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望着天边的星月发呆,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胡七忽然拿出紫玉笛放在唇下,缓缓吹奏起来。 悠悠笛声在冰凉的月色中飘荡,笛音清凉悠扬,传入鹿宁耳中,顿觉心神俱静,有一种洗尽纤尘、超凡脱俗之感。 她托着腮,慢慢沉浸在笛声中,仿若置身于方才的梦境之中,一扫心中的不快,眼前又浮现一片绚烂多姿的花海。 胡七一边吹着笛子,一边小心的观察着鹿宁的神色。见她眉头渐渐舒展开,唇边浮出芊芊的梨涡,他也随之微微扬起嘴角。 「阿嚏!」鹿宁猝不及防打了一个喷嚏,连忙揉了揉鼻子,尴尬地笑了笑。 胡七放下笛子,立刻脱下外衣,轻轻披在她的肩上:「入秋之后,早晚都会有些凉,千万别着凉了。」 一阵淡淡的梅香袭来,鹿宁本能地想要拒绝。当她撞进胡七清澈温柔,全无绮念的目光中,却又退缩了。. 她淡淡一笑,轻声道:「谢谢。」 胡七盯着鹿宁身上的留仙裙,忍不住问道:「鹿姑娘,您身上这件裙子,应该是留仙裙吧。莫非你也有来自安南的朋友,送给你的吗?」 鹿宁看了看身上的裙子,淡笑道:「几个月前,我偶然间救了一名安南的***。作为谢礼,他将这条裙子送给我了。」 鹿宁轻描淡写,并不打算将翊王地事说出来。 胡七若有所思地拿起酒坛喝了口酒,沉吟着说道:「鹿姑娘,有件事我一直在瞒着你,实在是有苦衷……」 「既然有苦衷,就不必非要说出来。」鹿宁不以为意地打断他。 「不,这几日相处下来,鹿姑娘和托托对胡某十分照顾,所以胡某于心不忍,觉得不能再隐瞒下去,否则,若是为鹿姑娘惹来杀身之祸,胡某万事难辞其咎!」 听胡七说得如此严重,鹿宁蹙眉看着他,问道:「胡-公子究竟隐瞒了什么事?」 胡七若有所思的看着星空,淡淡启唇:「其实我这次离开家,不仅仅是因为我想要独闯江湖,也是因为我得罪了一些人,所以遭到了追杀。所以当初你遇到我时,我正是为了躲避追杀才会上山,却不料遇到狼群……」 鹿宁疑惑的问道:「你到底得罪了谁?」 胡七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说道:「是个不能得罪的麻烦人!」 鹿宁听他说得言之凿凿,也不得不信,她淡淡一笑,安抚道:「放心,既然你已经委托我们,将你平安送到盛京。我就不会半路反悔的,一定会将你平安送到。」 胡七愕然看着她,不解道:「鹿姑娘,你难道不怕惹上麻烦吗?」 鹿宁喝了一口酒,淡淡一笑:「一般委托我们马帮护送的人,大多都是遇到了这样或那样的麻烦。如果我们也怕惹麻烦,怎会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呢。所以,你别担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说着,她拍了拍胡七的肩膀,态度甚是潇洒泰然。 胡七看了看被她拍过的地方,又看了看她俏丽的容颜,慢慢扬起嘴角。 空中大雁飞过,已带走两日的光阴。瑟瑟的秋风吹动树叶,送来阵阵寒意。 思考了两日,鹿宁发现自己暗访毫无查获,如果灵州分号真有猫腻,一定隐藏得很好,不会被轻易发现。 看来,她必须要主动试探一番,才能有迹可循了。 来了几日,灵州分号的人都认得差不多了。她才准备召开第一次大会。 听到少帮主的召集,谁也不敢怠慢。很快,灵州分号的弟兄便齐聚一堂,等待少帮主发号施令。 聚义大厅内,鹿宁端坐在主位上,她一扫众人的脸,昂然道:「众所 周知,不久之前,老帮主已将帮主之位传于我。我毕竟年轻,经验少,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还需要众位兄弟多多帮助、多多担待。」 云长老听到这话,连忙向她拱一拱手:「少帮主年少有为,巾帼不让须眉,这样说就太谦虚了!」 鹿宁微微一笑,又道:「既然我已接过这帮主之位,就绝不会得过且过。我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将马帮发扬光大,绝不辜负老帮主的嘱托!」 叶孤鸣哈哈一笑,忙道:「你是老帮主看中的继承者,一定不会有错的!」 鹿宁点了点头,朗声开口:「我当少帮主,要求也很简单,那就是按规行事,按功分赏。年长者不要仗着资倚老卖老,年轻人也不要觉得晋升无望。我当上帮主之后,一切都要归零!任何人违背帮规,或者作出有损马帮声誉的事,不管曾立过多少功劳,亦或和老帮主关系有多亲近,我都会按帮规赏罚!」 