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沉近晚。 月谌衣已逐渐冷静了下来,正在想应对洛裳元那无理要求的法子,师傅的下落是一定要得到的,可她那要求属实无理。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要接任苍冥里冥主之位的,就算不与别的名门世家联姻,日后的冥后也必将不会是寻常人家的女眷。 莫说他现在身边已经有了邱款款,就算身旁无人,他也绝不会接受一段没有感情的联姻。 想得过于入神,连纣罗什么时候坐到了身旁都未曾发觉。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与我知会啊?”说完,才想起罐子里还在熬药呢,“药!” “呐,”纣罗示意他看向炉内已被自己熄灭了的碳火,“这火再不熄,就熬成药渣子了。” 看到药罐里的药汁安好,月谌衣松了一口气:“天医阁药庐已毁,我也就只找到这一株天心草,多亏你来了,否则这药就毁了。” 纣罗不紧不慢拿出一根银针,刺进食指指腹,挤了一滴血进药罐里:“药再好,能有我的血好使吗?” 见状,月谌衣赶紧扒开她的手,将药罐挡了起来:“哎,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这会儿知道心疼你的小师妹了?”纣罗佯装嗔怪,“那先前怎么就舍得跟我讨血啊?” “我...那是因为...”月谌衣支吾其词。 “说啊,因为什么?再说说又为什么第一次主动出手伤人,嗯?” 自小,姑姑便不让月谌衣杀人,一直以来,他都谨遵此训,且从不会主动出手,就连被人所伤了也宁可逃跑都不出手,先前与沈似真夜战便是如此,可今日不仅主动出手,还险些要了人命,要说此举无异,纣罗可不信。 “我...” 纣罗直接切入主题:“那个邱款款,你喜欢她?” 这次月谌衣便是羞得连一个我字都说不出来了,只埋着头局促的玩弄着手指。 如此,纣罗便当是默认了,于是故作惋惜道:“看样子,她对师兄你也是情有独钟咯?唉,那你们完了。” 对此,月谌衣速应:“为什么?” “她是九疑天宗的人,心狠手辣的邱裁绫之女,也是害了苍冥里的第一祸首,姑姑是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是啊,他竟忽略了这一茬,月谌衣追问道:“那你和邱宗主呢?” 纣罗一愣:“这,关我什么事啊?” “邱宗主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啊。” “他是他,我是我,此次现世,只为复仇,不为其他!”随即,纣罗为岔话题,故意小小的扯了个谎,“你还是顾好你那位二小姐吧,今日你抛下她独自一人离开,可把人家二小姐委屈着了。” “我、我那是....” “哎,打住!你跟我解释可没用,难不成还指望我去帮你传话呀?有什么话你自己去跟二小姐说,”纣罗端起药罐将其倾斜至瓷碗,“这都已经不烫了,你还要晾到几时啊?” 听出纣罗催促自己去找邱款款的话外音,月谌衣一阵欣喜:“你不反对?” “你是我师兄,我自然是要向着你啦。” “宗主,二小姐嚷着要吃凤尾果,眼下这时节,别说江南没有,就是咱们天宗的也都还没熟呢,”过风一脸的委屈,嚅嗫着,“这不是为难属下吗。” “为难你,不正是款款一惯的乐趣吗?”邱鸩言轻笑着摇摇头,无奈的说,“我这个妹妹啊,着实可爱,你知道,她就喜欢看你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过风坐在邱鸩言身旁,替邱款款擦拭着从河水中淘出来的佩剑,九疑天宗乃天下第一剑宗,可自家这个二小姐却不爱佩剑,甚至连自家的剑术都学得招式不精。 “二小姐对任何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姿态,可唯独对那位少冥主...” 正在煮茶的邱鸩言,却不以为然:“款款娇纵惯了,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不拿她这个大小姐当回事,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绑架她的人,难免会产生兴趣。” 鉴于邱款款生性好玩,过风便将这回答默许:“对了宗主,造风车所用材料巨多,可如今江南子民躲的躲,逃的逃,短时间内,我们根本无从商购那么多的材料,这该如何是好?” “造什么风车,暗中留几拨人手在这儿,待我们走后,放把火烧了,一了百了。”邱鸩言依然的面不改色。 “宗主是说...火烧极雾谷?可那位小公子不是还在谷中吗?” “顾及他做什么?那孩子耳听八方天赋异禀,留着反而是个麻烦,天医阁大势已去,若东窗事发,大可拉霍乞嗣做垫背,那草包臭名远扬,做出这种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是,属下明白!”过风细细擦着嵌留在剑鞘上的红泥,想起了当晚的残肢腐水,“宗主可有同二小姐询起那晚剑士被分肢一事?” 邱鸩言斟茶的手一顿:“你想说什么?” “属下只是觉得,右护法失踪多年,怎么我们刚一发现腐水,随之就有了右护法的消息,那晚在东渡口行凶的人,十有八九便是失踪了多年的右护法,而那么多剑士无一活口,唯有二小姐毫发无损,可传闻右护法杀人如麻,视万物为草芥,怎会独独放过二小姐?” “那按你这意思,若将剑士分肢的人是款款,是不是就说得过去了?几个剑士而已,她想杀便杀,何必故弄玄虚?”邱鸩言脸色微沉,“那些剑士死于奇蛊,腐水分肢,我若是不表态,你是不是还要说款款就是那位右护法?” 见邱鸩言脸色略有不悦,过风赶紧站起躬身:“属下绝无此意!属下只是担心二小姐会被那右护法种以邪蛊,否则为何单单对右护法的徒弟转变心性,属下绝无揣测二小姐之意!” “坐下。”邱鸩言语气稍和。 过风依言:“是...” “款款是我的妹妹,无论她做什么,要做什么,随她开心就好,就算她真走了偏路,习了邪门歪道,她也是我的妹妹,所作所为,皆不得质疑!” 无限的放纵,是邱鸩言对邱款款最大的宠爱,是宠爱,也是补偿,对多年前的一件事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