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杖打
屏风外。 弘治与朱厚照同坐一张榻上。 “父皇今日来寻儿臣,是为了寿宁侯的事情?” 朱厚照没有装傻,直接问了出来。 “皇儿倒是诚恳,主动招了。” 弘治微微一笑,接着道:“你上午区区技俩,明眼人一看便知。朕还道你不会承认呢? 说说吧,为何如此?” 朱厚照见自己的父皇目光逼来,只得硬着头皮道: “孩儿偶然听闻寿宁侯为非作歹之恶事,想着不能任凭其辱我皇家威仪,便让人搜罗了些证据,呈于父皇。” 弘治点了点头,笑道:“不错,这才有些储君的样子。” 朱厚照听见他反而受到夸赞,正要再出声时,一阵动静忽然从屏风后传了出来。 “谁,出来!” 弘治皱眉大喝。 屏风后,江宁和两个公主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原来,刚才因为屏风太过狭小,只能勉强站下三个人,云安不得不尽量靠近江宁。 但许是挨得太近了,她心中十分羞涩,便想着往旁边挪一挪。 不想随着莲足轻动,头上的步摇晃了一晃,发出声响。 这才被弘治注意到了。 原本江宁是不为所动的。 毕竟要是被皇帝知道他躲在屏风后偷听讲话,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一瞧见一大一小两个公主脸上的慌乱之色,江宁心中一软,主动抬脚走了出去。 看样子,她们是真怕弘治这个皇帝爹,唯恐遭到训斥。 云安公主瞧见江宁的举动,眸中闪过一道别样的神色,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微臣江宁见过陛下。” 江宁走到弘治面前,硬着头皮行礼道。 “你为何会在屏风后?” “臣适才与太子讲习,陛下突然驾到,臣惶恐之下,慌乱躲到屏风之后。 还请陛下恕罪。” 弘治冷声道:“为何惶恐?既是讲习,你与太子一道见礼便是,如何要躲避开去?” “这……” 江宁语塞,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弘治呵呵一笑:“莫不是怕朕治你,教唆太子出宫,流连烟花之地,并搜罗罪证,弹劾国舅之罪?” “臣有罪!” 江宁后背顿时湿了。 他头次感受到了这位弘治天子真正的威仪。 帝王气不是盖的. 最重要的是,他什么都知道,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是有罪!” 弘治嚯地起身,锐利的目光直视江宁,喝道: “枉朕如此看重你,让你以区区秀才功名,一步登天,进入东宫佐助太子。 你呢,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陛下恕罪。” “哼。” 弘治冷哼一声,朝着外面喊道:“押进来。” 宫门瞬时打开,只见苗逵带着十数太监,将八虎齐齐带了进来。 看着都鼻青脸肿的,显然已经被打了一顿。 “一群混账!朕将太子交付你们照顾,尔等非但不知引太子向学,还私自带他出宫,致使太子被打。 统统该死!” “陛下恕罪!” “陛下饶命啊!” 八虎听得胆战心惊,纷纷磕头如捣蒜。 弘治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包括江宁在场的众人,喝道:“苗逵!” “老奴在。” “把这些人押出去,杖打四十!” 江宁顿时惴惴起来。 四十廷杖? 他这身子骨,能捱得住? 在一片哀嚎求饶中,江宁被一道押了出去。 宫门重新关上后,朱厚照求情道: “父皇,出宫都是我首肯的,不然他们如何带得我走。 还请父皇网开一面,饶了他们吧。 大用他们伴我多年,江侍读也是个伶俐的人才,要是没了性命,儿臣哪里再去找这样称心的人来。” 弘治看着自己的独子,露出慈祥的笑容: “你有这份心,朕心甚慰。 但为君者,可不是有仁心就行。 刘瑾和谷大用等人,每日只知引你玩乐,自该小惩大戒一番。 而江宁嘛,呵呵,他能力是有的,为政见解上也甚和朕心。假以时日,会是朝廷栋梁。 但现在还差得远了,年纪轻,意气重,多少有些鲁莽了。 所以需得磨磨他的性子。 皇儿,朕这么讲,可懂了?” 朱厚照仔细听了弘治的一番话,若有所思。 另一边。 江宁脸色苍白地被押到东华门外,只见十数个行刑的小太监已经一溜烟儿站好,就等着他们来。 忽地,他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石千户,你怎么也在这儿?” “江大人。” 石文义满脸苦涩道: “我原本正在衙门待得好好的,突然就被带进了宫来。 本来还不甚明了,现在看你们来了,这才想明白,怕不是事发了吧。” 江宁苦笑地点了点头。 这时,他察觉到一道凝视在身上的目光,下意识看去,正巧对上了苗逵的视线。 苗逵见他看来,善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扭过头,喝道:“行刑!” 江宁不及细想,顿时绷直身子,紧张起来。 但很快,他心中便无比惊喜。 因为打下来的板子看似很重,但其实轻飘飘的没甚感觉。 江宁这才明白,刚才苗逵是什么意思。 而同时,他也意识到弘治并不打算真的动他。 不然,苗逵绝不会是这个态度。 想清了这些,江宁长舒出一口气。 这时,他听到旁边惨烈的哀嚎声,迅速反应过来,也大声叫嚷起来。 很快,四十大板就打完了。 两个行刑的小太监将江宁架起,猛地往地上一摔。 嘶! 江宁面色骤变。 这是真疼啊!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忽然一道人影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扶起。 是之前见过的李公公。 “江侍读,这是苗公公吩咐小人给你的,对伤口有奇效。” 李公公一边扶,一边悄悄向江宁怀里塞了瓶金疮药。 “替我谢过苗公公。” 江宁挤出笑容道。 李公公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江大人,我让人在宫外备了马车,不若我送你回去吧。” 石文义凑过来,呲牙咧嘴道。 “如此,多谢石千户了。” 江宁知道这是故意来巴结自己,当然不会傻到拒绝。 “大人请。” 石文义搀住他,两人一瘸一拐地走到紫禁城外。 “来,大人先上去。” 走到一辆马车旁,石文义小心扶着江宁上车。 江宁趴到舒服的软垫上,眉头渐渐舒展。 “石大人有心了。” “嘿嘿,大人满意就好。” 石文义露出讨好的神色: “属下知道个好去处,一进了那儿啊,什么伤都不在乎了。 大人要不要跟属下去看看?” 江宁听了,摆手道:“不用了,送我回家就好。” 不用想,他就知道这个地方大抵不太正经。 他还是回家抱着芸儿软软的身子好了。 那才叫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石文义见此,也不再多说,只是岔开话题和江宁聊了起来。 在他有意无意地巴结之下,两人的关系愈发熟稔。 不知不觉,来到了江宁家门口。 “多谢石大人了。” 被两个驾车的锦衣卫搀扶下马车,江宁走进家门。 “芸儿,我回来了。” 他朝堂屋喊了一声。 但是却不见李芸儿回应。 接连喊了几声,依然是如此。 江宁一头雾水,旋即猜想李芸儿可能在厨房忙活,当即朝厨房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矫正自己的姿势,争取和平常一样。 “芸儿!” 江宁刚走进厨房,却瞧见了让他魂飞天外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