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西出邯郸,三战定长平 104.最沉重的一剑
“杀!” 短促而又坚定的一声令下。 赵军直接开始从南北两侧对韩军大营进行了挤压。 北面,冲在最前面的是敢死营。 算上那次跟着成召在野王城下故意露出破绽迷惑韩军守将,这算是姚黑夫第二次决死任务了。 之前赵括亲自冲在前面,因此三军用命,势不可挡。 但是作为一军主帅,赵括不可能每次都冲在最前面。 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他有什么闪失,那么这只身在敌后的孤军恐怕会立刻分崩离析。 廉颇? 他可指挥不动司马越、李牧、李云、司马尚他们几个。 因此,每战先登的责任,除了抽签和轮流之外,就落在了敢死营身上。 韩营北面的姚黑夫觉得,这是最简单的任务了。 韩军?算军队么。 他直接越过因为心怀愧疚而挡在自己身前的孙鼓,举着崭新的盾牌,握住锋利的韩国铁剑。 高声吼道:“马服子!” “万胜。”周围的袍泽纷纷回应。 他们全身都披挂着精良的韩军制式装备,甚至穿着和韩军一样的绿色战袍,除了右手绑着白色袋子以外,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和韩军没有两样。 但是,他们那团熊熊燃烧的热血,和骨子那股耀眼的勇武,是韩人这一辈都不敢直视的。 “随我冲。”姚黑夫高喊着。他犯事最轻,之前的职位最高,因此在敢死营里,他还是百将。 赵军阵中,百将带队冲锋,在故关以后,已经成了必备项目。 尽管赵括对于这样的行为多次下令禁止,毕竟培养一个百将很不容易。 但是没有带头冲锋的百将,一定会被手下看不起。 姚黑夫一边向前冲,一边猫着腰,弓着身,尽量把身体覆盖在盾牌的保护范围之内。 他虽然敢死,但不是莽夫。 砰! 韩军放在营帐外面,上好弦的弩箭,迅速发射。 韩弩精良,弩箭击打在姚黑夫的盾牌上,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甚至让他停滞了一下。 如果今天他拿的是赵国自己生产的盾。 那么现在说不定就盾裂人亡了。 周围传来袍泽的惨叫声,韩军精良的弩箭给赵军造成了一定损伤。 前进或者退缩,英雄和懦夫,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冲过去,不要让他们上弦!”姚黑夫大吼着,他没有头脑一热丢弃盾牌,但是已经直立身子,前举盾牌,快速向前。 必须在韩军上弦成功之前,冲垮他们。 不然后面的袍泽,会被射到。 这是此时姚黑夫心里唯一的想法。 “为了上将军!”敢死营全军大吼。 韩军遭遇夜袭,猝不及防,值守的士兵早就方寸大乱,看见赵军冲来,许多士兵竟然哇哇大叫,掉头就跑。 但也有韩军,面对越逼越近的赵军,看着赵军兵刃上被雨水洗刷过后发出噬人的光泽,看着赵军凶狠的表情上折射着内心杀灭一切的勇气, 依然没有退缩。 今天小雨,搭在栅栏的弩早就被雨水打湿了。 而弩上面的革皮弦由于雨水的浸润,变得湿润和松弛。 弦力变弱,甚至有的用力一拉,就会断裂。 许多韩军内心就此被击破,转身逃窜。 但是也有韩军,再次上弦,然后面对眼前山呼海啸的赵军,直接就按下了弩机。 嗖!嗖!嗖! 悉数的弩箭射进赵军汹涌的人潮当中,射穿了那面早已裂痕满满的盾牌,射出鲜艳的血花。 交织在雨水中,血腥四溅。 “小心。” 姚黑夫听见弩箭发出的声音,下意识蹲下身,高举盾牌,只是弩箭激射之下,那面盾牌终于裂开。 弩箭穿过盾牌,箭尖在姚黑夫的眼中越变越大。 他甚至以为自己要死了,还释然的笑了一下。 终于把命还给上将军了。 却没想到弩箭最后卡在盾牌上,动弹不得。下雨天,弩上的弦还是软了一些。 “杀光他们。”姚黑夫周围扔掉盾牌,双手握剑,就要继续冲上去。 眼睁睁看着,另一名韩军,刚刚给弩上好弦,听见自己的声音,下意识把弩对准了自己。 终究还是难逃一死啊。 姚黑夫脚步顿了一下,全身肌肉变得僵硬,嘴巴微张,生涩的呼了口气,看着那个韩军咬着牙,鼻翼反复抽动,恶狠狠的按下了弩机。 也好,死在战场上,没有白费这条命。 庄卫真是可惜了。 噗! 是弩箭入体的声音。 血花绽放在姚黑夫面前,混杂着雨水的血滴喷洒在他的脸上。 是一直跟着他的孙鼓,用胸膛挡住了这把弩箭。 “杀啊。”身后的袍泽怒吼着,用盾牌砸开简易脆弱的木栅栏。 那些韩军终于忍受不住,转身逃窜。 但是立即被杀红眼的赵军砍翻在地。 敢死营并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将战场交给了后面的袍泽。他们还有任务。 孙鼓躺在姚黑夫的怀里,不断的咳血沫。 随着他的不断呼吸,他越发觉得胸口发紧,无法呼吸。 火光之下,孙鼓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紫。 “快刺穿他的胸,还有得救!”路过的成召厉声说道,随后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在火上烧了一下,直接刺穿了孙鼓的肺部。 嘶。 一股好像被压制了许久的气体喷涌而出,将孙鼓放在自己怀中的姚黑夫都能感受到一股气流从自己面前吹过。 “咳咳,我还以为,韩军的甲那么好,可以挡一下的。早知道挡不住,我就不扑到你前面了。”孙鼓说道,努力了露出微笑,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弩箭穿透了他的胸口,大量的空气和血液浸润了他的肺叶。 气体从那个因为箭伤造成的活瓣伤口进入体内,形成高压。 “马服子说这是张力性气胸,用针刺可以缓解一下,不那么难受。”看见孙鼓好转,成召脸上露出喜色,但是随即眼神黯淡了下来。 也只是能缓解一段时间,不用那么痛苦而已。 肺破了,气体会伴随着呼吸从气管再次进入胸腔,和积血一起,慢慢占领整个胸腔。 “孙鼓!我又欠了你一条命。”姚黑夫不能自已,仰天长啸。 “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那么好的前程,被我耽误了。”孙鼓惨笑着说道。 “别说这些,是我欠你的命。” “袍泽之间,谁不是欠了谁的命呢。上次军纪的事,是我害了你。现在两清了。我真的不知道,韩军的甲,原来也挡不住弩箭啊。” 其实,当过兵的都知道,弩箭冲势极强,就算两层甲,都未必挡得住弩箭近距离的射击。 他这样说,只是因为他对姚黑夫,一直都很内疚。 还有对莫大和庄卫。 “又来了,快,背着我,按照事先计划的,快点把我送到那里去,然后给我一个痛快。”孙鼓感到自己的胸口再次发紧,呼吸困难, 跟之前一样的感觉。 他知道,那个索命的恶魔又来了。 “照顾好我家里人,跟紧上将军,杀!”孙鼓想要握住了姚黑夫的手,但是手指没有办法合拢,他感觉自己快没有什么力气了。 整个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 无法呼吸,双目上垂。 “啊!!!!!!!” 这将会是姚黑夫,这辈子,最沉重的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