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明君就没有斩杀老师的先例,孙太傅身为赵启衡的尊师,说出这样的话,貌似恳切,实则胁迫! 赵启衡看着眼前又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底还是五味杂陈。 “老师,这不合适。”赵启衡深知继续打太极无用,便换个路子。 但孙太傅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他装作没听懂,继续道:“还请圣上能圆老臣最后一个心愿!” 石古不化! 赵启衡顿时冷了脸:“太傅这是多瞧不起为国征战的摄政王?瞧不起皇家的颜面?” “老臣不敢!”孙太傅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老臣……” 不等孙太傅进一步狡辩,赵启衡便打断道:“摄政王是谁?是赵昱!是曾浴血奋战击退辽军的人!是本次三国联盟,险象环生之下,保家卫国,多次救朕于危难之人! 而你,先是不顾朕的脸面,将原指婚给他的女子另配他人,而后又不顾摄政王的脸面,坚持让一个下堂妇忝居高位,再任王妃? 朕且问你,如此这般将朕和摄政王踩在脚下之行为,够不够抄家灭族?” 话音未落,满堂的官员和亲眷纷纷下跪:“圣上息怒!” “圣上……”孙太傅匍匐在地,他当然知道,但孙家已经走上绝路了,傍上摄政王是唯一的出路。 很明显,赵启衡并不允许。 “太傅,朕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那道圣旨原封不动拿回来,朕姑且当没有威远侯那件事,以后孙蓉的婚嫁朕再不干预。” “臣遵旨!”孙太傅以头抢地,咬牙切齿地应道。 这一步棋,失败了。 孙太傅的双眸逐渐阴鹜,他没想到自己从小教育的皇子,竟然有一天会脱离自己的掌控,那就别怪他这当太傅的不客气! 后面的宴会气氛愈发凝固。 赵启衡也如坐针毡地坐了一会儿后,越想越气,摔了个酒杯后愤愤而去。 而赵昱那边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只是此时的他正与花语坐在屋顶上,对月饮酒,好不痛快。 “怎么了?”花语的目光落在赵昱手里的纸条上,觉得那应该是个重要的消息。 赵昱抬眸,对上她好奇又不敢好奇的眼神,只犹豫了一下便将纸条递过去:“狗急,要跳墙了。” 见赵昱竟然能给自己分享朝堂机密,花语自然敢看,接过来略略一扫:“所以这孙蓉白日里当街拦架是受孙太傅的指使?” “你倒是想的简单。”赵昱嘴上说着话,手里也忙着给花语剥虾,“老狐狸敢在公众跟前暴露自己的弱点,那便是怀里捂着更大的阴谋。” 花语接触这些信息少,此时也愿意听赵昱说这些。 “那当初他为何要给孙蓉安排威远侯那桩婚事呀?那威远侯除了曾立过战功,一无是处。”花语对孙蓉那婚事持疑虑了许久,曾也私下与二娘商讨过,但二娘终究也是平民百姓,知道的都不多。 “他要的就是威远侯凌冲在军中的威信,此次征战,凌冲原本的位置被人顶替了,怨念必起,他的原意和此次想继续搭上我是一样的。” 赵昱将花语拉得离自己近些,用身体为她遮挡秋日寒风。 “可是也不一定要嫁女儿吧?孙蓉手里有与你的赐婚圣旨,他完全可以用别的条件与威远侯交换,这样孙蓉那里还有退路。” 赵昱宠溺地卷着花语肩头处的碎发,他喜欢她思考时的灵动模样。 “可孙蓉痴迷我多年,听闻还试图出逃到北境来寻我。”赵昱道。 “啊?她可真行!之前追到钱塘,现在又想追去北境?”不得不说,花语是佩服孙蓉的毅力的。 “看来,她爱你爱到骨子里了。”花语撑起下巴,调侃道,“你不如从了她呢?” “胡说!”赵昱直接将花语整个人抱在怀里,惩罚式地吻向她的娇唇,直至她求饶才放手。 “还敢不敢胡说?”赵昱从她唇角一路吻到她的耳垂,引得花语娇喘连连。 “坏人。”花语倒在他的肩头,身体软的跟没骨头一般。 赵昱深深地吸着花语发间的味道:“过段时间金和夏会派使臣来国,商讨议和事宜。” “嗯?”花语没听清,怎的转话题转这么快? “议和左不过就是上供、割地,以及,和亲。”赵昱最后两个字拖长了尾音,惊得花语一下子就神台清明了。 “什么?和亲?和谁?”花语从他怀里坐起来,惊慌的表情好似要和亲的是赵昱。 “急什么,不会是我。”赵昱摸着她的头顶,跟安抚一只要炸毛的小猫一般。 “可是……”花语急急地拍落他的手,“若我是敌国公主或贵女,必定是想嫁给最优秀的男人,自然也就是打败他们的将军。” 