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这就是钱学森十字?
整个5月份,在美国各州首府和主要城市都在进行“美国第一个宇航员凯旋归来”的彩车巡游。 自猪湾入侵失败而且被媒体捅了出去之后,美国政府在国外国内都成了群嘲的对象。人家苏联把第一个宇航员送上了太空,美国却在暗戳戳地阴谋颠覆古巴政府,谁高谁低真是一目了然。 这种尴尬的局面持续了半个月,终于在4月28日结束了。 这天早晨9点,“红石”火箭搭载着“自由七号”太空舱,里面装着美国第一个宇航员艾伦·谢泼德,从卡纳维拉尔角成功发射。 艾伦·谢泼德进入自由七号,关上舱门之前,飞船工程师基恩·克兰茨对他说了一句话:“加油,别搞砸了。” 谢泼德的回答是:“老兄,这艘飞船上的每个零件都是由开价最低的承包商生产的,我也希望它不搞砸……” 自由七号在大西洋划出一道抛物线,最高飞上了187公里的太空,飞行距离487公里,飞行时间15分钟。在火箭发动机燃料烧尽后,谢泼德感受到了失重,不过只持续了七八分钟,就要重返地球了。 在打开降落伞后,自由七号以20米/秒的速度匀速下落,这要是降落在陆地上,谢泼德基本是要骨折。不过这次自由七号是降落在大西洋上,飞船掉下海里,又浮起来,落点很准确,附近就是“张伯伦湖”号航空母舰,飞船很快就被直升机吊起来,美国的第一次太空飞行圆满结束。 虽然只是“蹦”上太空呆了几分钟,但是也勉强算是进行了太空旅行吧。太空竞赛第三季,亚军美国队冲过了终点线。 …… “全国花车巡游,肯尼迪接见,授予航空航天局杰出服务勋章,飞行优异十字勋章,就差给他一枚国会勋章了。” “这个艾伦·谢泼德和加加林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加加林性格沉稳,不苟言笑,生活呆板;艾伦·谢泼德呢,平时没个正经,他的三大爱好是抽烟、喝酒、烫头,啊不,泡妞。” 唐华在说这位美国第一个宇航员的黑历史。 谢泼德抽烟是1961年3月才戒掉的,酒从来就没戒过,在发射前两周还开车跑出基地,到30公里外的小镇泡吧。 刘业楼:“抽烟喝酒,这都能通过体检,飞上太空?那我们空军为什么还要从飞行员中挑选精英来作为航天员苗子培养?” 唐华:“其实美国宇航员的身体素质标准线也很高,但是谢泼德就算抽烟喝酒,他的身体素质、心理素质和操作技能在同一批宇航员里面还是打分最高的,这大概是人和人的天赋不一样吧。” 刘业楼:“其实苏联同志如果肯接收这批航天员,帮我们训练出来,我觉得就知足了,过几年我相信我们自己也能发射太空飞船上天去。” 唐华:“说到这个……昨天还真出了点状况。” …… 昨天是6月2日,长征-3k4捆绑式运载火箭第一级测试。 太原航天发射中心的长征-3k4刚刚摆在发射架,它的卖相就让几公里外的平遥百姓直咂嘴。 虽然第二级和载荷都是配重,火箭比正常的长征-3k4短了三分之一,但这火箭粗啊。第一级和四个助推器捆绑在一起,看上去就是个庞然巨物。 在现场的任新民心里却不太放心,长征-3k4的第一级等于一枚长征-3加4枚长征-2的第一级,系统复杂得多,在生产和检测时也费了很大的力气。 火箭加注燃料、发射窗口到来、倒计时、发射。 长征-3k4喷火、缓缓上升。整个火箭的第一级有8台发动机、20个喷口,它上天的时候下面的火光也特别大,照得方圆几公里的夜空都是亮的。 火箭在天上稍微偏转,离开发射场区域,飞得越来越快……然后,在距离发射场十几公里、高度七八千米的地方,火箭解体了。 “我看看,32秒,”钱学森看纪录片的胶卷回放,“这时候大概是刚刚超过音速,是不是因为音障震颤导致了故障?” 唐华和钱学森在看电影回放。长焦跟踪摄影机拍下来的飞行细节比现场肉眼看的还清楚,火箭在7700米的地方突然解体,看上去是主火箭箭体崩溃了,起火炸成一团火球。 