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里,听雨楼死士之首便赶来。 硬磨着言云隐喝了一晚上的茶,褚念卿肚子都撑了,亲眼见着言云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褚念卿才敢确定他绝对睡死了,回屋里去和亲信见面。 来人是个憨厚但不失雄傲之姿的壮士,看着就是经历过战场风霜的,脸上还有一道凹进去的刀疤,胡丝凌乱,武器就放在手边,是个足有大腿粗的宽锥,实在是个凶煞,夜里看着甚至吓人,褚念卿没来的时候,他就坐在褚念卿屋里的柳木座上提着壶喝茶,行为粗犷恣意,活像个野蛮人,喝个水都不好好喝,任由茶水顺着脖颈和胡子滴到地下,喝完了又拿手抹干净,可这样的人,褚念卿一来,竟还换了副面孔。 “吱呀”一声,褚念卿带着疲惫回来,一进屋看见有个人还吓了一跳,等那人一回头才松了口气,带着点儿抱怨的坐到榻上去。 “王镰,你来了怎么连个灯都不点?吓死我了。” 褚念卿捂着自己喝的撑起来的小腹,瞟了那壮士一眼又低下头去。 王镰听话赶紧把灯点上,随后回过头来嘿嘿一笑,傻憨憨的,与方才那样可谓对比鲜明。 外表大灰狼,内里小绵羊。 “公主,您不是和褚云隐那小白脸喝茶去了么,那您这房间里理应就没有人了,没人怎么会亮灯呢?我是怕万一那小白脸出来出个恭啥的看见了不好整,怕给您惹麻烦,所以没点,吓着您了,您要打要骂!我吭都不带吭一声儿的!” 王镰笑嘻嘻的,他一笑,脸上的褶子皱成一团,眼睛眯成一条缝,泛黄的牙齿十分标准的露出八颗。 “可算了吧,我找你有正事要说。” 褚念卿将自己方才那副闲散模样换下,王镰顿时也说不出玩笑话了,屏息凝神待命。 而这个消息,也确实没让王镰失望,够劲爆! “褚云隐他……不是我亲皇兄,路贵妃是被迫成了我父皇的妃妾,她的夫婿是先帝的辅政大臣言莫寒,所以,他和我,并无亲缘之属,他也不愿回宫,我要是再强迫,可能不太……” 褚念卿说着说着低了头,但却并不是为了褚皇戴不戴绿帽子的事——褚念卿是尚在闺阁的姑娘,而如今她和言云隐这关系……没有血缘,孤男寡女共处那么久,可谓难以言说,都不知该如何解释,王镰也是听着听着瞪大了眼。 “你……你们不是亲兄妹啊!” 王镰面色夸张的喊了出来,立刻便被褚念卿瞪了,意识到不妥,王镰连忙转了话题——言云隐回宫的问题。 “公主,那该如何是好?额……君子有成人之美,要不就放过他?” 王镰的笑都快扭曲了,这叫什么事儿嘛! 果然,褚念卿坚决的不同意。 “不行!父皇已经开始催我回宫了,虽说拿不下他,父皇不至于罚我,但是我也没好处,反而浪费了半年的时间,而且,你也说了,如今宫里局势对我们不利,三皇兄被遣去戍边,郭贵嫔因为五皇兄的事情都刺杀我了!我现在还是在云隐哥哥的地界,他在他保护我,他不在你们保护我,可我若回了宫呢?没有靠山,我岂不是任人宰割?” “那您也说了,他不愿意嘛,要么……属下去绑了他!” 王镰说着就要走,都撸袖子了,要不是褚念卿拉着,他恐怕还真得去和言云隐干一架。 “镇静!你急什么,你绑了他……又能怎么样?反而让他知道我的私心,我得让他自愿跟我回去,我要他心甘情愿的护我才是……” 褚念卿把王镰推了回去,自己又回到榻上琢磨去,说着说着声音又小了,皱着眉头渐渐变成一言不发。 王镰就坐在原地,两个如碗底的大眼珠紧紧的盯着褚念卿的每一个神色变化,抿着嘴,似乎能看透褚念卿那时的想法一样。 但也只是“似乎”。 过了一刻,王镰实在是坐不住了。 “公主,您想着什么没?” 王镰从桌上拿过一个苹果,没有任何不敬之意,他再了解不过,褚念卿在想什么事的时候是不会说话的,甚至听不到身边人跟她说话,所以那时便不必约束,但万万没想到!这回不同。 王镰无意间瞟了褚念卿一眼,正和褚念卿对视上,褚念卿还是低着头,但她确确实实是抬着眼瞪着自己。 那眼神……总有一种战场上嗜杀成性的感觉。 褚念卿自且之之后再没有杀过人,但总有些时候,王镰看她的眼睛,总觉得她杀了无数人,自己这个上过战场的亦不能及。 “妈呀!” 王镰吓得从座上掉了下去,栽了个跟头,苹果也滚到了褚念卿脚下。 “怎么了?” 褚念卿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仿佛方才王镰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臆想。 “属……属下没坐稳……” 王镰才撑着地坐起来,笑色十分尴尬,却也不敢向褚念卿说明方才发生的事情,不过还好,即使自己演技拙劣,理由也十分敷衍,褚念卿急于解决别的事也没心思跟他计较。 “得了,坐好了,我得把一切跟你详细说明。” 褚念卿从枕下抽出一卷册来,扔给王镰。 “这么多年来一直风平浪静,忽然太子哥哥离世,我才卷入风波,眼前,无论是宫里的那群娘娘,还是我这些皇兄,心机什么的都比我深沉的多,我不好贸然去得罪,硬碰硬跟找死没什么区别,所以,每回出手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让他们注意到我头上,我这回回宫,你先不必跟着,叫听雨楼也暂避,等我消息,等到时机成熟了,我再向父皇举荐你入朝为官,至于我这入宫之前要做的准备……” 褚念卿顿了顿,忽然凑的近了些,睁大了眼睛,满眼的……渴望。 “听雨楼囚犯里,有没有特别恨我的?赶紧的,把他们放出来,激怒,让他们来杀我,越狠越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