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晃出了内院门,方要再出大门去,忽然听到里面有人高声朝外喊话:“赵师父要讲故事了,大家伙儿都进来听吧!” 他心里一动,转身,混在人群里朝里去,心想:好家伙,还带讲故事的! 进得内院,只见赵飞双手那么朝里一招道:“好好,大家伙儿聚拢过来。” 陆晃就吊在人群的最后,他相信这么多人没人会特意注意到自己的,虽然距离稍远点儿,但他相信还是可以听见对方的说话声的——只要对方说话不是刻意的那么低就成。 赵飞清清嗓子道:“嗯,老规矩了,给大家伙儿讲讲我爹,也就是赵大侠的英勇事迹吧!” 众弟子听了,都个个拍起掌来,而且还拍得个“啪啪啪”直响。 赵飞脸有得色。 陆晃在后面看了,有点儿反胃啊,这是讲自己父亲的事迹,可偏说什么英勇事迹,脸皮可不能算薄啊! 陆晃且听赵飞究竟是要讲什么故事。 看那架式,这些个赵氏武馆的弟子们也很是吃这一套的。因为现在他们个个眼睛放光,对于赵大侠的崇拜之情真的是溢于言表啊! 陆晃也好奇,一路听赵大侠如何厉害如何厉害,反正就是说他牛X了,可是究竟是怎么个牛X法,自己完全不了解,如今可听一件具体事迹也好。 赵飞那边却一时并没有立即讲,他先是沉吟了那么一下,好像故事太多,不知道先讲哪一段似的,隔了好半天,才听得赵飞说道:“嗯,咱们就讲那个沙漠千里杀十煞的故事吧。这个也是赵大侠的很经典事迹之一了。” 开始讲故事了,赵飞也就不再提什么“我父亲”,改作称呼为“赵大侠”了。 赵大侠,听着这名字很威风很霸气的。 赵飞续道:“那是一个夏天,赵大侠因为身有一件要事,所以他要去沙漠一趟。可是他却不知道,有黑道上号称那‘十煞’的高手,已经盯上了他。因为赵大侠保护了行商的利益在无意之中得罪了那十煞,处心积虑要对付赵大侠,但是赵大侠并不自知,十煞并没有公开宣战,下什么战书的。” 陆晃听明白了,这好像带点儿偷袭的意思啊。 赵飞好像说了一通话,有点儿嘴干,旁边立即有懂事的弟子将茶盅递将上来,赵飞呷了一口,才又接了道:“这十煞各有惊人艺业,非常了得。才初入沙漠,赵大侠就惊觉了,他立即拨转了马头,与十人正面相抗,但是此时他发现有一个大问题,那便是如果单打独斗的话,他一个人对二对三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现在对方有十人,一对十,那就很处于下风了。所以赵大侠此时也就决定要智取了。” 此时有一名弟子遂说道:“对的,不能力取就可以智取,大英雄大丈夫是不能够用蛮力的。” 其他的弟子也纷纷的赞同了这一说法。 赵飞点头:“是啊,如果不靠脑子,只靠蛮力,行走于江湖会吃极大的亏啊!” 陆晃也赞同此话,在江湖行走,可能凭力量的时候居多,这是跟这个行业的特殊性有关联的,但也不可一味依仗了力量,那是行不通的。 赵飞又接道:“赵大侠便拍马飞奔在前,不与那十煞纠缠。话说赵大侠胯下这马可是良驹,乃大宛之名马,全身没有一根杂毛,全是白色,白如雪,那马一跑起来,如四蹄悬于半空,当真是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后面十煞追得很急,其实他们的马也是好马,因为他们也知道赵大侠一贯是骑的白色骏马,他们想着要追杀赵大侠,又怎么可能用驽马呢? “赵大侠白马在前,仍然能够轻松拉开距离,但赵大侠驾驭了胯下之马,却并不急驶,反而减速下来,他不时朝后张望了,已经看出来那十煞的马力终究是有区别的,最前面的一匹马已经跟后面的马拉开了好一段距离。而赵大侠心里这么一计算,他觉得已经很有把握杀掉冲锋在前的那一人了,于是他将马速给降得更低!” 赵飞讲故事的本事不错,不知道他的真实功夫跟讲故事的功夫比起来,哪个更强,连陆晃也听得挺有兴味的。 赵飞呷口茶又道:“说时迟那时快,冲到最先那人已经离赵大侠只有一箭之距离了,赵大侠忽然双腿在马腹那么连磕得三下,两重一轻。 “其实这是一个马语了,人与马在一起久了,只要是一个有心人啊,都可以让马能够部分知道自己的意思。赵大侠当下这么二重一轻,就是在对马儿说:你可以立马掉头了!那马儿心领神会,马身一顿,如果是平常的马要急转头,总是得先停下来,完全没有速度才成,可是这马毕竟是神马一匹,赵大侠胯下之马不神不成啊!