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1日上午，台北到台中的公路。　　 五十多辆卡车、吉普车、轿车组成的车队在公路上疾驰。车队运载着电台、密码机、地图、档案、名册、文书及所有参谋作业要用的工具；常凯申军政管理的文秘班子；侍从和常凯申卫队；装着常凯申的个人器物；精简的参谋班子，以及国军参谋总长周至柔、空军总司令王叔铭、陆军总司令胡宗南、海军副总司令黎玉玺。　　 这五十多辆车是先遣队，先到地方把摊子铺起来，常凯申本人和贴身卫队的车队在后面。　　 海军总司令马纪壮留在台北，他要依照常凯申的命令提高海军战备，调配军舰加强巡逻。　　 为什么常凯申和几位总长突然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这要从昨天傍晚开到晚上的会议说起。　　 获知朝鲜停战协议签字，常凯申马上召集总长们开会，认为共-军马上要攻打台湾，要三军进入临战状态。而周至柔和三位总长都认为对面就算要打过来，那也是几个月以后，备战当然是要全面备战，但应该按部就班地练兵、接武器、增强实力，同时最好拉下脸皮和美国做交易换取更大力度的支援。然而常凯申进入了歇斯底里状态，坚持认为三军都要马上做好战斗准备。　　 总长们肚子里自然是一百个反对，但说出口的都是“是！总统！”　　 常凯申也看出了这几位总长肚子里不太同意，估摸着他们都准备阳奉阴违，干脆就在会议上宣布，明天也就是4月11日，巡视台中，检查台湾中南部的第一兵团战备状态，也就是他要亲眼看着第一兵团动起来。　　 “总统怕不是被停战协定刺激得太大，有点神经过敏了。”王叔铭说，“朝鲜停战协议是签了，可共-军就算现在马上准备攻打咱们，也得从朝鲜把部队撤回国，再从东北运动到浙江江西，再从江西挪到福建，就算他们不用休息，那也得一两个月后才能准备就绪。”　　 前空军总司令、现参谋总长周至柔显然同意王叔铭的看法。两人在轿车后座用不太大的嗓门悄悄聊天谈论。　　 “老头子现在日子不好过，”周至柔说，“美国虽然在援助我们，但美国人也提出联合国托管的方案，但老头子一辈子最怕的就是脚下没了国土飘零海外，所以就跟美国人闹僵了。美国人说要想让美国陆军上台湾岛协防，台湾必须是处在联合国托管的地位，老头子说，他就算死也不会让台湾从中国分出去。我还听说，美国人准备把老头子给弄下来，换一个听话的总统。”　　 王叔铭：“美国人换谁啊？上次孙立人就是表现得略微太听美国人的话，现在还在台北公馆里禁足反省呢。”　　 “那可不好说，美国人手里还是有一些牌的。”　　 王叔铭：“唉，总统还是把台湾交了吧，这样民国至少能留一条血脉，将来也能图个东山再起。”　　 “先不管长远的事了，先想想到了台中怎么应付老头子吧。不过这次老头子应该是主要折腾1兵团，鸡飞狗跳的是陆军，你们空军也就把飞机出航频率提高，基本上就能糊弄过去。”　　 周至柔说完，前排秘书回头问了一句：“总长，司令官，我们这次的行营是在台中哪里？空军台中基地准备了一批鲜活食材和一些慰劳品，想先送过去。”　　 王叔铭：“和美镇，向林庄园。”　　 ……　　 “常凯申的行营地点确认！台中和美镇向林庄园！”　　 昨天深夜，谍报系统传来了第一条消息，常凯申要去台中巡视，亲自调整国军第一兵团的部署，督促在澎湖当面防守的这三个军进入临战状态。凌晨时分传来第二条消息，常凯申在台中的落脚地点可能是向林庄园。　　 4月11日中午，当第二个渠道反馈的消息也指向和美镇的这个庄园时，常凯申的行踪可以说是100%确定了。　　 这条消息瞬间传递到了厦门和北京，在厦门的前指，参谋们顿时忙碌起来，扑向桌上的大幅台湾地图，先找到向林庄园的位置，再确定庄园的经纬度坐标。　　 “坐标确定！东经120.516，北纬24.132。”