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章 青史留名
翌日晚间。 武安伯府的一处暖阁内。 江宁等十余人围坐圆桌边,觥筹交错,敬酒劝酒声不绝入耳,好不热闹。 两个婢子站在角落,不时添酒加菜,殷切侍奉。 其中一个,正是故意扮丑的贺玉瑶。 虽然宽大的衣裙难掩其玲珑的身段,但那枯黄的头发,黢黑暗沉的脸蛋,干裂皱巴的肌肤,实在叫人看不下去。 好在在场众人都不关心这个,也不影响吃喝。 不然倒胃口是难免的。 酒到正酣时。刘瑾忽然举起酒杯,对着江宁道: “来,大人,咱家敬你一杯。 此次若是无有大人妙计,我等众人莫说如今这显赫职位,就说这卿卿性命,怕也是难保了。” 江宁笑呵呵碰了碰,喝下杯中酒后,道: “都是拖了陛下洪福,我等才能黯然脱险。 说来,我这阵子久居家中,还未正式祝贺公公,上任司礼监掌印呢。” 刘瑾摆了摆手: “说来惭愧,皆是陛下信赖,才点了咱家担任如此要紧职务。 可惜,咱家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肚子里实在没墨水,近来虽是掌了批红之权,但实在感到棘手,不知如何处理内阁的票拟。 若是时间长了,怕是引得陛下和外廷不满,正忧愁着呢。 是以,咱家想向大人请教一番。” 江宁笑道:“公公不必忧虑。 只要你寻来一个有能力的心腹之人,每到内阁呈上票拟时,帮着你参谋参谋。 你们商议一番,选出一条既叫陛下满意,又不会让朝臣不愉的建议来,不就是了?” “是极是极,哎呀,咱家怎得就想不出那么妙的法子来。 真是多谢大人了。” 刘瑾神色一喜,当下又向江宁敬了杯酒。 江宁继续道:“不过,如此规矩行事,最多也是把分内的职责做好了,叫旁人不会骂你。 若是想要留名青史,甚至万世流芳,怕是不易。” 刘瑾叹气道: “咱家不过一介内官,能不叫外廷那群文武指着鼻子骂,能够得到些尊重,便心满意足了。 至于什么流芳百世,岂是咱家这些人可以肖想的。” 听得这话,谷大用、张永等七虎也是为之动容,纷纷放下筷子,心有戚戚焉。 江宁摇头道: “公公们切不可妄自菲薄,谁说内官就不能青史留名了。 昔日太宗时,郑和郑公公七下西洋,宣扬国威与海外,使得我大明万国来朝。国势之盛,远迈汉唐。 此等功绩,怎能不叫后世子民敬重有加,怎能不在那青史上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八虎听得是热血沸腾,可一会儿后又齐齐颓然道: “郑公公是内官中的英雄,咱们这些人,如何能追赶上他老人家的脚步?” 江宁看着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当即道: “实不瞒诸位,本官此去江南,除了办案以外,还很是游览了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百姓状况,却是发现了一项天大的弊政。 若是能改变了它,莫说什么青史留名,人人尊敬,就是家家户户上生祠牌位供奉,万世流芳亦是再简单不过了。” “果真?”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采和石文义也是不例外。 唯独焦芳听出了江宁话中的意思,半眯着眼睛,乐呵呵地不说话。 江宁微微一笑:“自然不会有假。而且若是做得好了,以后滚滚财源,不在话下。” 众人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面对名与财的双管齐下,这些已是大权在握的高官显贵,没有人可以拒绝。 “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顿酒一直喝到临近半夜,刘瑾等人才趁兴而来,尽兴而归。 