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衙。 李从燕坐在堂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堂下寥寥数人,自己规定的集合时限已经过了,可是刺史府的属官一个都没见着,只有李任、李魏、吴从汉、王祖河四人站在一旁。 大堂上鸦雀无声,李任和李魏眼见自家主上被人轻视,这对二人来说便是奇耻大辱,终于二人忍耐不住,便要带人去将众属官抓来。 吴从汉急忙说道:“你们二人不要鲁莽,这登州的水深得很,那些属官定然是朝中权贵的党羽,否则他们则会如此大胆?你们切不可给主上添乱,一切都听主上定夺!” 李任和李魏根本理会吴从汉的话,只是看向李从燕等待号令。 吴从汉叉手说道:“主上,以属下之见还是再等等,至少要弄清楚这些属官的靠山是谁,或者他们弄清楚他们有何依仗,而后再作计较。” 李从燕看了王祖河一眼,问道:“你的意见呢?” 王祖河看了看愤怒的李任、李魏,又看了看吴从汉,而后叉手说道:“属下谨遵主上指令!” 李从燕淡淡的说道:“我虽然被圣人贬黜登州,但好歹也是皇子,这些属官敢如此大胆,其背后靠山肯定是朝中的大人物。依我看,不是哪位皇子,便是某位权臣!” 众人闻言心中沉重,没想到都到了登州,还会牵扯到朝中的争斗,脸色都有些不好,李从燕自然看在眼里。 “哼!” 李从燕冷声说道:“不管他们的靠山是什么人,今日我也要让此等宵小明白,肆意妄为是要付出代价的!” 众人见李从燕如此说道,心中也是沉着了些。 这时,李从燕见到有两人匆匆来到堂下行礼。 李任怒目而视,大声上前呵斥道:“堂下何人!” “属下司功参军董斐,见过刺史。” “属下司田参军朱荣,见过刺史。” “你二人何故晚来,该当何罪!” 只见司功参军董斐怡然不惧,反问李任道:“我等为了登州政务日夜操劳,几乎不眠不休,这才晚到一阵而已,就连李刺史都没说什么,你这个没有职权在手的亲随怎的如此聒噪,还不退下!” “你!” 李任便要上前,李从燕当即将其叫住,李任强压住心中怒火退到一边,不过几乎冒火的双眼始终在董斐、朱荣二人身上游荡。 董斐、朱荣不以为意,对着李从燕行礼之后,便自顾自的坐下等待,根本没有一丝的担心和不安。 李从燕只是命李魏将朱明、徐晖、汪勇三人招来,而后冷笑着看向董斐、朱荣二人,好像是猛虎在盯着猎物一般,直盯得二人脊背发凉,不由得微微低下头去。 很快几人赶来,与李任、李魏、吴从汉、王祖河四人一起站在大堂左侧,七人气势汹汹的瞪着司功参军董斐、司田参军朱荣,气势上的压迫更是让二人如坐针毡。 刺史府的其余几名属官陆陆续续前来,可是三上佐却始终不见踪影。 李从燕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竟是打定主意要死等。眼看时间已经过了晌午,堂上的一众属官水米未进腹中难耐,司田参军朱荣终于坐不住,叉手说道:“启禀刺史,想必三上佐那边是有要事走不开,咱们是不是改日再议?” “嗯?” 李从燕哈哈冷笑起来,说道:“不着急,既然三上佐公务繁忙,咱们就再等等,本刺史有的是时间!” 众属官不知道李从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见李从燕面色韫色一言不发,众人心中不禁犯了嘀咕,开始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了起来。 司功参军董斐不知怎的突然心神不宁起来,便借口出恭出了大堂,急忙给三上佐传递消息去了。 李从燕见状自是猜到董斐的去向,也不加阻拦,就这样又继续等了半个时辰,别驾刘瑜、长史戴景斌、司马李景奎才一同赶到,趁着三人行礼自报家门的功夫,司功参军董斐也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座位上。 