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参情报部，唐华的专用办公室现在像个乱七八糟的报刊亭，除了三个保密文件柜，大办公桌小茶几到处都是堆叠的公开/半公开发行的书籍、报纸、杂志、影印件、手抄小册。墙上还贴着几张重要的信息表，白板上除了写的几行字，也贴了不少东西。　　 今天苏联大使馆例行送来的对美信息资料汇总被秘书放在了办公桌，唐华刚给这一大叠资料分类编号，然后按从秘密情报到公开资料，从联邦到各州的顺序阅读。　　 这个世界已被改变了不少，很多事情已不能当神棍一拍脑袋就预测万里之外的事情。现在唐华也得老老实实、一丝不苟，按情报大佬们总结的方法论，认真搜集各种蛛丝马迹。看日韩这些国家的资料信息时，该召唤其他人员协助就召唤。　　 先得把这个世界变化了地方搞清楚，再结合还没被改变的那部分历史，这样才能做出神预测。　　 秘密情报部分，第一张就是克格勃做过综合分析整理出来的最终情报：苏联获取了参议院军事委员会的听证会和美国参联会的一些文件，布雷德利似乎已经有了一个10月5日发起进攻的计划。计划的详细全文未知，但布雷德利在听证会上对参议员的老爷们开的口是“美军的最终目的，是努力把朝鲜半岛的战线恢复到北纬三十八度线或接近北纬三十八度线处”。　　 唐华打通了战情中心的电话。“粟参谋长，情报部这边苏联方送来的情报汇总，确定美军制定了一个新的进攻计划。……美国参联会主席布雷德利在9月28日的秘密听证会上，向参议院保证发起进攻性军事行动，其他渠道显示的进攻发起日期是10月5日。至于行动的目标，他向参议员承诺的是‘努力打到三八线或者打到接近三八线的地方’。……具体的细节，我还要再看看其他的渠道信息。”　　 苏联情报系统向总参提供的对美秘密情报一共3份、总共10页纸，不过3份情报都是挺有价值的信息。　　 抗美援朝开始之后，苏联对中国的情报援助其实比物资援助要慷慨——毕竟情报不是钱也不是实实在在的物资，既然是对中国在朝鲜作战有帮助，那顺手就送了。再说就算中国不伸手要这些情报，苏联的情报系统本来也要在美国高层搞点什么活动。当然这也有唐华鼓动总参情报部一定要尽量知己知彼，然后总参和外交部更积极地问苏联伸手要的因素在内。　　 但这就带来了另一个问题。这个事唐华在前段时间向李刻农和总理重复过好几次：如果苏联进一步提出搞中苏谍报/情报联盟，那千万要慎重。　　 不能以后搞出个中苏德“三眼联盟”来吧。　　 五眼联盟这样的监听和间谍机构联盟，五国情报信息互联互通，五国的特工在外国被追杀时都可以共享安全屋藏身……听起来挺酷的，然而没有什么卵用。　　 尤其是联盟中情报能力较弱的国家，情报机构互联互通的结果就是被情报老大哥操纵情报机构，然后间接操纵国家内政。因为情报敞开，你高层的小辫子也对情报老大哥透明，情报老大哥拿这些事来要挟你怎么办？　　 比如现在的加拿大……　　 情报联盟中的小弟还容易被情报老大使唤去做火中取栗的事。就算老大很厚道，不让你吃亏，但如果两国今后情报收集的重点、方向出现了不一致，相互之间没法协调，那情报联盟也失去意义了。比如苏联总盯着西方国家的军事技术、军队动态，如果以后中国对西方国家的商业秘密更感兴趣，那中苏情报机构岂不是每次一开会就扯皮？　　 因为抗美援朝需要对美情报，总理和苏联外长签了一个协议，还好这是单方面的情报援助协议：苏联提供美国方的信息资料，如果苏联有可以提供的真·秘密情报，我们也收，但中国和苏联暂不搞秘密情报交换。　　 最好以后中国和苏联的情报合作也限制在这个程度。　　 ……　　 “保罗·罗伯逊被判有罪？五年监禁？！”　　 唐华在报纸纸上看到了这条消息，不由长叹一声。这位中国人民十几年的老朋友，抗战时就在美国传唱《义勇军进行曲》，朝鲜战争爆发，出版反战歌曲的专辑反对美国卷入战争，然后就被麦卡锡盯上了。……这锅唐华得背。等罗伯逊大叔出狱、麦卡锡也快嗝屁了，到时候应该可以请他来中国走一走，住几年。　　 不过连顶流的男中音歌唱家、上流人士也敢抓，还敢判刑，现在美国国内的政治气氛还真是紧张啊。　　 ……　　 继续看下去，是一份哈格林的crypto ag公司的简报。　　 真是个期待已久的消息。盯了半年哈格林和他的密码机公司，现在终于有动作了。　　 哈格林不是最厉害的密码天才，大致算是20世纪最顶级的几名密码/解密专家之一吧。但哈格林肯定是密码专家中最有商业头脑的。