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的长街上,蹇图按剑而立。 事到如今,他依旧不曾想明白。曹操身为宦官之后,对付他们蹇家有何好处? 士人骄横,他们正该同仇敌忾才是。 可无论他明不明白,可最少也知道了如今想要对付他蹇家的人中,必然也有曹操一个。 曹操挑了挑眉头,笑道:“蹇公,你欲抗法不成?” “曹孟德!你能坐上这个北部尉之职,宫中宦官念在你是宦官之后,也不曾少替你出口美言。不然就凭司马防的举荐,如何能让你坐上这个位置?”蹇图厉声喝道,只是他忽然醒悟过来。 他忽然大笑起来,“是了,原来如此。你对付我蹇家莫非是要和司马家邀功不成?你是想投入到那些士族之中?给人家做狗?” “宦官之后,竟也有了你这般人物。” 曹操神色不变,依旧一脸平静,“蹇公说笑了,操只是以法行事,法不避上,刑不避权贵,如此而已。” 他神色一厉,“蹇公还是束手就擒的好,不然只怕棍棒无眼。” “束手就擒,莫非你还敢动手不成?”蹇图轻蔑一笑,手中剑出鞘,指点着曹操身后之人,“我是小黄门蹇硕叔父,就凭你身后这些人,哪个敢上前与我动手!” “不怕日后抄家灭族的,只管上前!” 他声色俱厉,这些年颐指气使养成的威严倒是颇为唬人。 曹操却是不以为意,转头回顾,“谁人帮我擒拿此人?” 身后衙中佐吏差役皆是无人言语。 久在雒阳,谁人不知宦官之威? 纵然天下名士如陈蕃都是死于宦官之手,何况是他们这些小人物。 曹操点了点头,“是了,你们都畏惧蹇硕如虎,只因有你们这些人,吏治才会如此。” 曹操随手指向一人,“你来?” 被他指着之人立刻跪倒,连连叩头。 “那你来?” 他连指数人,皆是一般举动。 曹操叹了口气,“今夜过后,你们自行请辞吧。” 跪地的众人连声道谢。 若是寻常之时要他们请辞,少不得要费曹操一番手段。 双方之间说不得还要有什么龌龊,只是此时他们却是千恩万谢。 曹操吐了口气,“文谦,何在?” 身后有矮小汉子越众而出。 曹操指了指蹇图,朗声道:“今雒阳北部尉曹操,遇蹇图违宵禁之令,拒不受捕,今当以法令惩之。” 蹇洪抽刀拦在蹇图身前,厉声道:“有我在此,我看谁敢上前!” 乐进看向曹操,“当杀耶?当缚耶?” 曹操沉声道:“有碍执法者,杀无赦。” 乐进抽刀在手,迈步朝着蹇洪走去。 蹇洪当初本就是蹇图从族中提拔而起,看中的就是他的一身好武艺。 “你既寻死,我便送你上路。”蹇洪一刀砍向乐进胸口,下手半点不留情。 乐进却不避让,竟是迎着刀锋,反手握刀,径直一个闪身撞入蹇洪怀中。 一招而已,刀尖自蹇洪身后透出。 蹇洪闷哼一声,后仰倒地。 直到临死之时,他都不曾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个疯子。 稍有不慎,这就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乐进走向蹇图。 此时蹇图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养尊处优多年,他已然许多年不曾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了。 见满身是血的乐进走来,他竟是动弹不得。 乐进几步上前,抢下他手中的佩剑,将他一脚踢倒在地。 “曹北部,当如何?”乐进问道。 到了这步田地,蹇图已然再也顾不得身份与体面,大叫道:“曹阿瞒,你若动我,我侄子必不会放过你。你本宦官后代,即便是用我蹇家作投名状,那些士人也容你不得。” 曹操看了眼身后差役手中的五色棒。 他冷声道:“杖毙。” …… 稍远处,随同而来的袁氏兄弟并肩而立。 “孟德今日真是好大的威风。”袁术看着远处的曹操,啧啧称奇,言语之间倒是颇为羡慕。 袁绍转头看了他一眼,“羡慕?” 袁术点了点头,“自然羡慕,威风的很啊。” “既然羡慕,那便好好努力。莫要整日游手好闲,与那些游侠厮混在一起。你是我袁氏名门,不可被曹操这个宦官子弟比下去。” 袁术咧了咧嘴,“我不要被他比下去?莫非你就不能被他比下去。” “我与你不同。”袁绍摇了摇头,看向不远处意气风发的曹操。 “有我在一日,便能压的住他一日。” …… 第二日,雒阳,宫中。 蹇硕脚步匆匆,闯入偏殿之中。 “陛下,你可要为奴才做主啊。” 蹇硕人还未至,哭声先至。 正坐在殿中,随手写着辞赋的刘宏闻言皱了皱眉头。 刚来的才思,就这般被这狗东西打断了。 只是他对宦官向来宽仁,倒是也不曾发作,只是看向眼前的蹇硕,淡淡道:“何事如此慌张?蹇球的事不是已然交给野王令去探查了吗?莫非你还要逼朕立刻给你揪出凶手来不成?” “奴婢不敢。”蹇硕身材高大,此时跪坐在地,肩膀耸动,哭喊道,“昨日那雒阳北部尉曹操,以夜行之名将奴婢的叔父蹇图杖毙了。奴婢叔父历来是个遵纪守法的本分人,如何会做出这等事?必是那曹操与我叔父有怨,这才假托公事之名,杀了我叔父,还请陛下做主。” 刘宏笑了笑,“遵纪守法?这些话你自己信不信?” 蹇硕猛然抬头,“陛下,奴婢……” “不要以为我不知你们在外面都做了什么事。那些党人的上书之上,有几件是冤枉了你们!” 刘宏站起身来,他身形单薄,可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中高居案首,竟是让人不敢逼视。 “只不过你们的小打小闹朕不在乎。说到底你们才是朕的双手,而那些党人想要的,是朕的权力。你不会有事,只要牢牢记住谁是你的主人,记住是谁给了你富贵。” 刘宏淡淡道:“有朕在,你便无事。这座天下,终归是姓刘的,更是朕的。” 蹇硕不敢再多言,只得叩头拜谢,“谢陛下。” 历史 《英雄记》:操初入尉廨,缮治四门。造五色棒,县门左右各十余枚,有犯禁者,不避豪强,皆棒杀之。后数月,灵帝爱幸小黄门蹇硕叔父夜行,即杀之。京师敛迹,莫敢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