李从燕眼见三人到来,玩味的说道:“三位很忙啊,为何现在才到?” 三人叉手行礼之后,别驾刘瑜说道:“刺史勿怪,今日刺史府事务繁多,安相也对登州事务很是看重,我等自是要尽心竭力!” “安重诲?” 李从燕说着安重诲的名字,而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猛然起身,大声说道:“你们即便是安重诲的党羽又当如何!” 众人眼见李从燕突然发飙,心中也是一震,不过别驾刘瑜等人还是故作镇定,梗着脖子就在大堂上与李从燕对峙起来。 刘瑜说道:“刺史这话言重了,安相一心为国,我等也是每日为国操劳,何来党羽一说?” 李从燕直接呵斥道:“我一路前来所见,登州各地农田荒芜、村落破败,百姓流离失所,而门阀豪强却坞堡林立,甚至强行掳掠百姓为奴,这就是你们操劳一番的结果!” 刘瑜闻言顿时语塞,一旁的长史戴景斌眼见如此,大声说道:“看来刺史是铁了心要整治我等,何必找这些借口?只是不知李刺史是对我们不满,还是对安相不满!” 李从燕看了看狐假虎威的戴景斌根本不接话,冷声说道:“别说你们只是安重诲手下的小卒子,就算你们是安重诲的亲族,也别想在本刺史这里耍威风!” 李从燕原本也想要徐徐图之,毕竟自己初来乍到,可是登州一众属官的态度点醒了自己,这些人分明已经将登州当成了自己的后院,绝不会让自己这个登州刺史一展宏图的,想要有一番作为,就必须快刀斩乱麻,打破眼下的局面! 司马李景奎大声说道:“既然李刺史对安相如此成见,那咱们便各抒己见,一同上奏朝廷如何?让圣人评评理!” “就你们还想让圣人评理?哼!你们也配!” 说完,李从燕直接宣布道:“别驾刘瑜、长史戴景斌、司马李景奎目无长官、以下犯上,从即日起免去三人官职,拖下去杖责三十,赶出府衙!” 话音刚落,吴从汉便带着朱明、徐晖、汪勇三人冲了上去,将刘瑜三人摁倒在地,任凭三人如何挣扎也不理会。 李任、李魏、王祖河则是一人拿着一根“水火棍”,对准刘瑜、戴景斌、李景奎三人就打了上去,一下重过一下。 “啊!” “我是安相的人,你怎敢如此!” “饶命啊!” 一时间,大堂上面呼喊声夹杂着哀嚎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而其余一众属官也看傻了眼,没想到李从燕不讲“政治传统”,根本不与三上佐讨价还价、虚与委蛇,一上来就直接开干! 众人更是没想到,在洛阳素以仁德和善著称的李从燕,竟然也有金刚震怒的一面,发起怒来如此骇人! 司功参军董斐慌忙叉手说道:“刺史息怒!登州众属官都是安相安排的人才,刺史突然如此,只怕安相那边不好交代啊!” 李从燕冷声说道:“你吓我啊!我是圣人钦点的登州刺史,整治自己的属官,难道还要向安重诲请示不成!给我打,打死勿论!” 有了李从燕的命令,李任、李魏、王祖河肆意发泄着心中的怒火,将碗口粗的水火棍挥舞得虎虎生风,身体较弱的长史戴景斌很快便坚持不住,三十棍还没打完,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当场气绝。 司马李景奎也好不到哪去,三十棍子打完便已经不省人事,后背和屁股血肉模糊,眼看着也是不行了。 而别驾刘瑜则是让李从燕有些意外,此时三十棍打完竟然还没昏过去,依然在大声呼喊着“安相救命”。 此时其余数名属官已经被血淋淋的景象吓傻了,在李从燕的铁腕之下,三上佐一死、一残、一伤,瞬间将众人心中的底气打散。 “将他们三人架出去!” 李任大声招呼衙役将三上佐抬出去,刘瑜和李景奎被送回家,戴景斌的尸体也被送往城中义庄。 李从燕料理完三上佐之后,便看向其余属官,说道:“如今登州被尔等弄得乌烟瘴气,可见尔等才不配位!