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将军乃神人也。」叶宏放跟在梁封侯身后,神情满是钦佩,「一战歼敌,竟还将巴人的战法学创出来。」 「满红关除却斥候一部乃是甄氏本部代代相传,其余五部大营皆是将军依照各不同的战法所创立。甄氏太祖都不曾改军创新,到了甄毅将军这一代,可谓彻底大变。」梁封侯震动肩膀,双鹰掠空嬉戏打闹,「宏放,你不知道的可多着呢。你可知吹角营是如何创立的?」 「吹角营?」叶宏放蹙眉思索,「应当与号角有关。呵呵,小的不知,还请将军——」 「怎么样,前些日那外藩艺妓不错吧?」营帐内传出士兵神往的声音,「我当时挑的那奴隶,金发碧眼。嘿!我跟你说,那屁股大的,要说成亲不到三月,就能怀上种。而且呀~肯定生儿子。哎呀~那细柳腰,大胸脯子,脸长的更是美的胜似天仙。诶,你们都说说,那晚如何呀?」 叶宏放止住话语,因为他见梁封侯面色沉下来了。 两人向着声音不大不小的帐篷走去,屋内的笑骂声渐渐大了不少。 「我当时挑的那奴隶。嗯……不言其说。那肌肤跟麦子似的,金黄里带点黑,摸上去。嘿嘿~跟油似的,腻滑腻滑,还溜手呢!」士兵的声音有些兴奋,「那身段不比你那金发奴隶差,尤其是那大腿嘿,这些一掰!」营帐中被烛火倒映的影子大手做掰开状,「那底下,溢着水呢!老子当时就提枪上马,上手就是一招猛虎下山,然后再——」 「吹牛!」有人打断他笑骂起来,「你小子猛虎下山?怕不是被那美人腿给夹断了腰。」众人闻声都哈哈大笑,那人影靠向一名坐着的人,「川儿,还是你那个奴隶得劲儿,弟兄们进门头一眼都瞧上了。那头发又柔又顺,身段那叫一个惹人上头。肌肤可比他那黑麦子白,跟羊奶似的。可她愣是瞧不上咱个。喂,给大家伙儿说说,你当时用的哪招呀?是猛虎下山,还是蛟龙出海?」 士卒们嬉笑打闹,江百川抬头轻笑着说:「我和她坐着聊了一夜。」 「切~胡说!那奴隶可是里头拔尖最好的,况且你小子通外藩话吗?和她还能聊天?」士兵不相信,他拱着江百川催促,「给说说,到底干啥了?啥个情况,说出来让大伙儿解解馋。」 一众士卒哄闹着催促他。 「我不通外藩话,我和那女人呀,干坐了一夜。我说我的,她说她的。」江百川笑容恬阔,「我家中有妻,对其他女人,我不上心。」 士卒们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都沉默无言。 这时帘布突然被掀开,梁封侯和叶宏放一前一后走入。 「此处乃是骁骑营驻防重地,军规有言在先,入夜不得大声喧哗,若叫敌军探子知晓我等郑国甲士都是脑袋长在裤裆里的玩意儿,等上了战场敌人就不会怕我们!」叶宏放声震色厉,「你们这帮子新兵还真是悠哉无忧,不知道迦拿人就在外头数里地之外吗?!」 士卒们都吓地站起来,唯唯诺诺地垂着头不敢吭声。 梁封侯环视左右,严厉地目光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内头的江百川身上。 「飞鹰快报,快不过你们先到。」梁封侯走入帐内坐在生硬的通铺上,「此处是军营,你们平时在关内进窑子找乐子我管不着。兴许有人想着,反正出塞杀敌终不过是人头落地,那不如别留着饷钱往家里头寄。可这般轻浮的甲士,上了战场可就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宏放。」 叶宏放抱拳震声:「在!」 「明日班值换人,将他们。」梁封侯抬指一一扫过营帐内的士卒,「都派去给沉沙营做策应。我倒想看看,见了人血,你们是不是还这般轻浮无忧。」 一众士卒哑然无言,皆是垂头丧气地 杵站着。 梁封侯轻哼了一声,旋即正要起身时,忽然撇眼看到内头的沙地上,画着一副脉络清晰的阵营图。 他走近细看,发现这幅沙图中清晰标注了各处军营的所在位置,并且还用指示箭头指往下一步要去的方向。他眸子骤缩,发现这图中的预测位置都和明日各营各部的班值如出一辙! 梁封侯抬起头,看着站在沙图前的江百川,随即沉声说:「这图是谁画的?!」 一众士卒被这一声突喊吓地面面相觑,可从彼此眼中看到的都是迷茫。 叶宏放见无人应答,当即怒声大喊:「速速回答都尉大人的话,是谁画的?!」 众人都举目无措地环视,江百川突然抱拳,恭敬地说:「回禀大人,是小的画的。」 