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宁咬着唇,迟疑地说道:「其实,我觉得还有第三种选择……」 「第三种?」羽枫瑾微微挑眉,凝目看着她,满眼的疑问。 鹿宁长叹一声,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殿下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等沛王和渝帝之间分出胜负,你再趁机出手一击,这样便能大仇得报!」 羽枫瑾淡淡一笑,反握住鹿宁的手,轻轻叹道:「这个方法……我自然也想过。可如今北渝内忧外患,沛王和渝帝之间的争斗,是一个时间长、伤亡大的战争。如果此时,南诏和安南再趁虚而入。 最后的胜利者,不知道会是谁!我不能让北渝的江山冒这个风险!而且……我不想做一个造反者,我要名正言顺的拿回一切,只有这样,才不愧对先皇……」 鹿宁拉住他的手,深深望着他朦胧的眼,一字字坚定的说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这句突如其来的承诺,如同一颗春雷,在羽枫瑾的心中炸开。 被迷雾笼罩的双眸,渐渐化开,透出一丝明亮的光彩。 他的眉头微微颤动,唇角似笑非笑,虽然一语未出,却将鹿宁的手,握得更紧了。 赶了几天的路,每个人都身心俱疲。 可这一夜,注定无眠。 二人对这烛火相依相偎,叶青峰神情警惕的守在门外,唯有沐芊芊没心没肺的和周公约会…… ——赴宴—— 晨鸡的啼鸣之声,唤醒了曹州城内熟睡的人们。 羽枫瑾和鹿宁和衣而卧,两个人都心事重重,一夜睡不踏实。 早上昏昏沉沉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羽枫瑾猛地睁开眼,便从床上一跃而起,连忙跑去开门。 叶青峰神色紧迫的站在门外,捧着一张大红的请柬,沉声道:「王爷,沛王派人给您送来请柬!邀请您到府一聚!」 羽枫瑾接过请柬,冷冷一笑,讥讽道:「沛王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我昨天晚上刚到曹州,他今日就迫不及待的要与我见面了。」 收好请柬,他转身就要回屋,叶青峰却出声拦下他:「王爷,沛王的人还等在外面,说是等您的回复!」 说罢,他瞥了一眼,门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几个人。 羽枫瑾看了那几人一眼,冷声道:「和他们回话,本王会按时赴约!」 叶青峰猛地瞪大眼,低声道:「殿下,您不再想一想吗?这应该鸿门宴啊!」 羽枫瑾冷冷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道:「不去赴宴,怎么能知道他要做什么!」 叶青峰想了想,才无奈的点点头,方转身前去回复。 羽枫瑾刚刚转身,便撞上鹿宁不安的目光。 他轻轻抚摸着鹿宁的脸,柔声道:「别担心,我去去就回,你们在这里等我。」 鹿宁咬了咬唇,拉住他的手,轻声嘱咐道:「无论如何,带着青峰一起去,我也能放心些。我会和芊芊在这里,等你回来吃饭。」 「好。」羽枫瑾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辗转到她耳畔,轻声道:「那以后……就不要再分床睡了,好吗?」 鹿宁的脸微微一烫,羞怒的推开他,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说八道!还不快去快回!」 「遵命,夫人!」羽枫瑾看着她,宠溺的笑了笑,便转身推门离去。 鹿宁扶着门廊,呆呆的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甜蜜过后却更加忐忑。 直到羽枫瑾坐上马车,与叶青峰一起离去,她才黯然收回目光。 缓缓转身,看到沐芊芊不知何时已经起床,正斜倚着门 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唇边挂着一抹讥诮。 鹿宁瞥了她一眼,慵懒地说道:「你醒了?那我让驿呈送来饭菜。」 沐芊芊却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问道:「你们不是一直都闹别扭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是不是昨晚,你们之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鹿宁皱了皱眉,翻了一个白眼:「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是见不得人的?」 沐芊芊拧起细细的眉毛,用力戳了一下她的脸:「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好哄!人家三言两语就将你收入囊中了!要换做是我,一定要好好折腾他一番才行!」 