从今日起,本刺史便免去你们的职务,全部回家反省,听候发落!” 众人闻言心中拔凉拔凉的,随着李从燕一声令下,众人直接从云端跌落谷底。 有了三上佐的下场摆在眼前,众人只能认命,此时垂头丧气的向外走去。 司田参军朱荣却不死心,还想为自己分说一二,却被司功参军董斐一把拉住,将其拽出大堂后,低声说道:“你想死啊!你不见这位李刺史是位活阎王吗?先回去,咱们只要有命在就好,来日方长!” 司田参军朱荣闻言也意识到刚才自己冲动了,此时只觉得后脖颈一阵阵的冒寒气,急忙低头向外走去,不敢再胡乱说话了。 李从燕看着走开的众人,心中的怒火消散了不少,暂时处理完刘瑜等人,自然要对自己的心腹加封一番,于是说道:“刺史府属官不可缺失,从今日起,李任任别驾,吴从汉任长史,李魏任司马;汪勇任司功参军兼任司法参军,朱明任司仓参军、兼任司户参军,徐晖任司兵参军,王祖河任司田参军。” 众人闻言心中喜悦,纷纷叉手领命。不过众人喜悦之余也意识到,李从燕算是与安重诲一党结下仇怨了,便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安重诲是什么人?嫉贤妒能、睚眦必报之辈! 登州的事情一旦被安重诲知晓,肯定会与李从燕下狠手,众人也在担忧将来如何应对。 此时李从燕心中的怒气消散了不少,看着众人的脸色,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不就是安重诲吗?有何可惧!如今李从珂等人正与安重诲为难,他暂时还不会为了几个虾兵蟹将来找我的麻烦。” “只要有一年的发展时间,我李从燕便能坐稳登州一城四县,到时候有兵有粮有地盘,安重诲又有朝中各方掣肘,他就是想报复,又能奈我何?” “况且刘瑜等人苛政害民,我身为刺史如不施以雷霆手段除之,登州百姓将永无宁日!” 众人闻言心中安定。 李从燕继续说道:“我之前有言在先,诸位既然随我到了登州府,那便要在刺史府内有一席之地!你们先暂且任职各处司马,诸位将来的成就定然不止于此,我李从燕有一日富贵,便有诸位一半!” 几人闻言心中大定,纷纷叉手行礼:“誓死追随主上!” 这时,王祖河笑嘻嘻的叉手说道:“主上,那我等的俸禄……” 吴从汉和李任、李魏都是狠狠的瞪了王祖河一眼,王祖河讪讪地退到了一边。 李从燕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你们的俸禄与刘瑜等人在时一样,不变。另外我再给你们每人十贯奖赏。” 说到这里,李从燕微微叹气:“诸位跟着我这几年始终清贫,在洛阳时便没有太多的赏赐。此番府库虽未及清点,但估计也不会有太多钱粮,暂且只能给诸位这点赏赐。不过诸位放心,日后诸位的俸禄和赏赐会是今日的十倍、百倍,我李从燕决不食言!” 众人轰然拜谢。 此后数日,李从燕以雷霆手段收拾三上佐的消息震惊了整个登州,许多登州的门阀、豪族都为之一振,意识到登州有可能要变天,暗地里开始商议对策。 刺史府衙上下更是人人自危,生怕李从燕会继续清洗安重诲一党,到时候难免牵连甚广,一时间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在各方的紧张之下,李从燕一连数日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这才稍稍稳定了人心,各处的门阀、豪族见状也稍稍放心,只要这位刺史大人不是冲着自己下心思便好。 各方不知道的是,李从燕这段时间在刺史衙门很是郁闷,虽然自己以铁腕手段直接清洗掉安重诲安插在登州的党羽,将刺史府属官全部换上了自己的手下,可是自己面临的局面却依然很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