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国务院和国防部之间互相推诿，谁都不愿意明确指出联合国军应该打到什么地方。所以，现在我来汉城与你商议，我们自己确定第8集团军的推进终点。”　　 汉城的第8集团军司令部，李奇微专程从东京飞来，与范佛里特就下一阶段的作战进行密谈。　　 4月14日，李奇微将第8集团军交给范佛里特时，联合国军已经在朝鲜持续进攻了一个多月。范佛里特接过帅印这10天，美军依旧处于进攻态势。虽然联合国军的进攻并不十分顺利，在推进过程中，只要是有利于防守的地形，中国军队必定建立防线，阻止联合国军快速推进，但志愿军也没能对美军实施穿插分割。每当推进到一个地形不是太妙的地方，美军在下午就止步不前，先用炮火猛烈轰击志愿军设置的阻击阵地，然后在黄昏的时候后退10~15公里，避免中国军队夜间打反击。以步行为主的中国军队夜间战术反击的范围一般在15公里，最多不超过20公里，李奇微让部队黄昏后撤15公里，中国军队如果想打反击，这一晚上要花掉大半时间在徒步行军上，再快也要黎明时才能发起进攻，那么战斗打响不久天就会亮，美军的重炮和空中打击就会驱散中国军队。　　 这一个多月，第8集团军将战线从三七线以南推进到三八线附近，收复了仁川、汉城、议政府，这个胜利让麦克阿瑟卷铺盖走人、李奇微升官，但李奇微自己也明白，在这一系列攻势中，志愿军没有任何一支部队遭到歼灭性打击，战争远未结束。但好在这一个多月，联合国军也没有一支部队遭到歼灭性打击。　　 横城-砥平里-原州连续反击战之后，中国军队似乎一下子失去了主动进攻的势头，开始长距离的回缩防守。对此现象李奇微也找到了答案。在许多战斗中，一线美军官兵发现志愿军在大量使用缴获的美军轻武器，甚至将缴获美军的81毫米迫击炮弹塞进自己的82毫米迫击炮管里发射。——炮弹真的能打出去，但本来精度就不高的迫击炮，精度因此变得更差了。　　 “总司令先生，第8集团军目前完全具有继续实施进攻作战的能力。”范佛里特说，“4月10日起，我们陆续安排一线士兵和军官返回日本进行5天的休假，到现在已有40%的官兵享受过假期。一线部队弹药消耗速度很快，但后勤部队的运力可以补足消耗。大部分战斗伤亡不大，减员的部队可以从釜山的训练营快速获得补充。”　　 李奇微点点头。“我的计划仍与两周前一样，我们必须越过三八线。联合国军推进至堪萨斯线，占据各个战役地形要点，然后视情况进入防守或继续下一次进攻。”　　 范佛里特：“推进至堪萨斯线没有太大的难度。实际上，总司令先生，我认为第8集团军有望推进至怀俄明线。”　　 范佛里特在堪萨斯线以北，又画了一条长长的圆弧线。　　 怀俄明线是比堪萨斯线更激进的预想战线。这条线在朝鲜半岛西海岸附近与堪萨斯线差别不大，但在中部急剧隆起，比堪萨斯线偏北15公里，部分地区甚至是20公里。　　 怀俄明线的主要思路，就是拿下铁原-平康-金化“铁三角”地带。　　 这个铁三角地带卡在朝鲜半岛中间，不东也不西，不难也不北。这意味着从它出发，可以同时照顾东西两条战线。这里山岭密集，易于防守，更重要的是遍布高大的针叶林，可以隐藏大量的部队或后勤补给物资。李奇微过去三个月也发现了，志愿军的后勤物资从平壤出发，躲躲藏藏最后都会进入铁三角地带，然后再难以发现。这里屯集的物资从铁三角地带出发，再送到志愿军一线作战部队手中，距离就很短了。　　 拿下铁三角地带，志愿军就失去了一个地形极为有利的区域，也失去了后勤转运中心。从铁三角地带再往北，半岛西部很长一段距离内都没有太好的易于防防守或供大部队隐蔽的区域。