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的死早有征兆。 科尔沁部的台吉们也都做好了准备。 巴达礼虽然是奥巴的儿子,但由于年轻,实际上并没有掌握太多的权利。好在有奥巴的弟弟布达奇全力支持他继承科尔沁部首领的位置。 奥巴死后的科尔沁大致分成了两派。 巴达礼自不必说。 另一派的势力也很强,甚至有压过巴达礼的势头。 那就是以吴克善为首的一派。 吴克善是宰桑·布和的儿子,是满珠习礼的大哥。 他还有两个很出名的妹妹,此刻正在台湾吹海风的海兰珠和大玉儿。 他和巴达礼都是成吉思汗的弟弟哈布图哈撒尔十九世孙,所以对于争夺科尔沁部落首领这件事,他也是有资格的。 何况他现在的势力很强,支持他的不光有叔叔辈的喇嘛什希,还有祖父辈的蒙衮。 单从两方兵力来讲,吴克善比之巴达礼有过之而无不及。 粗略一算,竟然高达一万八千多人! 恐怖如斯! 而巴达礼则稍微逊色一点,满打满算只能凑齐一万五千人。 就这还是因为他是奥巴的儿子,不然这么多人都凑不齐。 “吴克善,巴达礼这小子年前去了趟北京城,被明人吓破了胆子,竟然要把辽河套让给大明!科尔沁若是给他统领,早晚落得一个被明人吞并的下场!无论如何,这次你不能退缩!首领之位,不能拱手想让!”蒙衮愤怒地说道,显然对巴达礼极为不满! “额布格,道理我都知道。可是首领昨日刚刚去世,咱们现在就争夺首领之位,是不是有些不妥?”吴克善有些为难地说道。 “就是啊。咱们现在发动恐怕会引起部里绝大部分人的不满。怎么着也得等首领的下葬以后吧?”满珠习礼也在一旁说道。 “等下葬以后?咱们还有机会么?你以为巴达礼不知道咱们的想法?”蒙衮显然是不认同两人的看法。 “我也觉得此时发动太早,不过我们可以做好准备,等奥巴下葬之后,立马发动,夺取首领之位。”喇嘛什希也在一旁帮腔道。 “你们!唉!”蒙衮伸手指了指三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怕咱们准备好了,对方也有所准备!而且就算咱们兵力占优势,难道就非得血战一场不可?到时就算咱门能侥幸胜出,又能保有几分实力?咱们西有插汉,男有大明。若是插汉或者南明趁机前来攻打我们,我们该如何应对?” “这,可能吗?” “万一呢?” “......” 吴克善有些无言以对。 “犹豫就会败北啊!” 蒙衮的话里都带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了。 吴克善陷入了纠结当中。 另一边,巴达礼也正和布达奇商议着父亲下葬的事情。 “巴达礼,吴克善虎视眈眈,恐怕这几日就会发难啊。” “我知道,但他们难道会在父亲下葬前搞事情?” “难说,他们若是在你父亲下葬前发难,虽然会引起部民们的不满,但成功的机会却是最大的。就看他们怎么选择了。” “那我们干脆主动出击好了。” “恐怕不行,一是师出无名。二是咱们的兵力不占优势。” 巴达礼沉默了。 “你先休息吧,眼下形势紧张,还是早做打算为好。”布达奇见巴达礼不说话,知道他此时也很为难,加上父亲刚刚去世,正是最难过的时候。别不再打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巴达礼静静地坐在帐内,在牛油蜡烛的闪烁下,他的身影略显孤寂。 良久,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了出去,来到另外一个不起眼的小帐篷前。轻轻说道: “伍将军,睡了么?” “进来吧。” 里面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 在巴达礼掀开帘子的同时,帐篷内的蜡烛亮了起来。 “我一直在等你。”伍响目光灼灼地盯着巴达礼。 “我知道。” 巴达礼应了一句,便沉默了。 “巴达礼,你渴望权力吗?” “想听实话吗?” “那是自然。” “小的时候,我经常听大人讲我的先祖成吉思汗的故事,于是常常幻想自己能生在他那个时代,跟着他一起横扫大漠,纵横天下!