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中国准备拟定第一个五年计划，派出考察团拿着草案去找苏联国家计委请教时，苏联同志就向李复春全盘讲过这些，告诉中国同志们“这才是正确的五年计划编制方法”。　　 然后……李复春带的团队在苏联接触苏联国家计委一段时间，主动放弃。中国无法像苏联那样编制国家计划。　　 如果像苏联那样编制五年计划，成千上万的指令初稿、意见稿、修改意见飞来飞去，还有数不清的党委、政府机关、企业、工会，不断的组织开会。这还只是第一个五年计划。随着经济规模的扩大，国家计划会变得越加复杂。　　 李复春最后也只能发电报给当时的国家计委主席高山：咱太笨，学不来。　　 国家缺受过高等教育的干部，尤其是精通数学和经济学的高材生。　　 不要说高等教育了，当时初中以上文化的干部都不多。　　 苏联的计划经济必须由科学家牵头，进行巨量的统计，发布巨量的精确生产指令和调整指令。（如果有可能，苏联希望在统计完毕之后先进行一番计算）　　 这就意味着1953年的中国玩不转这一套。　　 真实历史上，到1958年中国也没玩转这一套，后来就干脆放弃治疗，走自己的“粗糙计划经济”或者说“佛系计划经济”去了。　　 但怎么说呢……　　 1949年到1978年，“粗糙的计划经济”下，中国的工农业产值增长率高于苏联“正确的计划经济”。这29年中国发生了什么事就不用说了，29年里有4年的经济增长率是负数，就这样总增长率还高于苏联。　　 去掉苏联奶中国的那些年头，1962年到1978年，中国的总增长率也高于同期苏联。　　 或许这里面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粗糙计划经济的不精确性——在计划的每一个环节，产生的或者预留的误差，才是事情的关键。　　 ……　　 唐华暗中下了决心，只要还允许回到这条轨道，那中国还是继续“佛系计划经济”的路子比较稳妥。　　 理由也不难找。虽然现在中国是苏东的计算机设备供应国，不缺计算能力，可咱缺有文化的干部啊。　　 也缺编制这么庞大的一群干部的工资。　　 与苏联国家计委的交流持续了很长时间。　　 虽然打算走“佛系计划经济（去除bug版）”的道路，但是和康托罗维奇聊数学模型和国民经济，还是聊得很投机。　　 康托罗维奇的算法和数学模型，现在仍是金融投资和资产核算的常用理论之一，当然华尔街的大佬们不会说他们在用康托罗维奇的理论炒股票，而是说在用解线性规划和拉格朗日体系研究股票。　　 “苏联国家运转所需的这几万种商品，我们打算先挑出3300种最耗费总劳动时间、对国家运转最关键的商品进行计算，”康托罗维奇说，“核算时，数据精确到千分之一。”　　 唐华简单估算了一下计算量。“康托罗维奇同志，那么这一套系统所需要的算力就是这样。折算成t54计算机的话，需要3900台。”　　 “但是，”唐华停顿了一下，又说，“这是不可能的。同志们，现在已是1955年。下个月我们销售的计算机将从t54升级为t55。这是一个划时代的产物。”　　 唐华向康托罗维奇展示t55和t54的对比图。t55的机箱和x54差不多，而t54还是大铁柜的晶体管计算机。　　 “t55计算机的主机体积奇迹般地缩小，但它的运算速度是t54计算机的两倍。”　　 “但t55也并不适合作为主运算工具，我们建议用这个，t55m。”　　 t55m用的是类似于刀片服务器的结构，x5404芯片和缓存什么的做在一块板子上，板子一片片地插进机柜里。t55m一共插了12片板子，运算速度视计算的类型而存在差别，大概相当于t55的10~20倍。　　 讨论了五个计算中心的计算机型号和数量，接下来和苏联同志商议计算机网络。需要将许多计划人员的工作相互联系起来，有些甚至不在一个城市，因此要设5个计算分中心，之间用网线相连，而且要建立项目网络进度表。　　 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主计算中心数据库——所有的计算机房定额性质的信息都需从这里读取。　　 