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贝加尔湖畔的会议
“来自莫斯科的福利:我们帮每个盟友送一个宇航员上太空!” 这是勃列日涅夫时期的真事儿。 苏联的“国际宇航员计划”。免费帮社会主义兄弟国家训练宇航员,然后免费用联盟飞船送上太空转一圈,在礼炮系列空间站里做做试验。既体现苏联航天科技的强大,也提高整个社会主义阵营的凝聚力。 送上太空的别国飞行员是严格按照兄弟国家的江湖地位来排序的,第一批训练东德、波兰、捷克的飞行员,上天顺序理论上也是这个。不过后来捷克的飞行员插队第一个上太空,因为苏联得安抚捷克,捷克1968年挨吃了一招“布拉格之春”。 这三国之后是保加利亚、匈牙利、罗马尼亚、……最后连越南、老挝、叙利亚、印度的宇航员全都搭苏联便车上了太空。 有这个历史先例在,唐华十分确定,买票搭便车是可行的方案,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再说唐华也不打算太早。这次贝加尔会议,就先不谈搭便车,而是先搞航天技术交流互补,等到1965年左右,苏联的载人飞船和火箭完全可靠了(比历史上的1965年成熟度更高)再上车。 …… “汉城,你是7月1号放暑假吗?” “是。” “那正好赶上,”唐华对唐汉城和周璇说,“7月3号,我们全家从北京上火车。今年暑假不去北戴河了,改去苏联。” 周璇:“又是去莫斯科开会?” 唐华:“是去苏联开会,但不是去莫斯科。” …… 从北京出发,过张家口、朱日和、二连浩特进入蒙古。在平坦的蒙古高原疾驰一天半,进入苏联再行车大约1天,抵达伊尔库茨克。 今年的开会地点就在伊尔库茨克州,贝加尔湖畔的小镇利斯特维扬卡。 根据1954年的中苏科学技术合作交流协定,中国和苏联科学界每年举行两次学术交流会,中国、苏联各一次。 今年度的苏联会议就以开会地命名为“贝加尔会议”。 往届的会议大多讨论数学、理论物理、生物等基础科学,这一届,双方约定换点有意思的话题——航天。第二话题才是理论物理,没有数学和生物话题。 所以中国这边,由唐华、钱学森、孙家栋、赵九章组成第一小组。苏联那边,带团来开会的是科罗廖夫。 “唐华,我们来早了,”下了火车,钱学森说道,“科罗廖夫他们那帮人有个工作拖了,正蹲在研究所里加班加点,没动身呢。保守估计,他们也要7月14号才能到伊尔库茨克。” “这个我猜到了。东方号飞船第一次和第二次试射都不太成功,这不肯定得加班么。”唐华说,“没关系,我们先去利斯特维扬卡,在那儿住几天等他们。” …… “哇!太漂亮了!” 第一眼看见无边无际、纯净碧蓝的湖水,无论是谁都会忍不住尖叫起来。 “我们现在在安加拉河和贝加尔湖的接合处,往这边看是河,往那边看是贝加尔湖,世界最深、水量最大的淡水湖,绰号‘西伯利亚的蓝眼睛’。” 唐华一家在一辆“吉姆”上,正从伊尔库茨克开往利斯特维扬卡。 贝加尔湖,中国古籍上的“北海”可能就是它,湖泊面积3.15万平方公里,最深处达1637米,湖水总体积达23.6万亿立方米,这一个湖就占地球淡水总量的20%。 有300多条河流汇入贝加尔湖,湖水的出海河道是安加拉河,伊尔库茨克市区就在安加拉河畔,因为工业和生活污水最好还是排到安加拉河里,排放到贝加尔湖可就太艹了,影响水质。 “这么纯净的湖水,”唐华突然感叹了一句:“不建个矿泉水厂可惜了。” 周璇:…… 住处是一栋湖景木别墅,科学家代表团的其余六位也是差不多的小木屋。虽然是七月盛夏,湖畔没有一丝暑意,反而有点清冷——今天的气温是17到21度,每个人都穿上了夹克外套。 “苏联的航天专家还没有来,但科学院的物理学家已经来了,”唐华说,“汉城,一会儿你就能看见一个爸爸的朋友,到时候我看看你的俄语能不能让他听懂。” 唐汉城:“爸爸的朋友长什么样?” 唐华:“那是一个……怪叔叔,人特别聪明,但是很奇怪。” …… 列夫·朗道是在傍晚,晚饭过后才来唐华的别墅的。 “嘿,朗道!”“嘿,唐!” 先打了个招呼,唐华问:“伊戈尔没来吗?我都把唐汉城带过来了。” “伊戈尔的中学有一个夏令营,他觉得在夏令营呆着比呆在老爸身边更愉快,孔克尔迪亚也跟着伊戈尔走了。”朗道说,“不过,我把爱因斯坦带来了,你家的猫呢?” 唐华转头找了一下,“在那儿呢,衣柜上面。” 朗道背着猫包来的。打开包把他家名叫“爱因 斯坦”的黑猫放出来,唐华喊了一句:“汤姆,下来跟你的这位乡下朋友打个招呼。” “汤姆”早就发现这只黑猫,并进入了临战状态。唐华话音刚落,汤姆就喵地一声从上面跳下来,伸出前爪对着爱因斯坦劈头盖脸地扇过去。 “唐,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进入最后的候选人挑选投票阶段了,”朗道说,“据小道消息,诺贝尔物理委员会似乎不太看好激光的发现。” 唐华:“不看好那就不发喽。我不拿诺贝尔奖是诺贝尔物理学委员会的损失,又不是我的损失。” 朗道:…… …… 斯德哥尔摩。诺贝尔物理学委员会。 这个委员会是负责推举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的组织,成员由瑞典皇家科学院任命,通常由科学院物理学部的科学家、教授组成。 现在物理学委员会的主席和1956年一样,还是埃里克?赫尔腾。 “从1956年到现在,每年都有人提名唐华,已经连续五年了。”赫尔腾嘟哝了一句。 “列夫·朗道被提名诺贝尔物理学奖距离现在至少有15年了,主席先生。”老资格的委员曼恩·西格班说了一句。 赫尔腾:“朗道?朗道?不,他的研究总是玄而又玄难以被验证,更难以反映到实际世界中去。正如爱因斯坦的大多数理论一样。的确这些理论具有数学上的自洽性,而且得出的结论令人着迷,但这种纯理论的研究其实并不符合诺贝尔先生的初衷。” 古斯塔夫?伊欣:“那考虑考虑唐华?他的研究可都是完全可以验证的,而且反映到了实际世界,不,是反映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尤其是电子市场。” 赫尔腾陷入沉思…… …… “1958年诺贝尔奖颁给了切连科夫三人组,1959年颁给了发现反质子的塞格雷和张伯伦,”唐华说,“诺贝尔物理学委员会的口味是难以捉摸的,既然难以捉摸,那就不捉摸了。” 朗道:“不过诺贝尔物理委员会大体上还是公平的,不会因为种族或什么原因而偏袒什么。1957年杨振宁李政道就得奖了。” 唐华:“说起来这个事,我觉得他们对你倒是不公平。杨振宁和李政道从事的也是基本物理学研究,宇称不守恒理论是最最最基础的物理学,比你的研究更加难以被应用,但却得奖了。” “我早年在西欧游学的时候大概得罪过瑞典皇家科学院的一两位教授吧,”朗道说,“所以他们记仇了。但是今年的物理学奖,我也是有人提名的,我十分肯定。” 唐华:“噢,今年可不太妙。据我这边的小道消息,唐纳德·格拉泽获奖的概率很大,他发明的气泡室对于研究粒子物理的实验室特别好用。” 刚才聊天的时候还不怎么样,唐华一说到气泡室,朗道表情大变:“如果格拉泽因为发明了一个实验仪器就得奖,那简直是太讽刺了!” …… “先生们,唐华获得的提名简直是个大杂烩,他以各种不同的原因被不同的提名委员提名,这在诺贝尔物理奖的历史上真不多见。