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炎倒是也不怕牛金星去找李自成,要知道现在的闯军可不是鱼复山时候的闯军,闯军人数过万,有已经据有一县之地,这个时候想见李自成的那海了去了,牛金星只怕还排不上号。 再者说,牛金星跟何焦没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何焦甚至还是个进士,李自成都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何况牛金星呢? 所以前脚坑了牛金星一手,后脚李炎的文牒就发过去了,他聘请牛金星充当自己的幕僚,并且许诺给他幕僚长的位置,称的上是诚意满满,可惜,牛金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等李炎的人到的时候,早就已经人去帐空了。 问询李炎倒是也没生气,这事也的确是他不地道,只是叹息一声便作罢,牛金星跑了也好,这样也算给自己的未来买了一个保险...... ...... 而此刻,牛金星确是没有逃走,而是当真去谒见李自成了,可惜正如李炎所料,李自成根本没有接见他,每日来拜谒的书生文人不少,那些绝望于仕途的来碰运气的大有人在,可惜这些人大多都是人云亦云,又心比天高,李自成自然是不可能重用他们。 等牛金星来,一看还是个中年汉子,更加没兴趣了,连见都没见就让护卫打发走,尤其是后来还得知便是李炎报功表上的人物,李自成就更加不爽。 合着是嫌赏赐不够来讨要的?这种贪得无厌之人真是让人可鄙可恨! 吃了闭门羹,牛金星也是无奈至极,去了三次,三次都被赶了回来,最后还被烦不胜烦的卫兵威胁若是再去定要他吃板子。 牛金星也算是看出来了,凭借自己想要拜谒李自成的概率实在是太低太低,何况还已经让李自成颇为不爽自己,那就更加困难了。 “爹,算了吧,何必去白白挨顿板子”牛栓蹲在地上无奈的说道:“这李闯王我看也没有容人的度量,实在不行还是去河南府想想办法吧.....” 牛金星闻言也是一阵气磊,本想着靠着献宝丰的功劳混入闯军的高层,却不想识人不明,让李炎那小子昧了功劳,如今李自成也不见自己,进退两难之地倒是真让他萌生了退意。 “爹,我有个同年在河南府做官,马上便要外放知县,我们去投靠他,未见得不能有所建树......”牛栓见牛金星似乎有所意动,连忙出言劝谏道。 岂料这话一出,牛金星瞬间就冷了脸,冷哼一声说道:“一个知县倒是想让我去做幕僚了?若非是朝廷不明,如今便是巡抚、督师我也做得!岂能去屈居一县之僚属?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之,死亦当五鼎烹之!” 见牛金星又不愿意去了,牛栓一阵气结,自家老爹是根本认不清现实,现在哪里是功名的问题,这般下去人都要饿死了,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 “爹!知县好歹还是个进士,若是留在闯营,沦为反贼不说,还不是只能充当那李炎,那顾君恩的幕僚吗?我可是听说了,那李炎说是天纵之才,身上却是一个功名都没有!那顾君恩也不过一个庠生,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爹,你甘心吗?”牛栓忍无可忍的顶撞道。 牛金星起先还被牛栓敢顶嘴气的够呛,指着牛栓连说几个“你”字,吓得牛栓连忙告饶,但须臾过后,牛金星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那顾君恩是个庠生?” 见牛金星问起顾君恩,牛栓一愣,旋即开口说道:“没错,这事闯营上下都是清楚的。” 牛金星闻言,神情微微几变,顿时笑了起来:“天无绝人之路啊!走,跟我去拜谒顾参军去!” 说完便拉起还在懵逼状态的牛栓径直去拜谒顾君恩了。 此刻,顾君恩大帐之中,顾君恩正饶有兴致的跟自己对弈着,他是庠生出身,说实话谈不上有功名,但举止之间为了与粗俗武夫区别还是喜欢附庸风雅,只是这一手围棋确实下的不敢恭维。 此番攻取宝丰后,李炎非常“懂事”的向顾君恩敬献了自县衙中抄没的一些上好的“云子”还有不少棋谱,知道顾君恩素爱奢侈,便悉数送给了他,也算是回报顾君恩的知遇之恩。 顾君恩确实喜欢这些东西,收了李炎的礼物后,整日呆在军营之中流连忘返,与自己对弈,几乎到了疯魔的地步,等门房将牛金星、牛栓父子引入帐内都尚且没有察觉。 “参军,牛先生他们到了”门房是个老书吏,恭敬的开口提醒着正在弈棋的顾君恩。 “知道了,你且去吧。”顾君恩正在兴头上,并没有迎接牛金星,只是摆了摆手示意门房退下。 