开在瑞士的crypto ag公司现在每年给哈格林赚两百多万美元，而且哈格林坚信自己人虽然在瑞士，但公司一定要抱美国的大腿，因为美军和美国情报机构肯定是最大的金主。　　 现在他抱的大腿终于有回报　　 了。　　 crypto ag公司签订的新密码机换代合同肯定是个绝密合同，不对外公开，估计克格勃也没能在第一时间知晓。但合同不对外公开，crypto ag公司一下拿了几万台密码机的订单，突然变得有钱了，财务状况好到飞起，这可不是什么绝密内容。不用间谍系统，只要是在瑞士长期生活的人，查询一下商务税务信息，甚至观察一下crypto ag公司中高层员工的消费习惯，就能掌握。　　 crypto ag公司突然变有钱了——他肯定拿了大订单——拿的肯定是美军的订单——美军向crypto ag公司订购cx52（现在可能该叫cx51了）密码机。　　 前三个是事实和基于事实的推断，第四个是唐华作弊……　　 ……　　 crypto ag公司的事情确定，那就得往战情中心跑一趟。　　 “粟参谋长，布雷德利的听证会以及美军下一阶段动向分析。”唐华把整理出来的情报交给粟峪，“50中心那边还有另一件重大情报……我先用一下计算机。”　　 唐华把负责收发电报的参谋轰走，自己坐了下来，给50中心的王永俊发信息。　　 “王部长：根据多种情报确认，美军已向crypto ag公司订购新一代密码机替换m-209，最早可能在1951年底完成密码机更换。我们需提前做准备。唐”　　 50中心那边，负责在计算机前值班的人员估计这会儿也正在起身叫王永俊过来。唐华等了几分钟，王永俊本人回话了：　　 “是上次说的最大变化10亿次级别的新密码机？我们可以做什么准备工作？”　　 唐华：“密码机不是能临时研制出来的，必需经过多年设计、反复试用修改才能达到成熟。crypto ag公司申请的专利权号us2765364的产品最有可能成为美国的下一代军用密码机。”　　 “更具体的信息，已请求苏联方进行探查，苏联方应该也对美军下一代密码机十分感兴趣。我们应现在就以us2765364产品为范例，进行破解程序编制，这样就有望在美军刚换用新一代密码机时就同步推出破解程序。如美军密码机与us2765364产品稍有出入，我们提前编写的程序也可节省许多工作量。”　　 “……该机的键轮一共有6组，每组键轮还各有1个备选轮毂，12个字母轮的销钉数量分别为25、26、29、31、34、37、38、41、42、43、46、47。也就是说，us2765364密码机的密钥是12位数字，而不是m-209的6个字母。”　　 “在选择键轮组合时操作员需考虑互素关系，因而组合方式有限制……”　　 ……　　 王永俊：“收到。我开始设计破解程序。”　　 过了一会儿，王永俊又发来一条消息：　　 “最近两个月，美军和南朝鲜军无线电通信的数量减少幅度很大。”　　 唐华：“如美军重新恢复进攻，无线电通信量还是会再次增加。”　　 联合国军无线电报数量减少，一是最近两个月联合国军没有主动发起战斗；二是战线在进入稳定状态后，美军会在方便的军营间架设电话和有线电报。当然，如果美军重新开始进攻，进入野战运动状态下的美军肯定还是要靠步话机、电台联系。　　 如果停战谈判继续，哪怕是断断续续地进行，双方战线也会渐渐稳固下来，各自建营挖壕原地蹲，那么……50中心的效用确实会不如第一到第五次战役时高。　　 但就算效用有所降低，50中心仍然是一个强大的作弊器。　　 至少美国海军的军舰肯定没法拉有线电报吧。舰载的中波电台逃不过侦听站和50中心的破解，那就能解决很大的问题。另外就是b-29轰炸机，执行轰炸任务时编队间通信用短波语音，与基地联络得用电台——语音通信设备的作用距离没那么远。　　 ……　　 “搞定了。”唐华将c52密码机的大致特征向王永俊描述了一遍，王永俊那边应该在琢磨破解程序的事儿了。　　 “我不相信美国人还想打到三八线。”粟峪看着墙上的朝鲜地图，再用手指叩桌上的美军动向分析。　　 唐华：“美军打到三八线现在是非常困难了。但出于对杜鲁门总统、对国会有个交待的心理，他必须要很投入地打个一两场。”　　 粟峪：“我在猜李奇微和布雷德利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他要怎样打，才算是对得起总统和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