马居然不减速,一个大扭身,马头全别过来了!那马奋蹄前冲,眨眼间居然跟追来这一人,是十煞里的老九,来了个马头对马头,那人大惊,眼见自己的马头要跟对方的马头相撞了,他急忙勒马要停下来,避免相撞!” 陆晃听到这儿不由得“噗嗤”低笑了一声,他身旁其他弟子看着陆晃笑,他们也忍不住想笑。 觉得马头相撞,如果能撞成,那一定十分的有趣。 陆晃想的却是这是要出“马祸”了么? 赵飞见众人脸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他很得意的继续道:“嗯,那九煞虽然手忙脚乱去减马速,但是来不及了,马头已经跟对面的赵大侠胯下的马来了一个的碰撞。马与马不一样,赵大侠胯下的马是有功夫的马!” 赵飞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色是十分的严肃,根本没有丁点儿开玩笑的意思。众人听了都惊噫起来。 陆晃不相信,这太扯了,马也练武功。 连武侠大师也不敢这么扯吧! 赵飞却是表情十分严肃的继续道:“神马练的马功夫是马头功,马头练得跟生铁一般,所以现在两个马头相撞,那么,结果你们可想而知了!” 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也跟着笑。 陆晃觉得不太真,但假得有意思,而想想那场景一定有意思得很的。 赵飞也脸上露出了欢然之色来:“马头跟马头相撞,发出了砰的一声大响来。神马无事,九煞的马就灰飞烟灭了,马头变成了渣!那九煞也反应真快,他身手也真个了得,他纵身朝上,但他反应再快,哪儿又快得过赵大侠手里的这一把大刀呢!大刀划过,泛起一片血光来,然后九煞惨叫声里,双腿已经没了,人落在地上悲惨嚎叫着。 “赵大侠可手下不留情,知道这九煞特别手段毒辣,他纵马过去,神马直接将那九煞给踩得一命呜呼了!” 众弟子都听得津津有味。 赵飞却停了下来,好像留时间给大家好好品味一番。 隔了半晌方道:“九煞眼见不活,后面冲上来是两骑,速度几乎是并驾齐驱的。分别是八煞与十煞,双煞一左一右抢攻上来,赵大侠大刀挥舞,刀上带出的血迷了八煞的眼睛,他大惊间茫然失措早被赵大侠一刀劈马下,那十煞吓得呆了,竟像个木偶一样,待赵大侠大刀杀到眼前,才反应过来,可是哪儿还来得及,手里刀才抬了一半,脑袋都滚下砸在刀身上了! “赵大侠连毙三敌威风凛凛,他是仰天长啸!眼见后面七煞几乎是联袂杀到,如果此时正面拉开大战,还是一敌七,势必处于下风。于是赵大侠再跑,后面再追,如法炮制,初时快,等对方人马拉开后,速度陡降,又见最前的头煞追得近了,突然间三重一轻,那是告诉胯下之马要收足,那马立时明白,说收就收,竟然没有任何的转圜余地,抢得时间差,头煞已经在最佳距离,赵大侠一个回马刀,又毙了头煞。 “后面二煞三煞手持长枪扎来,赵大侠无法近其身,忽然反向一冲,从两人枪尖间隙处冲过去,人已经鬼魅般来到两人身后,反手一刀,一煞落地,再回带,又杀一煞。 “现在十去其六,只余下四煞了!” 小四听得很仔细,他终于忍不住道:“赵大侠智计惊人,余下的四煞是不是也是用计格毙的?” 赵飞却缓缓摇头,他语气沉重道:“赵大侠此时大声说:之前也算是用了些计,那是因为你们依仗的是人多势众,可现在你们只余四人,我便不用计,跟你们硬斗!” 弟子听了都为赵大侠气度所慑! 赵飞目光飘向了远方:“以一敌四,最后全歼四神奸巨恶!赵大侠也身负重伤,那伤一直养了近半年才痊愈。赵大侠沙漠斩十煞,一战威慑甘州南北两道,令黑道中人侧目!” 陆晃也听得心驰神往的,只觉得赵大侠用一句话来形容便是:厉害炸了! 故事讲完,在众人的一片唏嘘声里,陆晃默默的离开了赵氏武馆,他没有走远。 陆晃离开了赵氏武馆,他没有回陆府,他当然没有回去,因为有人等着他。 赵晃坐在楼头看着街对面,从这儿可以看到那赵氏武馆的大旗,旗在风中飘扬着,陆晃轻笑一声,吐一口气,暗道:“一个有意思的人。” 他不后悔最后一日没有去休息,以迎来翌日上班的精神,因为遇到一个有趣的人,并不是特别容易的一件事儿。 人应该珍惜的。 人活一生是为了什么? 当然为钱为权,甚至有的人为了女人。 都正常。但不是全部,至少在陆晃的人生哲理里并非全部。 真的并非全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