「江百川。」梁封侯冷眸凝视,他雷厉风行地转身朝帐外走,「跟我出来,其余人,从今日起,三日内不得出营,违令者,军法处置!」 江百川在士卒们的注视下走出营帐,叶宏放留在帐内,他侧首环视众人,说:「接着聊呀,方才不是挺能聊的吗?说的比茶馆说书的还好听。来,我坐着听你们吹,接着吹。」 士卒们目光涩缩地环视,随即都站着不敢有任何动作。 营帐外的风呼呼地刮,薄霜在夜里大了不少。江百川在短短数月的训练里晒黑了皮肤,但面容仍旧白皙。他的体魄此刻看上去很健壮且匀称,这些都归功于海噬的灵药。 梁封侯于薄雨中背对着江百川,说:「江百川,各营各部的班值调令,你是怎么知道?」 江百川抱拳恭敬回答:「回禀大人的话,小的不曾知晓。」 「的确,你不知道,也不该知道。」梁封侯挑了挑嘴角,「本部军营调派的军情皆由满红关尉史刘大人亲书,在由飞鹰传信至大漠各营。」他抬头望着夜空里的霜,「本都尉方才不久才接到飞鹰传信,班值调派除了我和各营领将,其余人等皆不知晓。」他转身正视江百川,「可你方才所画的沙图,一笔一划和飞鹰传信一模一样。这,你如何解释?」 江百川面色平淡地说:「回禀大人,这是小的猜测的。」 梁封侯一挑眉头,重复说:「猜测?」 江百川点头,说:「正是,那沙图所画,皆是小的胡思猜测。」 梁封侯深深吸气,旋即迈开步子朝其他营地走,同时说:「我有执巡任务在身,我们边走边说。」 江百川跟上步子,两人于霜雨中巡视各营。 「说说吧。」梁封侯散漫中藏着几分警惕环视左右,「你是如何猜测到的。」 「喏。」江百川跟在他后头,「小的来满红关前,曾读过江王妃撰写的行军记,还有甄氏一族自开国来镇守满红关的史记。凭借其中战役和大小事情,小的这才猜测其中一二。」 「江王妃所写的行军记本都尉也看过。」梁封侯回想起江笑南跪坐于檐下廊边妙笔生花的模样,「不过那其中记载的都是些行军打仗的记录,不曾提到军情。」 「行军之途,江王妃字里行间记录的清楚。这行军记,只是小的用来猜测甄将军是何等将领。」江百川语调轻松,「倒是甄氏一族的历代将领史记,叫小的如梦初醒,这才大胆猜测。」 「那依照你说。」梁封侯驻足停步,他侧身看向江百川缓慢且低沉地问,「甄将军是何等将领?」 江百川抬眸,简练干脆地说:「天纵之才。」 梁封侯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说?」 「甄将军自入伍行军,大小战役不下参战不下百场,且都是有记录在册的。其中难言未曾记录的战役,恐怕细数甚多。」江百川寻思着记忆,「铁血营是最先成立的大营 ,遵循杀伐之意,此营不战则以,若战便是杀伐一场的惊天大战。另,破风营皆是弓手,除却长短弓弩、床弩,弓手对于风向和策应一举更是熟练于心。两营一攻一守,仿效的是先贤大将破城先破风的战法。只是在甄将军的改变下,更显出类拔萃之势。」 梁封侯满意颔首,他挑了挑下巴示意:「继续说,其余各营呢?」 「外寇生而擅跑马,纵横千里,长驱劫掠。北境之大无法及时传信,加之旧时的满红关不曾有飞鹰传信,所以传信得靠烽火狼烟,这便是烽火营诞生之处。烽火起,狼烟示警,北境县城驻防士兵可提早做出防范。」江百川好似铭记于心地口吐连珠,「其后便是骁骑营,虽披铁甲,但胜在马种皆是高头大马,极适北境这般酷寒之地。长驱驰援、绕袭,可做奇兵。这便是当年西境受巴人苦战之困得解脱的根本。」 梁封侯越听越觉得惊讶,他面上不做表情,只是淡淡地问:「还有呢?」 「战败巴人后,甄将军学习并改进巴人战法,制造出的战盾巨大且高过寻常人。并以此为根基创立陷阵营。」江百川心神驰往地感慨,「古有云,陷阵之志,有死无生。陷阵营甲士历年长居大漠前线与外寇作战,步步为营,以守为攻,立于不败之地。不败便是长胜之师。而今能抵御迦拿人长矛的军队,非陷阵营莫属!」 梁封侯提醒:「还有两营,你可是忘了?」 「沉沙营脱涌于斥候一部,是大漠里的探子,步卒擅长涉,且位置变化诡异多端,遭遇外寇也可做伪装躲避。在甄将军歼灭右庭将驯化飞鹰之法带入军营后,更是为其增添虎翼之势。」江百川说的尽兴,他略作停顿看着梁封侯,「至于吹角营,小的不知其情,行军记与史记中也不曾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