每个人的脸上,皆是挂着兴奋与期待之色。 “委屈你了,在角落占了一宿,累坏了吧。” 江宁看向走上前来,带起一阵香风的贺玉瑶。 “累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大人还能给奴家揉揉腿不成?” 贺玉瑶咬着唇,幽怨地娇嗔道。 江宁咳嗽几声,岔开话题道: “有了这些人的协助,事情想来很快就能进到正轨了。 我过两日装作身子养好了,去找李首辅探探此事。 若是他能松口,你也可以回金陵实行计划了。” 贺玉瑶点了点头,忽地也咳嗽了几声。 而不同于江宁,她这明显是真不舒服。 江宁这才想到她头次来北方,水土不服,前几日染了风寒,想是现在还未曾痊愈。 “你身子不舒服,便感觉回房歇着吧,我让丫鬟给你烧水洗个热水澡。 对了,伙房给你留了饭菜,想是还热着,记得吃。” 贺玉瑶见江宁如此关心自己,芳心顿时颤了颤,涌上涓涓暖流来。 “奴家都听大人吩咐。” 她紧紧抿着粉唇儿,媚眼如丝地看着江宁。 江宁从前院返回后宅。 正准备去苏落仙房中时,忽然想到这两日都没让郑芳蕊针灸过,身子可能不大稳当。 他当即改了方向,转身走往郑芳蕊的卧房。 郑芳蕊原本正要睡觉,却听得一阵敲门声:“谁啊?” “蕊儿,是我。” 郑芳蕊听得熟悉的声音,神色惊喜,忙下床披上小衫儿,玉足踩上弓鞋,蹬蹬蹬跑过去开门。 “老爷,那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打开门,瞧见果然是江宁,她的脸上闪过一抹羞意,似是想到了什么。 “哦,这不是有日子没让你针灸了嘛,我就想看看你有没有空。” 江宁扫了眼她的穿着打扮,便知大抵是要休息了。 “看样子是打扰你睡觉了,我还是回去吧。” “唉,老爷。” 郑芳蕊急得一把拉住江宁胳膊,又连忙收回柔荑,红着脸道: “奴婢有空的,老爷进来就是了。” 江宁点了点头,也不客套,轻车熟路地趴到弥散着幽幽香气的床榻上,解下衣袍。 感受着床褥上的余温,江宁闭上了眼睛。 看来是刚下床,还热乎着呢。 瞧见他的神色变化,郑芳蕊羞得嗔了江宁一眼,开始给他针灸。 不知不觉,流程便过了一半。 江宁忽然侧过头,看着跪坐在一边的郑芳蕊道: “蕊儿,你堂堂一个官家小姐,虽是遭了难,却也不好真的一直在府上做个婢子。 不如这样,过阵子我找机会向陛下说说,让他免去你的贱籍,复为良民。 怎么样?” “啊?” 郑芳蕊下意识惊呼起来,顿住手上的动作,愣愣地盯着江宁。 好半晌后,她才颤声道:“老,老爷,莫不是嫌奴婢了,想赶奴婢走?” 江宁翻了个白眼,哭笑不得道: “我怎么可能赶你走? 这个家你想住多久住多久,这个房间,这个小院儿,也一直是你的。” 郑芳蕊听了这话,心思又拐到了另一个方向上。 她娇娇滴滴地垂下脸,遮掩住眸中的喜色与羞意,半天不敢抬起。 毕竟江宁这话,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 “你怎么了?” “啊?奴婢是高兴呢。” 郑芳蕊慌张地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着江宁。 只要解除了贱籍,两人之间的鸿沟,便也不复存在了。 两日后。 李东阳突然收到江宁造访的消息,惊愕一阵后,连忙亲自出迎。 “哎呀,怎敢劳首辅亲迎。真是折煞了。” 江宁笑着走上前。 李东阳上下打量了几眼:“江大人的伤,是好了?” “哈哈,也该好了,再休息下去,人也要废了。” “江大人请。” 李东阳直接领着江宁走进了自己的书房。 他知道,江宁破天荒上门,肯定不是说什么闲话。 亲自沏了一壶茶,倒上两杯后,李东阳慢悠悠啜了一口,道: “不知江大人突然到访,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