但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四个助推器不但没出故障,甚至也没有因为主火箭箭体垮塌而出事,反而是在正常工作。只不过,由于助推器和主火箭之间的连接已经断开,因此四个自动运行的助推器分别向上、下、左、右飞了出去。 唐华指着火箭解体后飞出来的4个助推器:“老钱,你看,现在除了科罗廖夫十字,还有钱学森十字了。” 钱学森:“……” 唐华:“现在故障原因不明,可能是生产缺陷,也有可能是设计缺陷。无论怎样,我们都要把火箭残骸找回来。” 钱学森:“火箭残骸分布在神木县西北,距离太原280公里,助推器飞得可能还要远。就先慢慢回收残骸吧。这次试飞失败暴露的问题应该很大,我的 感觉,这可能不是生产缺陷,而是我们在设计的时候出现了疏漏。” 唐华:“就是你刚才说的突破音障之后,本身设计缺陷导致的问题?” “我第一直觉是音障的问题。这个问题的后面应该是某个分系统疏漏了。” 唐华:“如果是这样,那就退回到设计阶段重新排查解决隐患就行。” 钱学森:“现在最挠头的是,四个助推器飞走了,应该是落在四个地方,主箭体在另一个地方,这回收残骸可得耐心等了。” 唐华:“不是什么大事。现在苏联在改进和加强8k7系列,美国在加强宇宙神火箭,我们长征三号加捆绑的构型比他们俩都大,如果明年能首飞能成功,世界最大的运载火箭记录就是它了。既然是世界最强火箭,研制的时候多一点波折也是正常的。” 太原。 “什么世界最强火箭,多一点波折正常啊,”任新民一脸的郁闷,“唐部长这话是在安慰我们,千万不要因此心安理得。中国的计算机每年的型号都是世界最强,但是啥时候掉过链子?我们别自我陶醉了,在回收残骸的同时,设计团队也重新进行结构计算,最好是能找出缺陷来。” 屠守锷:“那我现在就回设计院吧。” …… 房山,中科院原子能科学研究院。 别尔乌辛和库尔恰托夫第一次进入中国核武器的设计总院,当然他们没有参观全部的设计单位和实验设施,只是去了一趟研究院里的计算中心。 在计算中心,库尔恰托夫看到了这里的天河一号,也听彭恒武简要介绍了目前虚拟核爆方向的研究进展。 现在库尔恰托夫基本相信可以用虚拟核爆方式进行原子弹的工程验证。如果中国和苏联都可以在虚拟空间完成核试验,那么在国际上呼吁全面禁止核试验,对美国、英国和法国进行施压,就会带来非常主动的效果。 “如果美国也掌握了计算机虚拟核爆技术,那么是不是双方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了?”别尔乌辛问。 唐华:“理论上是这样。但是,美国获得这一级别的超级计算机……可能还要花10年到20年时间。不过,如果他们研制出了可进行虚拟核爆的超级计算机,那么接下来的步骤就会非常快,毕竟他们做的核试验次数太多,累计了海量的一手试验数据。” 库尔恰托夫:“我重新设想了一下路线图,如果我们掌握了该类核武器的基本数据和规律,计算机虚拟核爆大概是可以对同一大类的核武器进行虚拟测试。但是,如果在禁止核试验后,未来核弹的设计团队有琢磨出了全新的类别,我就不确定旧有的算法能够100%准确地模拟出来了。” 唐华点头,库尔恰托夫说的这个问题确实存在。 库尔恰托夫和彭恒武就核爆参数的问题展开了交流,唐华和别尔乌辛则聊一些关于核项目管理的事情。 “原子弹和氢弹的技术,苏共中央认为,在与中国交流的时候不需要隐瞒什么了,”别尔乌辛说,“今天我们参观了中国的核研究院,在合适的时候,我们会邀请中国的核专家回访苏联科学院的同类机构。” 唐华:“那就最好不过了。” 别尔乌辛摸摸胡子,走路的方向稍微拐了一下,出门奔偏僻的角落去了。 “唐部长,”别尔乌辛说,“我和你一样,既参与了核项目的管理,也是国家计委委员。