这意味着，只要联合国军拿下了这片地区，志愿军在西线就得一路退到平壤城外，与联合国军开始打保卫平壤之战。　　 李奇微之前当然听范佛里特说过怀俄明线，也知道这条线划得比堪萨斯线更加激进。　　 在范佛里特住处，李奇微看了许久桌上的朝鲜半岛地图，最后抬起头对范佛里特说道：“我想我们需要召集参谋部开一个作战会议。”　　 ……　　 “总统先生，如果美国打算继续扩大这一冲突，你们最好还是单干。”　　 在白宫的椭圆办公室，英国驻美国大使希尔·佛兰克斯认真地对杜鲁门说。　　 “美国如果执意在亚洲陷入一场以中国和朝鲜为对手的旷日持久的战争，那么必然会削弱美国在欧洲的军事量，这会使西欧乃至英国的安全受到威胁。一旦苏联在欧洲挑起新的战争，那么贵国在欧洲的利益将陷入危险的境地。”　　 佛兰克斯长长地不带停顿地说了一大通，把艾德礼所要表达的意思传达给了杜鲁门。　　 “大使先生，朝鲜战争的爆发是苏联向自由世界的公开挑战。”杜鲁门说的话还是有很浓重的官腔，甚至有些地方在引用刚刚被他解职的麦克阿瑟的话，“只有全力　　 以赴打退红色阵营在亚洲的进攻，才能确保欧洲的安全。如果听任他们在朝鲜取得胜利，那么红色阵营的势力增大，苏联的声威也随之大增，它对欧洲的压力将会更大。”　　 “恕我直言，现在的韩国已不可能被朝鲜消灭。”佛兰克斯马上回答，“你们已经逼近了三八线，几乎就要使双方的控制线停在1950年6月的美妙的位置上，此时应该做的是向中国和朝鲜抛出橄榄枝，而不是继续加大进攻力度越过三八线。”　　 杜鲁门：“联合国的决议并未禁止联合国军越过三八线。”　　 佛兰克斯：“但是，无论南朝鲜还是联合国军，都不需要向三八线以北扩展领土。”　　 “对此观点，我本人以及参联会都表示赞同。我们都认为需要谋求新的途径解决朝鲜问题。但那是在联合国军执行完计划中的作战任务之后。”　　 佛兰克斯摊摊手，表示无奈，“贵国虽然将麦克阿瑟解职让他回家，但麦克阿瑟的思想在你们当中许多人的脑子里一直顽固地存在着。”　　 很多年之后，老得都快走不动路的佛兰克斯访问中国，在与总理的谈话时，颇为骄傲地谈起了他在椭圆形办公室与杜鲁门的辩论，表示自己一直期望中美尽早在朝鲜结束战争走向和平。总理礼貌地表示赞赏，而唐华在听说了这番话之后，大笑说佛兰克斯只是想让美军尽快回归欧洲而已，对于中国和朝鲜正在经历的战争，佛兰克斯有没有感同身受鬼才知道。　　 ……　　 “3月15日，我们参谋部开始制订推进至三八线以后的作战计划，按照李奇微将军的提议，将向三八线北推进的阶段性目标定在堪萨斯线，也就是从汉江-临津江交汇处起，向东经华川水库再转向东南，最后到达东海岸。3月27日，堪萨斯线作战的细节进一步明确，以第1、第9军担负临津江至华川水库西岸地区的作战，以第10军担负华川水库至昭阳江河谷地区的作战，以韩国第1、第3军团担负昭阳江河谷至襄阳地区的作战。”　　 第8集团军参谋长拿出一个月前初步拟定的作战方案，向范佛里特和李奇微介绍。　　 “在全军抵达堪萨斯线后，下一阶段的作战有原地防守和继续推进两种选择。”　　 李奇微：“如果继续推进，执行的是什么作战方案？目的是什么？”　　 “继续推进的下一个目的地是犹他线，再下一个目的地是怀俄明线。”参谋长打开下一个作战方案，“推进的要点是朝铁三角地区继续前进，进至铁原以南、高台山以北，向东南经广德山、白云山延伸，这条战线命名为犹他线。犹他线是为彻底攻占铁三角地区做准备，一旦全面推进至犹他线，我们将以第1军和第9军的主力向铁三角地区发动进攻，歼灭这一带的中国军队或将其驱赶出去，让战线啊怀俄明线附近固定下来。”　　 