参谋确定了两遍坐标，确认无误。接着前指的参谋分成了两组，一组将坐标交给空军司令员刘业楼，让空军与芜湖基地联络；一组根据前方特种小分队无线电汇报的情况，绘制向林庄园的建筑草图。　　 粟峪在前指紧张地走来走去，先看看刘业楼这里的情况，再看看参谋绘制的向林庄园草图。　　 “庄园是日据时期一个日本在台企业家建造的房产，在和美镇西，西距离大海7公里，北是乌溪，距离三百米。主建筑是一栋4层洋楼，杨楼东边约100米是四排奴工住的房屋，奴工房再往北约50米是两排牛马厩，奴工住房和牛马厩都是一层平房。庄园四周为稻田和菠萝田，地势平坦开阔，”参谋向粟峪汇报，“我猜常凯申选这里做行营，也是比较好做安保，这个庄园旁边没有村镇建筑，相对独立，任何一个方向靠近庄园都要经过开阔地，很容易拉线封锁。那四排平房正好做卫队保镖、低级参谋的住处。”　　 “四面开阔，视野良好，　　 这正对我们空军的胃口了，”刘业楼在指挥部的另一头说话，“没有山峰遮挡也不在凹地，那么导弹可以在很远就捕捉到照射回波。”　　 粟峪：“四面开阔的话，我们的特种小分队也不好靠近。特种小分队准备在哪里进行目标照射？”　　 “四面开阔指的是庄园周围，特种小分队有可以隐藏和照射的地方，”参谋指着地图，“这里，乌溪再往北，有一座小山包，叫凤梨坡，海拔33米，相对高差大概是30米。特种小分队在这里找到了一个隐藏位置，距离庄园是1550米，在要求的3公里照射距离内，而且有一点相对高差，照射效果还是蛮好的。”　　 ……　　 芜湖空军基地。　　 12架图-4重型轰炸机整齐列在跑道旁的停机坪，飞机从里到外维护得整整齐齐，连涂装都完完整整一丝不苟。打头的4架轰炸机已经有地勤人员在飞机下活动了，在做最后的起飞前检查。　　 当然，做起飞前检查不意味着马上就要升空作战，而是需要等前指的命令。　　 空军副司令员常钱坤坐镇芜湖，他就坐在一号机库里头，面前一部红色电话。铃声一响常钱坤就把话筒抓了起来。　　 “刘司令员？是！我是常钱坤！”　　 “粟司令员最后确定的攻击时间是午夜零时零五分，”刘业楼在电话里说，“因为下午和傍晚常凯申可能会外出视视察，但是晚上他一定睡在山庄。现在是下午两点，需要根据新的坐标，修改图-4特一小队的航线，修改导弹代码。你还有10小时的时间，但我要看到下午四点的时候，你们基地把这两项工作做完。”　　 基地地勤技术组组长接到准确的经纬度坐标，立刻在机库里那台计算机面前忙碌起来。参谋组也在根据坐标修改轰炸机出击时携带的手册，修改无线电导航定位点。　　 ……　　 “我是常钱坤。哦唐部长你好。”　　 “代码必须准确无误，不能出任何差错，我们只有一次攻击机会。”唐华看看手表，下午3时50分，“常副司令，麻烦您把话筒给技术组长。”　　 技术组组长拿着话筒，在屏幕前口述。唐华一边听一边和自己这边的程序模版对照，等于两人又检查了一次代码。确认没问题之后，唐华这才挂掉电话。　　 哎，需要机载火控计算机和全机数据总线。这样就不用手动写程序和写入程序了。甚至飞机已经出击，在半路上目标位置有变化，都能用计算机自动代入新参数修改程序，然后把新参数的程序通过连接导弹的数据线写入弹上存储器，瞬间完成“刷机”。　　 不过现在还只能用手动方式。　　 芜湖基地，程序代码确认准确无误，地勤人员开着小拖车，把一架“小飞机”拉到计算机旁边。这小飞机其实是导弹，空地-1。　　 空地-1不是世界第一种对陆攻击巡航导弹，但应该是当前世界上打击精度最高的对陆攻击巡航导弹。巡航导弹的始祖v-1平均偏差高达8000米，“天狮星”也是惯性制导为主，平均偏差一千到三千米，用的是核弹头。不过，空地-1的精度来源于前方的照射支援，如果排除这个“作弊器”，它在中段还是靠惯性制导+无线电修正。　　 