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管子城外,本已身衰力竭,一身染血,更是心中死志已起的白马将军公孙伯珪,望向那个不该出现在此地,却偏偏又出现在此地的故人。 哪怕远隔山海,他终究还是来了。 他看着那个立在甲阵之前,身着铁甲,颚下蓄起了些胡须的故人,多年不见,当年缑氏山上的少年人,终究也是长成了一个男子汉。 公孙瓒只是咧嘴一笑,抬手自脸上抹了一把。 辽西多风,势大且酷寒,此时更是大起时节,风声呼啸在战阵之间,盘旋着高飞于苍天之上。 他复又重振起士气,强打起精神,将手中双头蛇矛高高举起,在狂风之中大声呼喝,匹马冲锋在前,呐喊厮杀,不计生死! 见他如此,原本已被压制在下风的白马义从士气复起,一时之间又与乌桓骑军成拉锯之势。 自阵外突入的赵云环护在公孙瓒身侧,乌桓骑兵虽是人多势众,围拢而上,却是被赵云连连挑于马下,进不得公孙瓒身前。 此时刘备带领的步卒已至,斜插入战阵之中,将原本焦灼在一起的战场一分为二。 他这次带来的步卒不多,不过这些人都是高顺亲手训练,虽然训练时日尚短,比不得高顺的陷阵营,可与寻常军士相比也算的上是极为精锐。 加上这些士卒都身着他在青州上任之后便忙着赶制出来的甲胃,所以对面的乌桓敌兵虽重,却是一时奈何他们不得。 步卒结阵,掩护着出城的白马义从缓缓退入城中。 丘力居等人眼见兵力折损过甚,不敢逼迫过甚,也不得不暂且退去。 只是暂做休整之后,乌桓人依旧是将管子城团团围拢。 ……………… 管子城中,刘备与公孙瓒共登城楼。 虽是大战方歇,可两人都不曾解甲,腰间的佩剑在辽西的狂风吹拂之下拍击着甲上的铁叶,发出一阵阵金铁交击声。 公孙瓒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块锦帕,正抬手擦拭着面上的血迹。 只是面上血水早已被大风吹的凝固,反倒越抹越是凌乱。 刘备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你我又不是男子与女子相见,整理个什么样貌?你公孙伯珪即便是身着锦衣,可内里是个什么性子,我清楚的很。” 公孙瓒闻言将手中的锦帕放下,被刘备调笑一声,心中因多年不曾相见生出的一丝陌生感也彻底消去,笑骂道:“不要以为你赶来救我,就可对我如此调笑。莫要忘了,论年岁,我可是你兄长。” 他上前一步,抬手捶在刘备胸前的甲胃上,沉声道:“明知是自投罗网,为何还要来?当年在缑氏山上你曾和我说过你的志向,你不该随我死在此地。” 刘备笑了笑,“当日你我在缑氏山上说过,不论谁有难,另一人必至。今日你公孙伯珪坐困愁城,我又如何能不来?你我异地而处,你又会不会来?我相信你也会如此。” 公孙瓒无言以对,稍稍沉默片刻,最后只得笑道:“你可有后续的谋划?难道要与我一起困死在这里。你可不是这种人。” “得了消息我便匆匆赶来,哪里来的及布置,不过幽州尚有益德在,他经营多年,总会有法子的。你我只需坚守城池就是了。”刘备随口笑道。 至于冒险搭乘新造的船只而来,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的事情,他并没有和公孙瓒提及。 在他看来,朋友有难之时,哪怕隔山跨海,他也要及时出现在他身侧,哪怕因此危及性命,也绝不开口抱怨一句。而朋友富贵之时,敛袖收尘,不往攀附,远涉江湖,如此才对的起一个义字。 只是他虽然不说,可公孙瓒却也知道他自青州跋山涉水而来,定然经历了不少苦事。 这位素来以桀骜不驯着称幽州的白马将军转过身去,眺望着城外,轻声开口,“玄德,谢了。” …………………… 幽州辽西郡境内,一支骑军昼夜而行,人数不多,不过千人之数,只是一人双马,故而所过之处尘土飞扬。 为首的汉子忽的勒马停步,挥了挥手中蛇矛,要骑士们暂且停下来休整。 此人自然是自得知公孙瓒被围的消息,立刻便从涿县组织人手前来救援的张飞。 他在幽州经营多年,明里按里也培植了不少人手。往日里下马为民,与枣祗在县中耕田种地,一到战时便可上马为兵。 这些人都是张飞亲自训练,平日里衣食都不差,论精锐,绝不在以骑射着称的幽州突骑之下。 “三庄主,听说这次那些乌桓人出动了大军,咱们这点人凑上去,只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跟随张飞同来的李安凑上前来。 张飞打量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老李,在幽州时你也是随着我久经操练,如今本事也算不差了,难道临阵退缩了不成?” “可惜当年在树下饮酒之后,我兄长还曾和我夸赞你是个豪杰。我一直以为他识人从来不曾出错,可不想却是落在了你身上。” 李安涨红了面目,沉声道:“我自然不怕,即便是有千万人,吾亦往矣!” 张飞一把掌拍在他头上,拍的他一个踉跄,“你个粗鄙武夫,和枣祗学了些酸文,往日里骗骗那些妇人也就算了,还敢卖弄到我头上来了!” “俺也就是想问问三庄主有何法子没,总不能真带着兄弟们直接冲上去不是?”李安挠了挠头。 张飞闻言一笑,“之前要子经时常给你们讲演兵法,你们都抛到脑后去了?” 李安尴尬一笑。 之前在涿县时张飞常安排牵招给他们讲演兵法,只是他们这些粗人哪里爱听这些,故而大多都是人在堂中,心思早就不知飘到了何处。 “这次我的计策其实简单的很。”张飞笑道,“如今咱们人少且精,所用的唯有一策。”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分而袭之。” “至于其他的,就看咱们新上任的幽州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