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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174章 营盘

终宋 怪诞的表哥 11660 2024-05-13 03:46
  次日,江春醒来只觉头痛不已,眯着眼看去,见到牟珠正坐在床边。  “官人醒了,先喝碗解酒汤吧。”  “几时了?”  “巳时二刻。”  “这么晚了?!”江春猛地坐起,喃喃道:“发生了何事?”  “发生了何事?”牟珠淡淡道:“一场接风宴,吃了一月俸禄,官人嘴里说着烦李县尉,却还真大方。”  “这么多?!”  江春有些心疼,但又不算太在意,除了那每月二十多贯,他还有各种衣赐、禄粟、职田,老家还有营生。  牟珠却不依,“哼”了一声,道:“大手大脚,但正经交代官人做的事,半点不做。”  江春抚须不语,发着呆。  牟珠又道:“昨夜趁姓刘的莽汉喝醉,妾身可使严婆去打听了,李县尉那婚事乃是私下订的,纳采、纳吉还未办,官人可得捉紧了。”  “就让官人开个口,如何有这般难?!”  “你这妇人又提此事。”  “休得聒噪……”  “官人还凶?二十多贯说花就花。伺候了你一夜,醒来就骂妾身。”  “好了,好了,莫烦我。”江春皱了皱眉,问道:“李非瑜呢?”  “一大早就带着人到符江东岸去了。”牟珠道:“往常都是官人灌醉别人,可今日这酒量、精力、威望,样样都被他比下去了。”  “呵,李非瑜一共就喝了不到三小杯,还说蜀南酒不烈,我……”江春道:“总之往后少与他打交道,此人难缠。”  “住在一个院里,怎能少打交道?”  “还住在家里?”江春一愣,茫然道:“我不是叫他搬出去了?”  “呵呵。”牟珠冷笑了一声,“自己想想吧。”  江春揉了揉头,努力回忆着昨夜种种。  包括鲍三、搂虎在内,李瑕已抽调了衙役、民壮五十人。  而这些人拼酒时竟是站在他那一边,敢灌堂堂县令。  再看整场酒宴的结果,竟未能奈何他半点。  酒桌上是最能看出事情来的,只怕李瑕已在庆符县打开了局面了……  “李非瑜,不简单呐。”  “哼,既知他不简单,官人还不快将他招作女婿……”  ~~  李瑕一大早就领着人出了县城,到了符江东岸的一处废弃的茶马场。  “早年间,我大宋的军马皆从大理购置,大宋八个茶马场,叙州有两处。其中一处便是在此。”韩祈安道,“只是如今已然废荒,成了流民聚集的窝棚。”  李瑕目光看去,只见这茶马场中许多门窗木料已被流民拆下来当柴烧了,颇为破旧。  韩祈安领他逛了一圈,抬手一指,道:“此处江水缓,东西岸皆可为泊船,东面那座山名曰‘挓口岩’,可顶上建瞭台,起砲车,若蒙古来了,可砲石击之。”  李瑕点点头,道:“以宁先生之意,是将这茶马场作为巡江手的驻地?”  “是。”韩祈安道:“阿郎请看,那片地方可做为校场,只需要在外围再修建一圈防事,营房只需稍作修缮。”  “怕是也要不少钱吧?”  “至少比新起营房省些。”  李瑕向鲍三问道:“你觉得如何?”  鲍三眯着独眼,抬头看了看,却说起另一个话题。  “县尉要招三百巡江手?”  “不错。”  鲍三道:“这等大手笔,县尉是想治军,趁蒙军伐蜀之际立一场功业?”  李瑕也不瞒他,道:“不错。”  “那就不该如民壮、弓手等衙役一般,上衙了便巡逻、下衙了便还家,战力远不如厢军。欲治军,首当严肃军纪,每日操练,区别于民壮……”  鲍三说了一通,转头一看,见李瑕、韩祈安都是神色淡淡的样子。  他昨夜想了一整夜,见李瑕调派五十人,却还提高了饷粮,由此便猜到李瑕的心思。  此时鲍三也知自己这番话不够打动人,遂继续说起来。  “县尉不如建一个大营盘,从这茶马场直接扩建到挓口岩下,如此,营盘西抵符江,东抵挓口岩,兼山水之势,校场宽阔,方便操练。小人略知余帅练兵之方,可为县尉练三百劲卒,以守庆符。”  李瑕点点头,神色依旧很平淡,问道:“这般建营,能安置多少人?”  “莫说三百人,五六百人也置得下。”  “往后还能扩建吗?”  鲍三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  他自觉曾跟随过余玠,虽只是个小亲兵,却也算是见多识广,原想着一开口能震惊到李瑕等人,不想竟是这般平平淡淡的反应。  