计算机伸出的数据线接到空地-1导弹上，地勤人员连接导弹、又检查线路是否正确，用了三分钟，而数据写入只用了5秒。第一枚导弹刷机完毕拉走，第二枚导弹又由拖车拖了过来。第一枚导弹就直接拖出机库，往图-4停着的方向开去。　　 ……　　 台中，向林庄园。　　 “今天诸位陪我一起视察部队，都辛苦了。但是国家危殆，我们实在莫有时间偷闲娱乐。晚餐之后各位可稍事休息，我们晚上9时继续开会讨论备战滴问题。”　　 常凯申在长条形餐桌的一头，周至柔、黎玉玺、胡宗南、王叔铭、胡琏等将帅分坐两旁。　　 （在台整编后的）国军第一兵团司令官胡琏这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　　 常凯申中午抵达台中，马上就拉着胡宗南和周至柔视察台中的第一兵团司令部、直属队、第2军，然后把王叔铭也拉上，视察台中机场。看完机场上的p51和f-84战斗机，常凯申继续往南走到嘉义，视察在这里的第1军。要不是看天色已晚，常凯申可能还想视察台南的第3军。　　 与以往的视察略有差别，这一回常凯申没有现场指导部队的部署和训练战法，而是走马观花、看得多、说得少。每到一个师，常凯申都会找一个连甚至排，观看他们训练、然后去这个部队的防御阵地走上一圈。但也就是走上一圈，回来常凯申还是假笑着说客套话，比如“好，很有精神”“要保持枕戈待旦的意志”“时刻不忘受苦受难的大陆同胞”等等。　　 依据胡琏这十几年来的经验，常凯申这不是转性，而是等待一个时机，把第一兵团从上到下，从兵团部署到班排战术全数落一遍。　　 这就是为什么胡琏吃饭不香的原因。今天晚上9点的会议，估计很折磨人。　　 “总统，”胡宗南在餐桌上提了一句，“　　 第一夫人在美活动已有三个月，不知华府那边对我国是否打算改变当前政策……”　　 胡宗南不提还罢了，说起这个事，常凯申脸色很不高兴。　　 常宋美龄在艾森豪威尔当选总统，但还没上任时就赴美准备做新政府的游说工作。这几个月，的确见到了不少新一届政府的官员，包括艾森豪威尔也会见了一次。每次见面会谈当然也都是复读机一般请求美国支持、请求取加大支持力度。成果不能说没有——一些关键位置的官员表示，没错我们做好了加大支持力度的准备，但前提是朝鲜战争结束。还有的官员表示，加大支持力度会引起中国的仇视，当然美国是不怕中国的仇视，但如果台湾的地位能通过联合国来重新定义，那么美国的顾虑可能就少一些。　　 这并不是最让常凯申不高兴的事。他不高兴的原因，是最近一个月，常宋美龄在电报里开始委婉地劝说常凯申“要不干脆我们还是让台湾独立算了”。　　 联合国托管台湾当然是一个过渡。美国认为，几年之后，等中国接受了台湾已属于联合国托管地的事实，就提提案让联大再做一次决议，这台湾联合国决定不托管了，怎么搞你们看着办——由台湾岛上的居民公投，然后独立成台湾国，当然是这么办。所以常凯申和常宋美龄都心知肚明，联合国托管=台湾独立。　　 “第一夫人在美国的游说是有成效的，”常凯申说，“但美国人的态度的转变，还需要做更多的努力……”　　 ……　　 北京，战情中心。　　 现在大概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唐华坐在计算机前的椅子上，也不看厦门服务器和传递过来的数据了，干坐着想事情。　　 “主席、总司令、总理、李刻农一会儿就都过来了。”邓书记说。　　 唐华动了一动，“嗯哼。总理和李部长这布局也真的太大了……而且瞒我一直瞒到上星期。”　　 “这有什么嘛，我和粟司令员也是4月1日才知道的。”　　 “哦？”唐华有点吃惊，“先和美国签署停战协议，然后48小时内发动台湾战役……总理也是4月1日才告诉你们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