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枯竭和兵源匮乏一直是帝国的无法忽视的问题,希拉克略一世实行军区制,其目的就在于对抗当时强大的外部势力,而这一制度也确实在他与库思老二世的对抗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随着领土的逐渐缩小,军区制已经不合时宜,军区制的土地世袭和允许转让的特点使得军事贵族越来越强大,某些家族的势力甚至一度超过了皇室,给内战提供了先天条件。 那能不能效仿君士坦丁大帝时代的军事制度呢?君士坦丁想了想,暗自摇了摇头, 君士坦丁大帝时期,罗马帝国的整个战略思维发生了变化,帝国军队分为野战军和边防军,在对抗波斯人的过程中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但那需要一个极大的战略纵深,简单来说,就是以土地换取时间,然后集中兵力决战, 这样一个战略在现在是不符合现实的,毕竟现在的国土面积比起君士坦丁大帝时期小了不少,以土地换时间,搞不好土地一下子就丢完了。 从帕里奥洛格斯王朝的米哈伊尔八世开始,军区制就已经濒临崩溃,取而代之的是普罗尼亚制,这种制度的特点就是将土地封给作战有功的士兵,土地无法世袭,无法转卖,士兵死后土地收归国有,在一定时间内维持了帝国的稳定, 其缺点也很明显,在封地里,领主的权力是很大的,可以自由决定税收,在某方面来说,这群人只是没有名头的终身贵族,封地没有冠以贵族领地的称号罢了。 但世界上没有永恒的制度,普罗尼亚制在后期已经变质了,受封对象也不只局限于士兵,贵族、教士、商人等等,都有可能得到历代皇帝的授封,土地也在历代皇帝有意无意的放纵下变为世袭土地,不经意间,普罗尼亚制也走上了军区制的老路。 到了现在,普罗尼亚制也已经崩溃了,历史上奥斯曼人的蒂玛尔制就在一定程度上借鉴了普罗尼亚制,而蒂玛尔制一直到十九世纪才被废除。 “帝国不能没有军队,就像院子不能没有砖墙。” 君士坦丁沉声说到,内阁成员们纷纷点头, “普罗尼亚制已经不再完全适合帝国的发展,我们需要重新做出改变,然后在帝国内推广。” “塞西佩,你的看法是什么?” 塞西佩站起身来, “传统的普罗尼亚制给予领主的权力太大,以至于常常发展为割据势力,就这一点,帝国必须建立严格的法治,由各地的法官、大法官监察,随时向中央汇报情况,” “而且,我们应该将一部分获得土地较多的士兵留在军营中,授予他们军官的职位,接受军事训练。” 要知道,分发下去的土地并不是完全没有人的,实际上有人在土地上耕作,其耕作产出是归领主所有,这群人就叫做隶农, 自由农本来作为帝国的主要税收来源,在之前的衰弱过程中,自由农不得不依附于较大的军事贵族和修道院,自由农的数量已经大大减少,大部分变成了雇农,和隶农一起作为土地的耕作者,是不能轻易离开土地的,违者要受到极其严苛的处罚。 “关于兵源的问题,我们可以允许地方上的领主带兵参军,以兵源和粮食换取爵位,可以缓解一部分兵源和军粮不足的情况,领主们带多少兵参军,我们就可以相应的给予什么爵位,比如说,带十个人参军,我们封骑士,带一百人,封男爵,一千人封子爵,五千人封伯爵,一万人封侯爵,两万人以上封公爵,粮食和金银可以以此为基准,类比增加。” 塞西佩还特地强调,谁带来的兵就归谁统领,也是为了防止领主们以为自己上当受骗了。 其实这就相当于是卖爵了,不过问题不大,只要人人都是贵族,那就没有高低贵贱,华夏汉朝皇帝为什么那么喜欢给民封爵,就是为了让爵位变得不值钱,减少国内的特权阶级。 随着塞西佩的想法一条条说出来,负责记录会议纪要的书记官笔都快甩脱了,勉强跟上了塞西佩的说话速度。 “那这部分贵族只能是终身贵族了。” 卡尔沃在一旁插嘴,被打断的塞西佩没有丝毫不悦, “那肯定的,不过如果他们在战场上立下功劳,我们可以允许转为世袭贵族,也算是激励他们奋勇作战。” 