何必这么麻烦,看我的。” 说罢,他立马起身跳下马车朝码头走去。秦松和李景温相视一眼看着沈彦白大摇大摆地朝一位船家走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是瞧着那船家不住地抬眼瞥向他们的马车,态度十分恭敬。 没多大会儿沈彦白就站在原处招呼着李景温几人过来。 入船启程后,几人被安排进了同一间船舱里休息。期间不光有好酒好菜还没有人过来打搅,好生奇怪。 李景温看着吃得正香的沈彦白终于忍不住发问。 “你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又让我们上船同行了?” 沈彦白夹了一箸菜塞进嘴里,飞快地抹去嘴角上的油,不以为然:“我只是跟他们说朝廷办案借用船只。” “他们就信了?” “没有,所以我借了你的令牌。” 听到这话李景温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立马伸手去摸腰间。他刚抬头要质问沈彦白,一块沉甸甸的纯金令牌就扔进了他的怀里 “沈知行!”李景温有些恼。 沈彦白扒拉几口饭十分不走心地解释,“子慕兄别生气嘛,只要咱们上船了就行,何必在乎我使了手段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此行需低调,你就这样把我们的身份公之于众若是遇到险况该如何?” 沈彦白知道李景温真的生气了,连忙作赔罪状。 “子慕兄,这回是我考虑不周到,下次我定然向你赔罪。” 李景温低头重新挂好令牌,一抬头看向沈彦白的眼神便多了一抹算计。 “别下次了,扈州粮草案你来查吧。本王相信以知行兄的聪明睿智定然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沈彦白愣住了,连挂在嘴边的青菜都没来得及唆进去。 李景温一脸得意,带着秦松转身就离开了船舱。 守在门口的长福见李景温走开立马跑了进去。 “殿下,殿下!出什么事了?雍王殿下没怪罪您吧?” 沈彦白一口把青菜唆进嘴里,撅起嘴愤愤地看着门外。 “东宫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压榨我!” “怎么了殿下?”长福立马开始紧张起来。 “还能怎么了!李景温当甩手掌柜把粮草案交给我去查!” “啊?那……那这跟杀了您有什么区别!“ 沈彦白吸了吸鼻子,立马端起一盘白切鸡全都倒进自己碗里,又是一声埋怨。 “他就不能等我吃完这顿饭再提嘛!我现在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说完他夹起一个大鸡腿就狠狠咬一口。长福见状立马为他斟上一杯茶。 “殿下,您不是吃不下了吗?” 沈彦白叼着鸡腿缓缓抬头,哀怨的目光死死锁定他。 长福的心猛的一咯噔,见机为他布菜,“您吃!您吃!这个菜好吃您也尝尝。” …… 扈州城,远来道客栈。 周蓁蓁坐在二楼靠窗的雅间内,往下看可以看到客栈大门乃至一楼的景况。 紫色的帷帽下那张精致的面容令人捉摸不透。她就这样静静坐着,桌上的茶水凉了又添已经不知道换下几壶。 终于,她等的那个人来了。 沈彦白踏入客栈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没挪过,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她倒是有些期望沈彦白能在下一刻抬头,最好是一眼就注意到自己。 客栈小二喜笑颜开上前招呼几人,李景温与其交谈。沈彦白下意识左右张望,环顾一圈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抬眸,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入他的耳中,可一双眼睛却只捕捉到一抹倩影。 他立马意识到了什么,拔腿就冲上二楼雅间。 推开门屋子里早已空无一人,桌上只有一壶烧在炉子上的温茶和一串铃铛。 沈彦白拿起铃铛仔细端详,果然和先前那串一模一样。 客栈右手边的楼梯上,周蓁蓁已经款款走了下来。李景温还站在原地抬头凝视匆匆上楼的沈彦白。 周蓁蓁丝毫不避讳,径直与他擦肩从容地走出客栈。 客栈外,周蓁蓁才走出一条街的距离十一就跟了上来,两人并肩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楼主,都确定过了今晚就可以动手。” “不着急,他们已经来了。” “沈彦白和李景温?” “今晚我去见沈彦白,你带着梁如实去找李景温。