范佛里特：“这是一个积极主动的进攻态势。我认为，我军在向堪萨斯线推进的时候，就该为此后两个阶段的推进做预先的准备。包括第1军和第9军的主力向铁三角地区靠拢、后勤补给线前移、召唤空军对铁三角地区执行更严密的封锁和轰炸。”　　 李奇微：“……其实原地防守未必是坏的选择。中国军队新一批进入朝鲜的部队，现在情况掌握得怎么样？”　　 情报参谋：“从4月初我方无线电侦听系统发现新一批电台出现在朝鲜，从电台数量分析，进入朝鲜的部队至少有3个军，并在缓慢向前线移动。”　　 “无线电侦听的情报不一定准确，从历史记录来看你们的预判往往过于乐观。”李奇微说，“如果你们认为至少有3个军，那么实际上进入朝鲜的中国军队可能有5个军，甚至更多。”　　 参谋长：“是存在着误差的可能性。但是，空军侦察证实，进入朝鲜的3个中国军，均为步兵军。与之前与我们作战的中国军队一样。他们从苏联购买的坦克和自行火炮大概因为空袭的缘故，尚未在朝鲜战场上见到。”　　 情报参谋：“我们4月初观察到了疑似中国坦克部队进驻安东，可能在准备进入朝鲜。对此不能疏漏和忽略。”　　 李奇微止住了参谋长和情报参谋的一唱一和（互相抬杠）。　　 “东西两线按预定的作战计划继续推进，给你们11天的时间，5月5日抵达堪萨斯线。然后转入防御，先进行一周的观望和工事修筑，预备中国军队的战术反击，不管中国军队增援的是三个军还是五个军，他们肯定要反击。挫败他们的反击之后，我们再回到堪萨斯线，准备进占犹他线和怀俄明线。”　　 情报参谋：“要尤其防范中国军队的战术反击，根据现有情报推测，中国军队或许会改变战术。”　　 “如何改变战术？”范佛里特说，“中国军队有优秀的步兵，可能是世界范围内最优秀的步兵之一，中国人还用一些小发明地将他们步兵的装备调整到了最佳状态，设计出了许多讨巧的小武器……但终究是步兵。在大炮和飞机面前是被屠杀的对象。中国军队在重装备方面的差距，不是小聪明就可以改变的。”　　 ……　　 李奇微与范佛里特就　　 下一阶段进攻方案完成了讨论，又匆匆离去，飞回东京。　　 在李奇微和范佛里特离开后，情报参谋还在作战室里，紧锁眉头思考自己一直未得出结果的问题。或许是直觉所致，他总是隐隐感到不安，一定在哪个地方隐藏着足以造成毁灭性后果的危险，但李奇微和范佛里特都没有发现。他的直觉感到不安，但也搞不清这种不安来自何处。　　 就在上周，情报参谋在工作之余，偶然拿起放在作战室角落的一台缴获的志愿军对讲机，下意识地找出一把小螺丝刀，把对讲机拆开。　　 d-1式小型无线电对讲机的内部结构、电路板展现在情报参谋眼前。　　 里面每根细电线都排布得很有规律，但却少有长直导线，大多是打了几个弯，绕过一些固定的零件在对讲机机匣里游走。主电路板上的零件小的如针头，大的也不过黄豆大小，密密麻麻但又很整齐地排布在电路板上。　　 情报参谋端详小电路板上的零件。电路板和机壳都印着汉字，但一些微小零件刻的是简单的字母或字母缩写。在一个绿豆大的小零件附近，情报参谋发现与之对应的电路板上印了一行小字：diode（二极管）。　　 情报参谋的手抖了一下，赶紧拿起螺丝刀，把电路板上的零件一个个撬了下来。　　 绿豆大小的二极管、黄豆大小的电容、加起来没一个火柴盒大的无线电收发器、针尖大小的电阻……　　 这就是范佛里特刚才说的中国人为步兵设计的精巧的小武器？落后得只能出动步兵的国家的讨巧小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