……上个月,国家计委的农业计划和农业数据统计部门,被要求从数据库中删去全苏维埃玉米播种和收成的数据统计。” 唐华:“被上级要求的?” 别尔乌辛:“当然是上级,最上面的上级。” 最上面的上级,那就是赫鲁晓夫喽。 唐华:“咳……” 别尔乌辛:“1959年和1960年,国家计委和国家统计局获得的农业数据里面,玉米的播种面积巨大,但是收成非常糟糕,但其中过半的耕地,玉米苗甚至都没长到30厘米就冻死了。赫鲁晓夫看到统计数据之后非常震怒,然后,他要求修改数据。” 唐华:“……” “而且,今年春天,赫鲁晓夫仍旧在公开场合大力提倡玉米种植,鼓吹苏联要以玉米和青玉米杆作为牛饲料,大力发展畜牧业,让苏联肉类的供应量赶上美国。” “我们有领先美国10到20年的超级计算机,却不能解决这样的问题。” 唐华:“或许……这几年苏联和中国国家计委的信息化建设给人的意识带来了一个误区,觉得只靠科学技术,只靠计算机能够解决一切的问题,其实不是。计算机能解决很大一部分问题,但前提是人不出问题。” 库尔恰托夫:“人确实是最关键的因素。所以我也想问一下,中国的国家计委有没有这样的问题……” 唐华:“我们也一直在注意和提防这种情况的出现。但是我们的情况可能比您说的稍好一些,因为我们‘最上面的上级’是可信的。” …… “这个赫鲁晓夫同志啊 ,啧……” 总理只能摇头。 李复春也摇头。 “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主席说,“实事求是,是我们共-产-党人的基本立场和研究方法,也是我们的基本路线!背离了这一原则,他还搞什么社会主义哟。” 总理:“这对苏联农业是一个很坏的作用,而且,开了这个口子,不正之风还可能蔓延到其他领域。” 主席:“我要写一篇文章,说一说这个事情,就让人民日报发出去好了。一是我们要警惕自身出现这种现象,二是也要对苏联同志讲一讲,他们这样做不对。” “主席,我们是要做一个预防,内部展开自我批评,但是对苏联那边,是不是一定要点名批评赫鲁晓夫呢?” “主席,我的意见是,还是应该说。批评与自我批评都要有,我们也不能看着他们犯错误。” “我们是友党,但是毕竟不是苏共啊,外人指出他们的问题,如果他们内部并没有意识到这是问题,那可能就比较尴尬……” …… 苏联那边的事情,唐华回来就如实告诉了主席,然后就有了上面开会那乱哄哄的一幕。 这就很让人纠结,不但主席纠结,总理,刘副主席,李复春,总会计师也都很纠结。 这次会议商议了很久,主席最后是同意退一步,要写文章,要对内强调实事求是、强调自我批评、做预防性敲打;也要说一句‘苏联也一样不该出现这种事’,但是不点赫鲁晓夫的名。 …… 六月,离开北京,唐华在石家庄下火车,一行人两辆吉普车往太原去。 春旱持续到六月的夏初,今年华北又是一个旱季。河北到太原的公路两侧,小米和麦田很多长得都不太健康,但这些作物还在挣扎地活着。走一两公里,就能看见在给农田灌溉的农民,有的在引水渠旁分水,有的直接挑水用瓢浇灌,还有少数公社居然打了机井抽水灌溉。 “今年的天时还是很差啊。”唐华感慨了一句。 “我老家去年就吃了半年洋芋,”秘书说,“春天雪化之后就没下过雨,越冬的麦苗眼看着枯死了。之后就只能补种洋芋了。” 太原航天发射中心,在控制中心附近新设了一块场地,摆放从三百公里外拉回来的火箭残骸。 任新民一直在太原等回收残骸,钱学森比唐华早一周到这,唐华来的时候,四个扭曲破碎的助推器已经全部找回来,主火箭箭体的零件也堆了一堆,部队正在试图拼凑复原。 唐华:“怎么样?故障原因有眉目了吗?” 任新民:“早着呢,还有三卡车残骸在路上,全寻回来之后,我们要一个螺丝钉一个螺丝钉地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