但是信息论……信息论不行,我去年和前年已经说过了,”赫尔腾主席说,“信息论属于数学发现。” 林德:“但是菲尔兹奖委员会拒绝为信息论的发现颁奖,他们认为这是物理学发现。主席甚至愤怒地说,菲尔兹奖不可能颁发给一个最复杂的符号只是开根号和对数的简单公式,除非菲尔兹奖改名为“菲尔兹中学生数学奖”。” 赫尔腾:“那就只能表示遗憾了,物理学界不认为信息论属于物理学发现。同样的还有控制论的几个新发展方向,这也是应用数学范畴。” 古斯塔夫?伊欣:“但是除了信息论和控制论,唐华还以其他的几个理由被提名了。” 克莱因:“穿隧效应晶体管,从1956年起就一直有人以此为由提名。从1958年起,中国科学院新提了一个理由,高纯度石英玻璃对光的损耗率研究。现在又多了一个激光,最近半年全世界都发疯了。” 林德:“激光我觉得颁奖给唐华也无妨,爱因斯坦已经去世了。如果是1955年以前,我们恐怕要让爱因斯坦和唐华分享诺贝尔物理奖的奖金,那可就尴尬了。” “是啊,爱因斯坦在颁奖仪式上肯定会嘲讽我们半个小时以上,这半个小时用的是英语,然后再用德语重复一遍。” …… 贝加尔湖。 航天小组会议要等科罗廖夫,物理学的学术交流会开始了,赵忠尧、周培源、吴有训和朗道等人在一起开会,唐华就找了一条大一点的、开得稳的渔船,到湖上钓鱼。 理论物理的事儿不掺和。太烧脑。 贝加尔湖未受第四纪冰川覆盖,湖中仍保留着第三纪的奇奇怪怪动物,著名的有贝加尔海豹、凹目白鲑、奥木尔鱼,甚至还有鲨鱼。当然鲨鱼钓上来也没用,不好吃。最多的是杜文鱼科,有25种杜文鱼。 “达瓦里希,怎么样才可以钓到胎生 贝湖鱼?”唐华问船长。 “这种鱼在贝加尔湖的北部,我们要开一天的船才能到那里,”船长说,“同志,您还是歇歇吧,一个下午就连最好钓的鲑鱼你也没钓到一条。” 唐华看看自己身边,鱼篓空空如也。穿越回来多少年了,好像就从没钓到过鱼,无论在乌梁素海、太湖、北戴河还是贝加尔湖。 要是在乌梁素海,唐华就直接找基地司令员要手榴弹了,可这是在贝加尔湖……贝加尔湖有没有苏联的军区驻军? …… “嘿,唐,你今天零收获。” 唐华下船,物理学交流会早就结束了,朗道在岸边看着呢。 “船长和大副会把捕获的鱼均分的。” “在贝加尔湖湖畔,吃自己钓的鱼,这才是正常的有尊严的生活。” “好吧,”唐华从身边拎起一个铁丝笼子,“那这就是今晚的主菜了,蛇羹。” …… 朗道是被硬按在餐桌上和唐华一家吃晚饭的。先丢了一小块蛇肉给爱因斯坦尝试,这大黑猫吃得很开心,而且吃完之后活蹦乱跳,朗道这才肯动勺子。 “我最近其实也在思考几个关于量子力学的问题,”唐华说,“第一个是,在130纳米到90纳米尺度的空间结构里,就是这种形状的一个结构……如果导体有电流通过,会发生沟道漏电和栅极漏电,我正尝试计算和找出这种漏电现象的原因,然后进行克服。” 朗道:“这确实与量子力学有关了。但是这太简单,我不想研究它。” 唐华:“那第二个,我在做穿隧效应晶体管的时候计算过量子隧道效应,现在想在那的基础上继续研究。还是这样一个形状的空间结构,但是缩微到7~14纳米尺度。如果导体有电流通过,我感觉电子能穿入或穿越位势垒,即便位势垒的高度大于粒子的总能量。” “乔治·伽莫夫的论文设想过类似的情况……”朗道说了半句话,突然明白了什么,“唐,你又在利用我。虽然我不懂计算机,但我能看得出来,这图上画的是一个三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