记得,把面具戴上别被他给认了出来。” “好。” …… 入夜,客栈大门早已紧闭。周蓁蓁从客栈后院的高墙一跃而入,摸着黑来到了沈彦白的房间。 长福打着哈切如厕回来,人刚走到门口就被周蓁蓁从背后劈下一掌应声倒地。 屋内,沈彦白睡的并不沉,听到门外的动静更是立马被惊醒。他翻身下床,吹灭了床头的蜡烛,拔下还烧的很烫的半截蜡烛,攥着光秃秃的烛台别在身后,慢慢往门口摸去。 随着嘎吱一声,门被推开。沈彦白藏在门口死死盯着门开后地上出现的人影,直到周蓁蓁完全走进这漆黑一片的房间他才举起烛台。但不妙的是地上的影子出卖了他。 周蓁蓁一个漂亮的转身让沈彦白这一下直接扑了空。她提起右脚,左右一勾,半掩的房门此刻被她关个严实。 沈彦白将将反应过来,尚未转身周蓁蓁已经一把勾过他的衣带,用力一扯剥掉了他的外衣。 沈彦白惨叫一声,重心不稳,烛台脱手摔落在地上,叮叮当当一声响。 周蓁蓁见他要摔倒,手腕一转,衣带又顺着她手中的力道带着沈彦白转了一圈,外衣完好无损地又穿回他身上。沈彦白见机一把攥住周蓁蓁的胳膊,周蓁蓁飞快地伸出另一只手攥紧了他的胳膊。 两人双臂交叉紧攥衣袖,同时使力转了一圈,解开了交叉的双臂。周蓁蓁趁机抬起一脚直接将沈彦白踢飞出去,沈彦白来不及痛呼直接被她踹飞回床上,捂着胸口直咳嗽。 周蓁蓁一撩前袍,紫衣翻飞,几步一跃也跳上了床,压在沈彦白身上抬起一拳就要打。沈彦白连忙喊停用胳膊挡住脸。 “等,等,等一下!!!” 一阵劲风袭来,周蓁蓁的拳头差一点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认输了?”周蓁蓁故意问道。 沈彦白欲哭无泪,“女侠在上!小的有眼无珠,求女侠高抬贵手……别打脸!” 周蓁蓁轻笑,“好,放你一马。” 她立马收回拳头翻身下床,沈彦白赶紧拢紧衣服重新燃起屋内的蜡烛,这才看清眼前人。 周蓁蓁衣不沾尘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在了凳子上,独留沈彦白披着被褥,防贼一般防着她。 “听说你一直在找我。”周蓁蓁忽然开口。 “我,我是在找你啊!可你也不能大晚上闯进我房间脱我衣服吧。我尚未娶妻生子,连个妾也不曾有,没想到竟然被你这个江湖女子给扒了衣服。”沈彦白委屈巴巴的开口。 周蓁蓁带着帷帽可白眼已经快翻上天了。 “废话少说,我要跟你们合作。” “合作?合作什么?你一个江湖人跟朝廷有什么好合作的?” “看来四皇子殿下没有什么诚意,那我还是去找雍王谈合作吧,就此别过。” “等一下!”沈彦白立马披着被褥跳下床走到她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既然要合作那总得让我知道你的目的跟筹码吧。” “这么说是有得谈了?” “谈!现在就谈!” 沈彦白一下抖落掉身上的被褥,周蓁蓁重新入座却向他伸出手。 “我的信物还请四皇子殿下还来。” 沈彦白明白她说的信物是什么,立马转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两串铃铛。 “我可是帮你保管的好好的。” 周蓁蓁见他一下子拿出两串罄铃,便知道他在有心试探自己。 “我说的是我的信物,殿下将两串铃铛放在一处是打算让我猜着拿吗?” “你都说了是你的信物,既然是你自己的东西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她抬头,沈彦白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此刻也能猜到她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他就是要试一试她的身份,这两串铃铛是否都属于一个主人。 周蓁蓁丝毫不慌,反而解释道:“我的罄铃铃响可传百里,清脆入耳,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宝贝。” 说完她随手拿起一串铃铛,轻轻一摇,声音清脆。沈彦白不露声色地注视着她。周蓁蓁又拿起另一串铃铛摇出响。 沈彦白脸色一变,很显然是第二串铃铛的声音更加清脆动人。 周蓁蓁收起罄铃挂在腰间,道:“多谢四皇子殿下帮我保管。” 沈彦白看着手里的铃铛陷入自我怀疑中,见她这般从容很显然她和周伶俜并不是同一人。只是周伶俜怎么会有这种制式的东西? 周蓁蓁看着陷入沉默的沈彦白并不意外。 她做周伶俜时身上挂的是子铃,她做金雨楼楼主明月时身上挂着的便是母铃,为的就是让沈彦白认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