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众人一眼。 听到这话,底下有人欢喜有人愁。而云长老和叶孤鸣相视一眼,脸色微变,却没有接口说话。 又说了一会儿话,鹿宁忽然看向叶孤鸣:「叶伯伯,灵州分号的花名册可在?」 叶孤鸣一怔,看向云长老。 云长老连忙命人把花名册送了过来。 鹿宁接过花名册,意味深长地瞥了叶孤鸣一眼,想要责备几句,想了想却欲言又止。 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鹿宁一页页认真地翻着花名册,眉头却越皱越紧。 放下花名册,鹿宁看向叶孤鸣,质问道:「叶总管,为何这一年之中,灵州分号的人员流动如此大?这些被遣散的人,可是做错了什么事吗?」 叶孤鸣再次被问住,他又看向云长老。 云长老连忙一拱手,恭敬答道:「回少帮主,这些人有的是违背帮规被遣散,有些人是主离开另谋高就了!」 看着叶孤鸣一脸的茫然,鹿宁没有责备,而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给了他一个机会:「叶总管,账本又在何处,也拿过来让我看看。」 叶孤鸣垂下眼眸,脸色有些难看,这一次他没有再看向云长老。 云长老却主动接过话头:「回少帮主,这几日正好是秋忙之际,帮中任务繁杂,有些账我还没有整理出来。不如,等过几日你再看吧。」 鹿宁看着他微微一笑,坚持道:「灵州总不会只有一个账本吧?你没整理好的就先放着不看,把以前的账本拿过来我看看。」 云长老眼珠一转,笑着说道:「账本十分重要且数量繁多。在这里肯定看不完的。这样吧,待会儿老朽给您送到房里,您闲暇时慢慢看,如何?」 鹿宁沉吟一下,点了点头,也不再坚持。 她看着面沉似水的叶孤鸣,试探道:「叶伯伯,近日来我听闻了一些灵州分号的传闻,却不知是真还是假,想请叶伯伯指教一二。」 此时,叶孤鸣已全然变了脸色,也不等云长老回答,径自反问道:「不知少帮主听到了什么传闻?」 鹿宁思忖片刻,说道:「有江湖传闻,咱们灵州分号内部不合,还做出过一些勾结朝廷、欺压百姓之事!不知是否属实?」 叶孤鸣脸色一沉,刚要发怒,云长老连忙笑着打圆场:「少帮主英明,可不能轻易相信这些江湖传言啊!咱们马帮一向团结,更是秉承老帮主的意愿,一直在行侠仗义。想必这些传言,都是嫉妒马帮的人,故意传出来诋毁咱们的。少帮主若想带领好马帮,可要有双能辨别是非的慧眼啊!」 鹿宁听着云长老似是而非的辩解,心头疑云纵生。 她又看向叶孤鸣,忍不住薄斥道:「叶总管,流言并非空穴来风。一 定是灵州分号出了问题,才会让人逮住机会,传出这样的话来。您身为分号总管,练武固然重要,可帮中的事您更应亲力亲为,不该假他人之手。如果帮中真有人,背着你做出一些有损马帮名誉的事,您岂不是辜负了老帮主的嘱托吗?」 这句话让叶孤鸣彻底翻了脸,他嚯地站起身来,怒瞪着鹿宁,高声喝道:「我叶孤鸣是随着老帮主打拼天下,才有了今日的地位。灵州分号是马帮第一个分号,在江湖中地位举足轻重!况且灵州分号的武义,是所有分号中最高强的,这和我叶孤鸣是分不开的!我觉得现在帮中事务十分平稳,已不需要我日日盯守,更何况我本就不是擅长经商之人。当初也是和鬼力赤说过这一点的!」 叶孤鸣此时怒火中烧,鹿宁却不疾不徐地说道:「叶总管,您说的不错,正因为义父信任您,才会让您来看守最重要的分号。就算您不想亲力亲为,也要做到凡事心中有数才对啊!」 叶孤鸣瞥她一眼,冷哼一声:「我以为你不远万里前来,是好心来探望我。如今看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其实你不必这么麻烦,如果少帮主觉得我叶孤鸣,不适合做灵州分号的总管,那大可换个人来做,我绝无怨言!」 说罢,他一甩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没想到,总管和少帮主竟闹翻。这让在座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手足无措。 云长老眼珠一转,连忙打着圆场:「少帮主勿恼!叶总管平日里脾气的确是有些着急,不过他绝无恶意!如果少帮主有什么事想问,老朽愿意代劳!」 鹿宁没有理会他,而是蹙眉盯着叶孤鸣的背影,面色有些难堪。 沉吟片刻,她看向托托,轻叹道:「兄长,你还是去看看叶伯伯吧。」 托托拱一拱手,立刻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