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 皇帝李从厚面对步步紧逼的李从珂大军,面对一次次都是战败,不禁龙颜大怒,急忙诏令朱宏昭、冯赟调集兵马前往抵御。 朱宏昭和冯赟商议之后,决定启用山南西道节度使王思同为帅,率兵抵御李从珂所部大军。 王思同乃是营州刺史王敬柔之子,幽州节度使刘仁恭外孙。此人个性疏浚、粗有文采,在眼下朝中算得上是唯一可用之才。 朱宏昭、冯赟商议已定,便奏报李从厚,李从厚当即准许,下诏任命王思同为凤翔行营都部署,统领洛阳、河南等各地兵马八万大军即刻出击,征讨李从珂。 这八万大军已经是朱宏昭、冯赟能够集结的最大兵力,也是李从厚最后的依仗,决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在王思同率军出发后,李从厚和朱宏昭、冯赟心惊胆战,几乎夜夜不眠,生怕什么时候就传来噩耗。 八万大军出了河南一路向西,但是并没有迎着李从珂所部而去,而是全军折而向北,绕过了凤翔镇大军的兵锋,途经镇国节度使辖区直杀凤翔镇。 陕州大营。 李从珂在痛失长子和女儿之后心情低落,即便围歼了保义镇数万大军,也还是低沉了几天。 在一众将领的催促下,李从珂终于打起精神,下令全军继续东进杀奔洛阳城。 这一日,将近四万凤翔镇大军拔营起行,大军沿着官道一路东进,可是行进了一阵之后,却被一队斥候追了上来。 “报!” 李从珂没由来的心中一跳,一阵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直接勒停战马,等到斥候赶到,竟然真的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坏消息:“朝廷的八万大军绕路奔袭凤翔镇,此时已经过了镇国节度使辖区!” 李从珂只觉得眼前一黑,想不到朱宏昭竟然这么狠毒,凤翔镇一丢,那自己和数万大军便无家可归了。 此时李从珂并不知道洛阳城的防御已经非常空虚,眼下被朝廷大军威胁到了自己的老巢,心中只是非常担忧,当即便下令大军立即后撤,全军返回凤翔镇据守。 这道命令下达之后,全军哗然。 但是当各部将领得知有八万敌军正在突袭凤翔镇,军中上下无不惶恐,跟在李从珂的后面狼狈后撤,一天之内竟然后撤了上百里! 当李从珂率军撤到乾州到时候,四万大军已经人困马乏,再走下去这些骄兵悍将估计就要哗变了。于是李从珂不得不下令在乾州城内休整一天。 可就是这一天的时间,却让李从珂追悔莫及。 休整一天之后,李从珂率军从乾州出发,朝着凤翔府疾行。为了早些抵达凤翔府进行布防,李从珂下令将多余的物资和不少辎重全部放弃,大军轻装前行。 就这样,四万凤翔镇大军疾行了两个时辰,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凤翔镇以东的翠顶山。 翠顶山只是一处没有什么名气的小山丘,占地不大、山势不高,可是植被却非常茂盛。李从珂为了赶时间选择了穿山而过,而不是绕路走官道。 李从珂率部进入山中继续赶路,可是大军却被茂盛的植被阻挡,不但行军的速度慢了下来,而且各部兵马也逐渐被植被分割,大军各部的队形慢慢变得凌乱起来。 突然,一阵号角声传来,李从珂只觉得心头一紧,接着便绝望的看到漫天箭雨从山林中射来,己方兵马顿时大乱,被密集的箭雨射杀大片,当即狼奔猪突,不少士兵开始逃命,转眼间便跑得漫山遍野都是。 李从珂见状气急败坏的大声怒吼着,一面集结身边的五千精锐铁骑,这五千人马全都披挂铁甲、装备圆盾,面对敌人的箭雨也可以很好的防护。同时李从珂下令军中的两万五千精锐步兵立即分作两队,前军的一万人马攻击前进,不惜代价为大军杀出一条血路,剩余的一万五千人马全部散开,进攻密林中的敌人。 至于剩下的一万杂兵,李从珂直接选择了放弃,这些兵马此时已经逃散不少,根本集结不起来,也指望不上。 “杀出去!” 部署完毕之后,李从珂身边的众将一哄而散,各自带着亲兵前去指挥作战,而李从珂也没有原地停留,命令五千铁骑下马步战,四千人结阵出击,一千人在阵中牵着战马随行。 李从珂在这五千精兵的护卫下,一步步向前移动着,可是此时的战况却非常不利,前方的战报陆续传来,前军一万人马攻击不利,被至少三万敌军堵在了山口处,动弹不得。 而进攻密林中敌人的一万五千兵马也节节败退,敌军占据了山上的险要地势,不断抛出巨石、射出箭矢,这一万五千大军冒着敌军猛烈的“火力”进行仰攻,伤亡之大可想而知!短短不到半个时辰,一万五千大军便伤亡了将近三分之一! 