韩祈安道:“可将挓口岩围起来,北面有一条庆清河,由东向西,汇入符江,可为依附。”  “大概的图纸画出来了吗?”  “我画了幅简略的。”韩祈安道:“工匠的图纸还未画好。”  李瑕接过看了看,道:“到山顶再看看。”  一行人上到山顶,李瑕对照着图纸看了许多,已有了决意。  “营盘建在此处,如你们所言,往挓口岩山下扩建,再在符江开挖港湾,用以停泊船只。至于防事,不仅需在挓口岩上建瞭塔、起砲,再在那边的青岗岭、团山子上也建……”  “明白了。”韩祈安身体不太好,爬了山,气喘吁吁。  李瑕亲自给他拍着背,道:“就这么定了,休息一会再下山吧。”  “是,墙垣如何建?”  “不建。”  “那若蒙军来了,营房和船只如何守卫?”  李瑕道:“我们有船,蒙军没有,我们远比他们灵活。只要在北面小清河与挓口岩之间挖壕沟,限制他们骑军冲阵即可。”  “可若蒙军从南面来呢?”  “那船只可顺符江而下,有足够的时间进入县城。另外,在挓口岩上储备物资,到时驻军山上,也与县城成掎角之势……”  鲍三听着这些,看着山下的茶马场发起呆来。  下了山,李瑕拍了拍鲍三的肩,道:“你说的不错,我也已照你的办法,依托挓口岩扩建营盘,还有何顾虑?”  鲍三道:“小人预想中,该如以宁先所言,在四周建墙垣。而县尉这般布置,乍听似因为没钱……但仔细一想,远比小人所想更为灵活,小人叹服。”  “就是因为没钱。”李瑕道。  鲍三一愣。  李瑕又道:“另一方面,建了墙以后又要拆了扩建,太麻烦了。何况,最好的防守其实是进攻。”  “扩建?”  鲍三心中依旧有不解,只觉一个县城,有三五百兵力已是不可能更多了,哪还又需要再扩建?  李瑕没有再解释。  但总之,符江东岸,挓口岩下,废弃的茶马场开始被修缮、扩建,作为庆符县巡江手的营盘。  就在当天中午,韩祈安就已从县衙支了一千贯,购买石料木料,又雇佣流民,开始动工。  ~~  许魁扛着一段树干从挓口岩上下来,累得满头大汗。  他是利州人,利州被蒙军占领后,他担心屠城,带着母亲、妻子、儿子南逃。  数年来颠沛流离,眼见川西不停,遂一直逃到了长江以南才觉安心,在这庆符县外停了下来。  生计也是难找的,庆符本只是下县,如今商贸又不繁盛。偶尔有些拉纤的短工,又挖些野果充饥。  幸而有个茶马场可以住,勉勉强强能得安生活命。  昨日,许魁见一个年轻官员带着一群民壮围着茶马场不停打量,心里就十分担心会被赶出去。  眼看再有两三月就要入冬,若是避寒之处也丢了,今冬就很难挨过去。  怕什么来什么,那县官果然是看准了茶马场这地方,要占下来用。  但好处是,县衙考虑到临近秋收,没有征用劳役,而是花钱雇用了住在茶马场的流民。  这活,许魁自是愿意做的,一天一百钱,算是颇为丰厚。  此时他扛着木料放在马场外,擦了擦汗,便准备开始锯。  不远处,有个跛脚的汉子走来,敲了敲木料,向工头交代道:“锯好之后,先将旧屋钉好,今日就得把这些屋子打扫出来,巡江手明日就得入驻,明白吗?”  “明白,哥哥放心,耽误不了。”  “那边再建一排号舍。今晚就将地基挖出来。”  “这般急?”  “急。愿意做的,晚上加工钱……”  许魁听到这里,忙应道:“小人愿意做,能让小人做吗?”  “我哥哥说话,你插嘴做甚,要用人了自会与你说!”  许魁连忙要退下。  “慢着。”那跛脚汉子道:“你过来。”  许魁一愣。  “你过来,我腿脚不便。”  “是。”许魁这才上前。  跛脚汉子在他臂上捏了一把,问道:“多大?”  “二十四。”  “会水?”  许魁又是愣了一下,傻乎乎点点头。  “怕甚?我叫孔木溪,庆符县巡江水。”  “是,哥哥,小人叫许魁。”  “嗯。”孔木溪道:“我昨日便见过你,做事卖力。”  “嘿嘿,还行。”  “跟我来。”  孔木溪说着,转头就向符江的方向走去。  许魁转头看了看那锯到一半的木头,挠了挠头,还是跟了上去。  “哥哥,这是去哪。”  “跟你说不清楚,到了就知道。”  许魁又问道:“这活要是干完了,我们这些人……”  “那边修码头看到了吗?”孔木溪道:“到时在挓口岩上还要筑防事,这些活一冬都做不完?”  “不用劳役吗?”  “嘿,你管得倒宽,盼着用劳役,不用雇你们是吧。”  “不是不是。”  “看到那边的瓦料了吗?”孔木溪道:“县尉特地交代多买一批,到时在那边荒山上你们起排屋舍,专门安置流民。”  许魁大喜,道:“那就好,谢谢县官大恩。”  “我说你,扶着我点,没点眼力见。”  “是,是。”  两人又走了一会,只见江边许多人聚着,有人在地上撑撑跳跳,也有人在江里游泳,另见那边支着几张桌子,几个先生正在提笔写着什么。  “哥哥,这是在做什么?”  孔木溪道:“招巡江手,你不知道。”  “早上好像听人说过,没留意。”  “为何不留意?”  “忙着干活呢。”  孔木溪睥睨了他一眼,道:“每月三贯,二石月粮,春冬各有衣物,另有住宿、伙食……”  “这么多?!”  “你只当做是从军,但我们庆符县巡江手,可比一般厢军好得多。”  许魁犹豫了一下,重重点了点头。  “不与家小商量一下?”  “不用。都快饿死了,小人本就想过去投军。”  孔木溪抬手,道:“去中间那队排着,记住,是中间那队,别排错了。”  “好,谢哥哥提点!”  许魁又谢过孔木溪,大步往江边跑去,跑到人群中,四下看了看,排到了中间的排伍后面。  前面大概也就二十余人。他等了好一会,心头渐渐焦急起来,心想着若是选不上,耽误了今日的活,也不知是否少挣几多钱。  忽然,有人在他肩上一拍。  许魁回过头,只见是个高大汉子。  “这位哥哥……”  “孔木溪叫你排中间的?我都看到了,他特地领你过来的。”  那高大汉子说着,在许魁臂上一捏,似乎思考起来。  “是。”  “我看你瘦瘦小小的,力气大吗?”  “小人力气还不错。”  “来,试试,像他那样跳,能跳几下?”  许魁转头看了一眼,见一个汉子在地上一撑,又跳起来,接着再次迅速扑倒跳起。  他迷迷糊糊看了眼前的汉子一眼,点点头,依着对方的样子做起来。  一直跳了五十六下,许魁累得满头大汗,实在无力再跳,方才摆了摆手,连呼道:“不行了。”  “你会水吗?”  “会。”  那高大汉子再次露出了思考的表情,最后点点头,道:“嗯,你跟我走吧。对了,我叫刘金锁,以后你叫我刘班头。”  “是,刘班头。”  许魁走了几步,又有些疑惑起来,喃喃道:“可是,孔哥哥说,让我在中间这里排……”  刘金锁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道:“一个样的。”  许魁于是迷迷糊糊地跟着刘金锁走到桌案前,报了姓名、籍贯、家口等等许多情况,又领了个小牌子。  “明日卯时之前,到茶马场校场上应卯,明白?”  “明白。”  刘班头点点头,又交代道:“万不可迟到了。”  “是。”许魁问道:“小人今日还可以去干活吗?”  “我管你这些,去吧,明日别迟了。”  ……  许魁依旧有些迷茫。  他又忙了一整天,领到了一百钱。  而这天夜里,他没有再去干活,而是与家小长谈了一次,早早就睡下,天还未亮时赶到茶马场前的校场上。  蒙蒙亮的天色中,与他一样的还有两三百人,渐渐汇聚起来……  ~~  有人在地图上点了点叙州,手指又沿着金沙江向西移。  “马湖县,我要在此迎击兀良合台。”张实低声道。  “可是,蒲帅还有下令。”  张实摇了摇头,喃喃道:“等不到了,最迟一个半月内,兀良合台大军便至。此战已经很清晰了,他要沿金沙江攻叙州,再沿长江下重庆府,与汪德臣等部包围合州。合州之重,不容有失。”  “是。”  “那我必须在金沙江拦击兀良合台。”  “是否再与蒲帅商量一下?”  张实再次摇头,眼神坚毅起来,道:“他才上任,对川蜀防御全然不熟,商量了又能如何,平白耽误战机而已。我意已决。”  “可是,都统制,你……”  “传我命令,征调水师三万人,迎战兀良合台。”  “是……”  ~~  与此同时,兀良合台亦在看着地图。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沿着西沙江东去,直下长江,包围合州。  那第一仗,就是在金沙江……  喜欢终宋请大家收藏:()终宋360文学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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