康托罗维奇一直在会议室开会，都没空去看准备出售给苏联的t55m中型机样机，但是唐华手中的计算器已经足以让康托罗维奇相信新一代的计算机有多强大了。　　 集成电路掌上计算器现在还是小规模生产，而且对外标称的价格很吓人（其实本来的生产成本也蛮贵），暂时打消了康托罗维奇进口一批给国家财会人员使用的念头。　　 ……　　 1月18日。　　 1954年全年的国民经济运行情况统计整理完毕，上报国务院和国家计委。　　 统计数据很好，1954年的经济运行具有里程碑意义。　　 1956年才发生的事提　　 前了两年，在1954年实现了。　　 ——五千年历史上，中国工业总产值头一次超过了农业总产值。　　 虽然这是压制了农业产品价格之后做出来的数字，但意义仍旧巨大。　　 按照某些宽松的统计标准，工业总产值超过农业总产值，是这个国家“实现初步工业化”的标志。　　 当然唐华觉得另一个标准更加合适，那就是农业人口少于工业+服务业人口，这才是国家工业化的门槛。　　 1954年，全国农业总产值545亿元，比1953年增加4%。其中粮食产量1.7亿吨，人均粮食占有量283公斤。　　 全年工业总产值是612亿元，上半年320亿，下半年292亿——北戴河会议之后做了产业调整的结果。比1953年增加22.6%。　　 去年农业产值524亿、工业产值499.3亿，已经颇为接近了，今年就是瞬间反超，而且差距拉得还不小。这还只是城市化率14%的水准，工业产值就超过了农业产值，现代工业的厉害程度可见一斑。　　 工农业总产值1157亿元，1953年是1023亿元，第三产业现在还不统计，因此工农业总计，年增长率是13.07%。　　 至于电子信息工业，去年的产值是9.2亿元，其中出口5.1亿元，这是国内的统计表。在公开的账本上，出口额不是5.1亿元而是10亿元，也就是9.1亿卢布。　　 但是这也反映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国内工业规模还是小，计算机国内的购买量还不如苏联，大致只相当于苏联的70%，消费类电子产品也大多如此。　　 没办法，总体上国内还是国民收入偏低。　　 ……　　 “去年是最艰难的一年，绝对的，”总会计师在会上做扶额庆幸状，“工业扩张的速度太快了，还好从北戴河会议之后我们调整了产业发展计划，勉强过关。”　　 总会计师讲的主要就是华东地区的粮食供应问题。　　 今年的农业产值增长率只有4%，低于预期，其中很大的原因是淮河流域水灾，这至少使当年农业总产值降低了1个百分点。这并不是甩锅给老天爷的意思，毕竟淮河水灾也有苏北灌溉总渠的责任，只是在说明原因。　　 由于淮河的水灾，华东地区秋冬季的粮食供应就趋于紧张，总会计师在8月果断推迟了山东和安徽几个企业的建设进度，推迟招工，少招了大约4万人进城。　　 如果没有下令推迟，华东地区的一些城市粮食供应到了11、12月份可能会出问题。　　 唐华：“陈副总理，但是明年电子信息工业局可能要稍微扩充一下，大概上海周边、北京、长春总共得多招三千来人，这三千人可别给我砍啦，一大半是忙苏联的出口订单的呢。”　　 “出口挣钱的事我当然不能砍，”总会计师说，“对了，最近跟苏联计委同志谈的，他们的计算机系统，预计能拿下多少外汇？”　　 “现在刚交流完苏联同志前脚才回国，我们这边要细化方案然后才核算销售额，现在只能给你个大概数字。”　　 唐华伸出1根手指头。“三年之内完成订单，收入10亿卢布吧。”　　 总会计师：“那把计划做出来之后你得亲自去苏联好好推销，一定确保卖出去。”　　 ……　　 计划做起来倒不复杂，唐华和李强把技术方案定下来，剩下就是一般的流程工作了。　　 五天之后，1月23日过春节，2月份确定技术方案、生产计划，3月份就可以展示了。至于自己去不去莫斯科，……不去也可。李强去一趟也能完完成任务。　　 