门房见状,微微一礼,然后歉意的对着牛金星两人说道:“我家先生这段时日痴迷弈棋,还请先生海涵。”说完便拱手施礼。 “无妨无妨”牛金星连忙回礼恭敬道,说完这话,门房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留三人在军帐之内。 顾君恩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还在不停的跟自己对弈,为了追求真实感,他还是左右互弈,也就是用左右手分饰两人,以此来达到真正一分为二的境界。 其实,顾君恩下的真的不行,牛金星只微微一撇便看出来棋盘上的破绽,他举人出身,八岁练棋,围棋不说是河南第一,称个宝丰魁首是没什么大问题的,顾君恩的棋数便如同幼童,在他看来破解起来易如反掌。 “参军若是在这里落一颗子,则全局皆破”顾君恩执白棋欲落时,牛金星突然开口道。 闻言,顾君恩一愣,手中的棋子也停在了半空中,微微思考了一番后,颇为气磊的垂下了手,叹息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原来这般容易破局,那若是黑棋,当如何破解?” “黑白胜负,先后手罢了。”牛金星笑着摇头说道,上前取出一黑子,置于一处说道:“黑棋若落此,则白棋也就输了。” 顾君恩闻言又思索了一下,这才将棋子放入棋篓,笑着说道:“先生棋数高明,让您见了笑话,只可惜没有谁跟我对练,只能自己对弈,想来这长进也不大。” “参军此言差矣”牛金星笑了起来:“左右对弈便是最能锻炼棋术的方法,只不过,这左右对弈要分两人才好,若是左右也只当一人,只怕也难以有所提升。” “牛先生话里有话啊”顾君恩闻言微微一笑,伸手说道:“还请入座细说吧” 牛金星嘴上说的是棋子,但话里话外都是在点顾君恩,现在闯营的人都知道李炎是顾君恩的人,但李炎上升的势头又太猛了隐隐已经有要取代顾君恩的势头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对于顾君恩而言。 “顾参军,自古以来用事便都是讲平衡之道,若事不能平衡则祸患生于肘腋之间,昔日,汉昭烈信任诸葛武侯尚且以李严制之,而周世宗不制赵氏遂有亡国之祸,这些不都是前车之鉴吗”牛金星端起茶杯侃侃而谈道。 顾君恩只是听着,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是说的他人的事情一般,等牛金星说完,顾君恩才缓缓开口道:“这营中有些传言是当不得真的,牛先生听听便是可以了。” “参军的顾虑牛某自然是懂得,眼前大局为重,还当以克定天下为先,不可先相互倾轧让朝廷钻了空子,不过,若是参军能以一人平衡之,难道不也是高枕无忧吗?”牛金星很赤裸裸的摆出自己的想法,他便是要当那把制衡李炎的刀。 果然听到这话,顾君恩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轻咳两声说道:“牛先生今日来无非是想让我引荐闯王,但,牛先生恕我直言,闯王这人素厌恶清谈之士,而喜欢忠勇强悍之将,便算是我能为牛先生引荐,最终却还是看先生自己。” “不知参军可知道河南白莲教?”牛金星听的出来,顾君恩是在问他准备拿什么来打动李自成。 “有所耳闻,不过一群愚昧奉教之徒,成不了什么气候”顾君恩闻言只是淡淡评价道,对于白莲教,他们这些读书人是没什么好感的,妖邪惑众毕竟是歪门邪道的东西。 “河南有白莲教分坛三十五,教众数十万,这些人确实是凡夫俗子,愚昧不堪,但如此之人,稍微利用,不就是上好的精兵吗?”牛金星缓缓说道:“白莲教不信生死,只需稍微训练,便可得一支舍生忘死,赴汤蹈火之师,到时候攻城略地,岂不是信手拈来?” 这倒是有吸引力,顾君恩闻言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案几上,笑着说道:“先生有几成把握?” “十成”牛金星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便请先生暂且住下,这两日之间必然对先生有个交代。”顾君恩满意的起身说道,牛金星给的东西可比宝丰值钱多了,而且这人若是能依附于自己,不就等于自己也更白莲教建立了联系吗?如此而来,便可以极大的压制李炎向上冲刺的势头,可谓一举多得! --------------------------------------------------------- 感谢书友暮色寒蝉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