后来再大一点,才知道,曾经辉煌的蒙古,已经是四分五裂。 虎墩兔志大才疏妄想统一漠南蒙古,我们科尔沁只好与努尔哈赤联姻结盟保全自己。事实证明父亲的做法,既是对的,又是错的。对是因为确实保住了自己的势力,保住了族人的性命。而错,就错在后金被你们给消灭了。 你们崇祯皇帝刚继位那一年,皇台吉打算亲征插汉,下令让我们科尔沁诸台吉到绰勒郭勒,集合待战。但我父亲不忍心杀掠虎墩兔及其部众,以足疾作为理由没有到达会盟之地,只是和叔父率领部众到插汉的边界,虚张声势一番便回来了。我能感受到父亲与后金结盟的不情愿,但他可能也更害怕虎墩兔的统治会将部落带入深渊。 科尔沁号称漠南蒙古三大部,实际上最初西边打不过插汉,东边打不过女真,南边更是有着大明这个庞然大物。而女真的极力拉拢,其实也不过是想在插汉和后金之间有个缓冲罢了。 你看,这就是我们部落的命运。即使我父亲宁愿违抗黄台吉的命令都不愿与插汉自相残杀,但眼下看来,我们还要不可避免地陷入到这样的困境当中。 所以,我只能过来向你求助,或者向你身后的大明求助。哪怕,你们的目的也不单纯。 年前进京,让我有许多感触。当我看到努尔哈赤的子孙在你们的屠刀下一个个丧命的时候,我太害怕了。我怕自己也会在你们的肆意蹂躏下屈辱的死去。但反过来一想,又有多少汉人死在女真的屠刀之下呢?又有多少汉人死在了我们蒙古的铁蹄之下呢? 每个人,甚至国家,都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用生命去赎罪。 所以,伍将军。若是可能,你们能不能少杀一些人?” “反抗者,必死。”伍响盯着灯光下眼神空洞的巴达礼,缓缓开口道。 他不知道巴达礼为何突然有了这么多感慨,跟自己说了这么多心里话。也许,是因为父亲的死?亦或是原本和谐的部落即将面临的自相残杀?谁知道呢。 “你倒是实在,那行吧。你们的人几日能到?”巴达礼听了伍响的回答,笑了。 “徐彦琦将军已经率领一万骑兵在百里外驻扎,随时准备出动!” “什么?我父亲昨日刚死! ”巴达礼惊恐地说道。 “我们早有准备。” “可这几日各部的人马汇集的时候没听说有你们的部队啊!” “这你就不要再问了,涉及到军事机密。” 伍响神秘地笑让巴达礼无语了,站起身往外走去。 “巴达礼。” “怎么?”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科尔沁该何去何从?” “你们大明会放过我们吗?” “谁知道呢?”伍响摊了摊手。“但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忤逆陛下。” “我知道了。” 巴达礼的身形顿了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他仰头看了看满天星河,呼出了一口浊气。 科尔沁的未来,在哪? 奥巴的死,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漠南蒙古,与之接壤的插汉部自然是第一个得到了消息。 虎墩兔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拍着手叫道。 “狗日的奥巴,你终于死了!”接着又问道。“奥巴死了谁坐了他的位子?是巴达礼吗?” “暂时还不知道,按照奥巴的遗嘱,自然是巴达礼。” “我看未必。”虎墩兔摇头说道。 “莽古斯三兄弟的后人也都很厉害,他别是那宰桑·布和,实力不必奥巴弱多少。那宰桑布和有四个儿子,若是又争斗之心,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虎墩兔沉思起来,他在想自己有没有机会趁机将科尔沁收回来。 半晌,虎墩兔对下人吩咐道: “你去将贵英恰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