听完了塞西佩的想法,查韦斯站了出来,对着君士坦丁说到, “陛下,我恳请您仔细想想,捐兵令一出,帝国的军队数量肯定会大大增加,这群士兵的人吃马嚼,是我们来负责,还是让他们自己负责?如果我们负责的话,帝国的财政恐怕还是坚持不了多久,如果让他们自己负责,岂不是重蹈希拉克略皇帝的覆辙,帝国真的有必要保持这么多常备军队吗?” 查韦斯的意见就是以国内的经济发展为主,裁减军事开支,积极和意大利人合作,共同抵抗奥斯曼人,这在以前的帝国是很正常的思想,以前也都是这么做的。 不光是查韦斯,卡尔沃也是这么认为的,国内的发展很重要,支持军事发展的也就只有塞西佩了,就连海军大臣胡塞佩,也只是看热闹的状态,反正帝国现在不可能拿出太多精力去发展海军。 塞西佩有些急眼了,指着查韦斯, “不重视军队怎么行?奥斯曼人被赶跑,才几年哪?当年围城的军营就在外面,天天的看着我们哪,忘了?” “我没有说不重视军队,军队很重要,这我知道,” 查韦斯略微撇头回应了一句,随后又看向君士坦丁, “但是国内百废待兴,国家虽然强大,如果热衷于战争,也会踏入歧途,强如图拉真皇帝,也没办法阻止,发展才是硬道理。” “罗马帝国以武立国,历代先帝无不以扩张领土为己任,现在除了奥斯曼人,还有谁可以威胁到我们?只要打败了穆罕默德二世,帝国又将重回希拉克略时代的版图,没有军队怎么行?” 见塞西佩说的滔滔不绝,查韦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塞西佩的政策对刺激国民参军,肯定是有积极作用的,但查韦斯的担忧不无道理,帝国现在用不用得到这么多军队,这是个问题。 “不如直接把士兵放回家算了,战时再重新招兵,反正君士坦丁大帝那时候也是这么做的。” 卡尔沃提出来一个折中的建议。 “不设置野战军?边防军呢?我们哪里还有天险,战争一开始,人家可不会等你把兵集中起来再开战。” 塞西佩当即反驳。 巴尔干半岛和小亚细亚之间没什么天险,马尔马拉海也只能起到拖延的作用,再说了,奥斯曼的海军可不是吃素的,现在的海军又没有什么技术障碍,一般都是投入的钱多,海军就强大,真要论起技术,阿拉伯人的造船技术还要更强一些。 戴克里先时期,军队分为野战军和边防军,采用的是阻绝式战略,利用边境线上的天险,连成一线,用以固定边界,但很快,人们发现,边境上的士兵们很容易成为将领争夺帝位的工具, 于是在君士坦丁大帝时期,边防军的作用被大大削弱,帝国更多的依靠中央野战军,边防军的作用就仅仅只是拖延时间了。 但是这是在拥有足够的战略纵深的情况下实施的,没有人拖延,你零零散散的军队,真的起不了太大作用,你都还没反应过来,全国就沦陷了,这还打个屁。 观察欧洲的所有国家,就算像英格兰那种在岛上的国家,都建立了常备军,防范苏格兰高地和北欧的蛮子,除非像神罗里面实在没钱,又有人罩着的国家,那可能不会建立常备军,因为人家压根用不着,开战就是全境,军队都是多余,还不如期待神罗皇帝干涉来的实在。 “好了,常备军队的建立是很有必要的,野战军要维持在一定规模,以应对突发情况。” 君士坦丁给这场辩论下了定论, “塞西佩所说的捐兵政策也很好,可以实行,但要控制捐兵人数,这方面就交给塞西佩来办吧,查韦斯,财政部人多,抽调一些人手去帮忙。” 中央集权是大势所趋,君士坦丁不会放任地方上有强大势力,这是两约翰皇帝、两曼努埃尔皇帝给出的血的教训,那段屈辱的历史,比之靖康之耻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另外,我要强调,地方领主一定要坚持法治,要按照帝国的法律行动,不允许动用私刑,出了事只能找法官,法官无法裁决就找大法官,层层递进,凡是和法律有关的事情,以君士坦丁堡发布的敕令为主,不允许地方法律,除非我允许。” 地方领主胆子是很大的,不约束一下他们,他们还真有可能干出阳奉阴违的事情来,到时候,损害的是国家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