听到一个又一个坏消息,李从珂心中在滴血,这些兵马都是自己横行天下的家底,都是自己倾尽心血打造的精锐,可是今日却被敌军算计,平白折损在这里,想起来便觉得气血上涌,李从珂只觉得头脑发胀,差一点就昏厥过去。 “啊!” 一声怒吼过后,李从珂清醒了不少,此时五千步战铁骑已经抵达了最前端,李从珂望见前军的一万大军伤亡惨重,此时剩余的兵马不足七千,正在与占据地利的敌军苦战。 “报!敌军把守着山口两侧,居高临下放箭,我军无法突围!” “报!敌军以壕沟、弩箭封锁谷口,我军无法逾越!” 李从珂气得脸色发白,不过脑子也在高速运转着。 “集中弓弩手与山口两侧敌军对射,不惜代价压制敌军箭雨!” 前军之中能够抽调三千多弓弩手,此时全部被集中到两侧,凤翔镇的士兵开始反击,终于组织起有效的箭雨,朝廷大军的弓箭手暂时被压制住。 李从珂看准时机,集中了三千步战铁骑,结阵冲向了谷口的敌军方阵。这三千步战铁骑以盾牌、铠甲硬抗敌军的弩箭,待到壕沟处便以人梯翻越,在付出数百人的代价后,终于冲过了壕沟,与守卫在此处的两千敌军展开了对攻。 李从珂见状咬牙切齿的吼道:“全军压上,给我打开缺口!” 数千前军士兵随后冲了上去,李从珂也率领剩下的两千步战铁骑发起进攻,凤翔镇大军开始不计伤亡的猛冲猛打,守在谷口的朝廷兵马当即被击溃。 “冲出去!” 李从珂在数千兵马的保护下,终于冲出了谷口,可是大部分的战马都留在了谷内,军中只剩有数百匹战马。李从珂与数百步战铁骑将士翻身上马,然后一路朝着凤翔府逃去。 其余数千士兵紧跟着逃命,随后便被紧追而来的朝廷兵马追上,大多成了俘虏。 山谷中的厮杀很快就结束了,没能逃出去的凤翔镇士兵失去了李从珂的指挥,很快就变成了一滩散沙,被朝廷大军斩杀一空。 此战,李从珂的四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两千多人逃到了凤翔府。李从珂的两万五千精锐步兵全部被杀,五千铁骑只剩下不足千人,凤翔镇主力损失殆尽!而八万官军之损失了七千多人,损失并不算大。 次日一早,领兵伏击了李从珂的王思同心情大好,将斩获的首级全部摆成京观筑在谷口,向李从珂示威。同时还下令将数千俘虏斩首,只留下几个俘虏放回凤翔镇去,向李从珂报信,以便瓦解凤翔府守军的军心。 中军大帐内,官军各部将领齐聚一堂,此战胜利众人也是士气大振,纷纷叫嚣着要踏平凤翔府。 不过羽林军指挥使杨思权、都指挥使尹晖闷闷不乐,二人对王思同斩杀俘虏一事非常不满,认为杀俘不详。 此时王思同部署完围攻凤翔府的方略后,恰巧看到了闷闷不乐的二人,心中也是有些不高兴,便说道:“杨指挥使、尹都指挥使,二位有心事?为何这般不高兴!”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惊,杨思权叉手说道:“启禀王部署,我们二人只是不善言辞罢了,并没有心事,也没有不高兴。” “哦!” 王思同冷笑一声,说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二人曾经在李从珂手下为将,李从珂对二位情谊深厚,此番你们二位看到老上司兵败逃窜,心中郁郁寡欢呢!” 此话一出,中军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羽林军指挥使杨思权、都指挥使尹晖暗暗心惊,没想到王思同如此心胸狭隘,二人急忙行礼连呼不敢,但是心中已经开始后悔此番随军前来了。 “哈哈!” 看到二人的样子,王思同顿时变了一个脸,大笑起来,说道:“二位不要往心里去,说笑,说笑而已!来,此番咱们大获全胜,各部将士在此处休整两日,两日之后全军挥师西进,围攻凤翔府!” 一名将领叉手说道:“王部署,咱们是不是立即进兵凤翔府?以免李从珂有了喘息之机!” “哈哈,不用急于一时。” 王思同笑着说道:“现在凤翔府的主力已经被咱们全歼,他李从珂就算再有本事,还能变出天兵天将来?不急,先让将士们休息两日,两日之后咱们一鼓作气,直接拿下凤翔府,活捉李从珂!” “喏!” 众将一同领命,只是羽林军指挥使杨思权、都指挥使尹晖看着有些得意忘形的王思同,二人心中都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此番进兵真的能得偿所愿吗? 同时二人心中都在自问:“如果在战场上遇到李帅,我真的能下得去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