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听到顾芸娘的话,登时变了脸色,尖锐地道, “芸娘,你说什么胡话?你姐姐就算嫁人了,那也是顾家出去的女儿,姓顾。” 顾芸娘被瞪,自悔失言,不敢应声。 顾致远也是脸色铁青,如今身体里一团火气。 他看起来是大皇子一系的,可上次被裴谨廷抓住把柄,将陆文泽和好多官员都得罪了。 这些日子,他的日子比从前难过了许多。 可到底有大哥这个镇国公在,没人真的对他下黑手。 一旦边疆出事,顾家大厦将倾,他的官职还能不能保住两说,那些想要对他下手的对头,谁还会忍着? 到时他还不被人给吃了? 这些个妇人还在咋咋呼呼的。 顾致远扬了声音,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吵什么吵?这个时候,一家人不拧成一股绳,还在这里吵。” 他瞪着阮氏。 都是这个婆娘,女儿都教导不好。 幸好,他还有青媛这个女儿,虽已经过继出去,到底还是他的骨血。 若是顾家真的出事,说不定还能靠上裴家,靠上太子一系。 反正他现在在大皇子一系人的眼中,已经和太子的那些簇拥者沆瀣一气了。 他一发怒,阮氏和顾芸娘瞬间低下了头。 顾青媛不语,但眼睛平视前方。 “裴家三公子虽说不是承恩公府的世子,但得陛下的宠爱,又在五城兵马司任提督。” “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你能进承恩公府也是高攀。你往后就安心在裴三公子身边呆着……” 顾致远语重心长地道, “这门亲事,虽说开始不怎么光彩,于你而言,也是一条出路……” 顾青媛明白他的意思。 这分明就是信了边境那边最坏的结局。 并且要借由顾青媛,为他找退路。 顾青媛一笑,出声打断顾致远的话。 “多谢叔父。” “不过,家里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需要出卖家中姑娘来帮衬了?” “若是裴三公子没有助力,是不是叔父就要让我归家,再送到下个有用的人家去?” 她从椅子上起身,笑着道, “眼下没出路的,应该是叔父一家,并非是我。” 她还有出路。 哪怕裴谨廷不帮助她,她也还有出路。 顾青媛的话音未落,顾致远被气得脸色发白。 他因为兄长镇国公的原因,一向自视甚高,哪怕这些日子因为得罪大皇子一系的人过得不好。 也从未听人如此讽刺过。 “你……你说得是什么话?可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可别忘记了,你姓的是顾。是谁的女儿。” 顾青媛真的为镇国公感到悲哀。 这一房人,平日里享受着镇国公用血挣来的功勋。 一旦有危险,用完就弃,过河拆桥。 来之前,她还想着怎么说也是一家人,顾致远在衙门里当值,总能想办法打探一点消息。 没想到他们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只想着给自己找退路。 “叔父。就算良知无存,也应该给祠堂里顾家列祖列宗,留下最后一丝体面。” 顾青媛说完,不顾顾致远铁青的脸色,转过身,脚步决绝地走了出去。 不管用什么办法,她一定要弄清楚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全了她与镇国公这段父女情分。 哪怕,她能做得很少很少。 身为女子,她不能像那些儿郎,热血彭拜,奔赴边疆。 也无法离开那四方的天,去看那些星辰大海,辽阔的草原。 她不执着于池塘的是非,却不得不被束缚住。 顾青媛从镇国公府出来前,去了一趟从前住的院子。 两月不到的功夫,院子外堆积着落叶,屋内更是灰尘堆积。 可见阮氏根本不曾让人打理她的院子。 掀开床板,顾青媛从下头拿出一个小小的匣子。 里头放着一块从衣角割下来的布料。 和一般的衣料不同的是,这是一块有着同龙袍颜色相同的赤黄布。 布料上染着血迹,带着金色刺绣。 这块布料,是当年秦氏过身前塞到她手里的。 那时,她不懂秦氏说得赦免是什么意思,后来年岁渐长,知道这是龙袍一角撕下来的,是当今陛下,给镇国公府的一个承诺。 她相信裴谨廷会帮她,但她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他身上。 她不会想要什么承诺,只想让当今陛下能够派人找到镇国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顾青媛拿到东西,脚步绕过屋檐下的长廊,就快要走到门口了。 她的目光无疑地瞥向一处,阮氏正拉着顾芸娘往院里走,见到她,顾芸娘冲她冷笑了下。 阮氏说了什么也没听。 顾芸娘抓着身旁的贴身丫鬟,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之后拿出藏在袖子里的东西放到丫鬟手里。 眼神颇为阴狠地示意她赶紧去办。 虽顾芸娘遮遮掩掩的,顾青媛还是看清她放到丫鬟手中的,是一封不知送到何处的信。 顾青媛笑了笑。 哪怕有陛下金口玉言,陆文泽却迟迟不上门迎亲,也难怪顾芸娘急了。 也不知镇国公的事传开后,顾芸娘还能不能嫁入侯府。 出了镇国公府,顾青媛站在台阶下,回身看着门前的牌匾。 历经几代,牌匾依然熠熠生辉,上头“镇国公府”几个字龙飞凤舞。 此时,耳边却响起一道散漫的声音, “顾圆圆……” 顾青媛回身,就见裴谨廷迈着步子朝她走来。 她意外地看向裴谨廷,问道, “你怎么来了?” 裴谨廷表情温柔和煦,他对顾青媛笑了笑,说, “看不出来?当然是来接夫人回府。” 那声夫人叫的缱绻情深,说完,他挑挑眉,反问道, “不然你以为做什么?” 顾青媛被问住了,下意识喃喃, “我只以为你在宫中……” “裴谨廷,宫里有消息吗?” 裴谨廷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眼神晦暗,对眼巴巴看着他神情脆弱的顾青媛道, “已经派人去找了。我向你保证,会找到的。” 最起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是一具尸骨的话,应当不是什么问题。 顾青媛和他对视,裴谨廷眼瞳里是都是她的影子。 他会帮她的,对吗? 蓦然间,她好像想起了那天夜里,昏昏沉沉之时,裴谨廷在她耳边说的。 仿佛很要紧的话。 他说,顾圆圆,跟我培养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