看着花语盈盈的双眸,赵昱感觉自己成功被取悦到了。 “最优秀的男人?”赵昱凑上去,又是轻轻一吻在她的额头,“放心,再优秀也是你的。” “嗯。”花语轻声回应,心里跟抹了蜜一般。 “对了,你是何时喜欢上的我?” 这个问题,花语一直很想知道,毕竟当初一开始她觉得自己都是惧怕他的,这么一个小怂蛋在跟前晃悠,怎么会倾心于她? “你猜。” 老实说,赵昱也不知道,曾经的他也以为自己看不上花语这样满眼是钱的女子,但接触下来才发现,她那算计别人的小模样跟个机灵聪慧的小猫一样,一次一次撩拨着他的心。 “切,不说拉倒。” 花语推开他:“送我回家。” 赵昱失笑,好吧小猫乖顺的时候乖顺,不开心了亮爪子也常见。 “还有件事,要交代你。”赵昱拉住她,不让她走。 “干嘛?”一听好似有正事,花语只好再次坐下,“可别框我,不然就真揍你了!这几年我练的拳脚功夫不错呢。” “好。”赵昱失笑,他想过簪星在她身边会护她周全,却没想到花语竟能向簪星学习功夫。 “若框你,我随你打骂。”赵昱很喜欢这样会自我进步的花语,准确来说,是欣赏。 说着,花语才任由赵昱凑近在耳边低语…… 孙府。 孙太傅回府后,第一时间找到孙蓉要那圣旨,可孙蓉不给。 “爹,要我交出圣旨,除非我死!”孙蓉被罚跪在孙家祠堂,一脸决绝。 孙太傅一个板子打在她的后背:“你这是要孙家上下陪着你死?” “爹,交出去才是死路一条!” 孙太傅踉跄几步,满脸悲恸:“是啊,交出去我们孙家的路就走到头了!” “所以一定不能交,不光不交,我们还要让官家认下这道圣旨,将我送进摄政王府!”孙蓉的执念太深了,不惜拉上整个孙家,只为成全她的婚事。 但孙太傅经营了半辈子,怎会如此轻易地被孙蓉所控?他貌似绝望悲伤的外表下,藏着满是算计的心。 “好!为父就成全你的痴心,尽力为你一搏!”孙太傅“恳切”地拍了拍孙蓉的肩头。 而孙蓉一听自家爹爹终于同意,欣喜若狂地冲进孙太傅怀里,满声道谢。 应付完恋爱脑的女儿,孙太傅回到书房便写下三封信,两封派专人秘密送出汴京,一封送往齐亲王府。 “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孙太傅一掌击在书桌上,“别以为我这几年的精心筹谋是白费的!” “老爷,二公子求见。”管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他来做什么?不见。”孙太傅很嫌弃这个庶子,因着他娘,他的发妻,也就是孙蓉的亲娘,含恨而终,因此也很不待见他,即使他是他唯一的儿子。 “是。”管事领命。 最后,即使赵启衡明里暗里地“催促”多次,孙太傅依旧没有把赐婚圣旨交还回去,气得赵启衡在寝殿里破口大骂。 “贼人,竟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抗旨不遵,气死我了!” 也就在赵昱面前,赵启衡会如此真实地自称“我”。 赵昱早就预料到了孙太傅的行为,只宽慰道:“无事,他不想交,过段日子也得求着还回来。” 赵启衡:“怎么说?” 赵昱:“金夏两国的使臣到哪儿了?” 赵启衡:“应该再半个月就到了吧。” 赵昱:“嗯,那就再给他半个月的时间。” 赵启衡不明白赵昱为何如此确定半个月的时间,孙太傅就会改变主意,但现在的他已经无条件信任赵昱,在他心里,赵昱堪比亲生父亲! 他永远也忘不了刚到战场时,自己因环境的巨变而身体不适,开始一段日子他确实在休息,但突然有一天赵昱直接冲进他的帐篷,强行将他拖出去跟着新兵们一起练习。 这些新兵都是在途中征招的壮汉,赵启衡养尊处优着长大,一扔进去就被欺负了好几次,赵昱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直到他暴起将欺负他的人揍了一顿,才发现靠自己双手为自己出气是多么爽快! 即使他也负伤累累。 但当时的他身心舒畅,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痛快过! 那时候赵昱是这么说的:“你可知,赵家祖祖辈辈的帝王都上过战场,亲自征战守护江山,这样的赵氏子孙才可称帝王! 你之所以被孙太傅迷惑,皆因忌惮我的赫赫战功,此刻你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何不站起来,证明你不输于我,不输先帝,无愧于你座下的帝位,无愧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