唐华觉得去不去无妨，一是因为来回20多天火车，二是因为周璇现在还记得去年在莫斯科，亚历山德罗红旗歌舞团表演节目的那天晚上，苏联小姑娘在唐华脸上“啵”地亲那一口。　　 虽然不是唐华自己惹的，小姑娘贴上来的，但苏联也太危险了！　　 “如果你要去莫斯科出差，那我跟文艺联说说看，我也去莫斯科出个差，就开个演唱会电影艺术交流会什么的。”周璇说。　　 周璇现在是非常不放心。　　 “璇璇，”唐华笑着说道，“我去苏联出差本来不会有任何事的，出差所去的地方所见的人，不是一群秃顶老头就是一群大盖帽。但如果你也去了，那我肯定一有空就会去陪你，然后你去交流的地方一定是什么歌舞团啊，艺术学院啊……”　　 这脑洞一开，周璇再也不提跟团去莫斯科的事了。　　 也不提任何事了。　　 怄气几天不和唐华说话……　　 1955年春节的这几天，虽然不能完全安静下来，但即便有事差不多也能呆在家里解决。　　 1955年的2月份，如果预料得没错，在莫斯科会有另一件事发生。　　 ……　　 斯大林在世时，最高苏维埃的会议大家紧张得个个冒汗。斯大林去世后，最高苏维埃会议和主席团会议顿时轻松，通常成了这几个人聊天解闷的地方。　　 今天马林科夫和卡冈诺维奇刚想开个玩笑活跃气氛，就被赫鲁晓夫打破了局面。　　 “内务部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将贝利亚时期一团糟的档案和卷宗重新整理造册，其中涉及到很多重要案件的问题，”赫鲁晓夫说，“列宁格勒事件的真相查清了，与原先我们的宣传很不一致。”　　 马林科夫浑身一抖。　　 1949年到1950年，斯大林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之后认为列宁格勒的党组织出了大问题，让马林科夫去督察巡视。马林科夫去列宁格勒立即把苏共在列宁格勒的党组织职位最高的6个人抓住枪毙了，其中包括较为年轻的苏共中高层阿列克谢·库兹涅佐夫和尼古拉·沃兹涅先斯基。　　 “您在列宁格勒事件中发挥的作用很不光彩。”赫鲁晓夫说。　　 “这是在斯大林同志的重压之下，我不得不按他的意思行事！”　　 “不要把什么都甩给斯大林，那时候，库兹涅佐夫和沃兹涅先斯基马上就要调到莫斯科，他们会在苏共中央书记处任职，或许斯大林还会从他们当中选一个人进入主席团，或许这个人就会顶替你的位置，对吗？”　　 马林科夫：“我……”　　 赫鲁晓夫：“马林科夫同志，1949年，写给斯大林同志的那封匿名信，内务部也找到了，而且，正在核对笔迹。”　　 ……　　 1955年2月7日，马林科夫辞去苏联部长会议主席（苏联总理）的职务。布尔加宁接任。　　 由于马林科夫识相地主动辞职，因此他还是被安排当部长会议副主席，而且列宁格勒事件也暂时不再追究了。　　 此时的布尔加宁还是赫鲁晓夫的铁杆。他当部长会议主席，意味着赫鲁晓夫团队拿下了苏联一号和二号权力座位。　　 ……　　 莫斯科大学。　　 中国大使馆订下的小礼堂，大使馆商务组和其他有空帮忙的工作人员在布置会场，t55计算机的发布会应该在一周之后召开。　　 今年的t55计算机，唐华部长不来莫斯科，由大使馆派口齿伶俐的同志来讲就可以。　　 大家都在忙碌，因此部长会议秘书处的秘书走到小礼堂中央，商务代表才注意到这位穿西装的秘书的存在。　　 “中国的同志们，非常抱歉，”秘书说，“马林科夫同志由于个人身体原因，辞去了部长会议主席的职务，新的部长会议主席布尔加宁同志……还需要一段时间进行某些事务的紧急交接。因此，你们如果在2月16日召开发布会的话，就不会有预定的部长会议主席到场。”　　 商务代表：“噢，了解了。非常遗憾，祝愿马林科夫同志身体健康。”　　 秘书走到商务代表身边，降低说话音量：“我们是老朋友了，我向您提个私人的建议：发布会稍许延迟召开，延迟一个月最好。因为马林科夫同志辞职，部长会议里的许多部长的工作都会有变动，甚至会影响首批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