「芊芊……」鹿宁扶住沐芊芊的双肩,忽然正色说道:「你知道马上就要打仗了,我怕是连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证,更不敢保证你的安全。所以,你趁着打仗前,赶快去南疆找燕荣吧。待在他的身边,总比在这里安全!」 沐芊芊猛地怔住,继而插着腰,叫嚣道:「喂,我堂堂天下第一的侠女黑玫瑰,是贪生怕死的人吗?你竟敢把我半路丢下,也太不够意思了!」 鹿宁叹了口气,摇头道:「芊芊,没心情和你开玩笑,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知道啊!」沐芊芊挽着她的手臂,得意的说道:「可是,我轻功这么好,谁能抓得住我,你轻功那么差,我怎么舍得将你一个人丢下啊!江湖中人,最讲义气,你放心,咱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听着这些话,鹿宁终于勾起唇角,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却倍感温暖! ——鸿门宴—— 日暮渐渐漫起,天气也愈加严寒,天地之间起了一层白茫茫的雾。 叶青峰驾着马车,缓缓停在沛王府邸的门前。 没想到,孙燧竟早早就等在这里,他看到羽枫瑾的马车,立刻急匆匆的迎上来。 「孙大人,你怎么也来了?」看到孙燧,羽枫瑾颇感意外。 「王爷。」孙燧向他躬身一揖,低声说道:「卑职不放心您一人过来,所以,便一块儿跟来了!」 看着孙燧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满面风尘的样子,羽枫瑾有些于心不忍:「孙大人,本王也不敢保证,踏进这个门之后,是否还能活着出来。沛王与你积怨已深,你还是不要跟去得好!」 「殿下。」孙燧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卑职来的时候,已经向沛王禀报过了,现在想走已是来不及了。所以,这鸿门宴就让卑职与您共赴吧!」 羽枫瑾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便与他并肩走到府邸门口。 门口的侍卫,问过名讳后,便将二人引入宴客厅。身为随扈的叶青峰,只能守在门外。 厅内烛火通明、十分温暖。 羽枫瑾和孙燧刚进门,便有下人过来,为二人除去身上的大氅。 二人纵目四顾,一眼便看到主位上,大剌剌坐着的一位男子。 羽枫瑾微眯起眼细细观瞧,那男子长着一张长方脸蛋,浓眉大眼、鼻若悬胆,眉眼之间颇有威严。 满脸的络腮胡子,平添了许多风霜,正是二十年不见的沛王。 他就在那里! 仇人就在那里! 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时,他杀了自己的母亲! 羽枫瑾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神色莫测的,看着依旧张扬的沛王。 他的眼神深邃而幽暗,心情忐忑而愤怒。 二十载的岁月,倏忽而过,如白驹过隙。 带走了许多,也留下了许多! 当年意气风发、张扬跋扈的年轻人,如今成了落魄、沧桑的中年人。 而当年较弱无助、任人宰割的孩童,已长成 了老谋深算、历经风雨的年轻人。 可二十年的艰难岁月,却没有驱散沛王对皇位的痴恋,也没有化解羽枫瑾对沛王的仇恨。 二人再见时,被凝滞的时间,仿佛一下子解封,所有的爱恨情仇,都瞬间涌上心头。 原本此时,该上演一场复仇的大戏,可彼此,却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 沛王站起身,大步迎过来,上下打量着羽枫瑾,大笑道:「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再见面时,你已是而立之年!」 羽枫瑾面色沉着的拱手道:「二十年未见,兄长别来无恙!」 「二十年?」沛王脸上的神色难测,反复咀嚼这几个字,喃喃自语道:「竟是二十年了!果然是弹指一挥间!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他背着手缓缓走到主位上坐下,又抬手示意道:「十弟快坐吧,咱们吃点肉喝点酒,好暖暖身子!」 羽枫瑾和孙燧拱一拱手,纷纷落座在沛王的两侧。 原本就没什么交集的二人,时隔多年再见,连寒暄都说不出口。 还好,下人很快便送来一桌的珍馐美味,还有十坛美酒。 有些话,有了酒才能说出口。 下人前来为二人斟酒,沛王忙举起酒杯,向羽枫瑾敬道:「十弟不远万里来到曹州,为兄在这里敬你一杯!」 羽枫瑾端起酒杯回敬:「多谢兄长盛情款待,该是贤弟敬兄长才是!」 孙燧也举起酒杯,敬向二人,寒暄道:「卑职能与二位王爷同席,是卑职的荣幸!这一杯,该卑职敬二位王爷!」 沛王瞥了孙燧一眼,冷笑道:「我说孙大人啊,您任曹州知府也有些日子了,怎么本王屡次请你来,你每次都是严词拒绝,今日竟愿意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