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医院。　　 唐华上到四楼的内科临床部，一条走廊大概有三分之一的长度堆满了各种纸盒、木箱、花束、礼物，只留出半条走廊的宽度用来过人和手推车。　　 “对朗道先生致以诚挚的慰问，并祝愿朗道先生，希望我的关切能让您的病情尽早好转。——英国皇家学会，lord florey。”　　 “愿全知全能的上帝保佑，朗道先生定能战胜疾病，恢复健康！——剑桥大学工程与物理学委员会全体同仁。”　　 “道，您患病的消息让整个科学院担心，科学院已经责成苏联医学科学机构尽快向北京派驻肿瘤专家，希望您能转危为安，取得这场伟大战役的胜利。——帕维尔·切连科夫。”　　 “朗道先生，我们真的不愿失去当今世界最有才华的物理学家，甚至想都不愿意想这样的事。为表关切和挂念，我们送来了北美最先进的化疗仪器和药物，希望您平安。——普林斯顿大学物理系全体同仁。”　　 ……　　 在这张普林斯顿大学的纸条下面，真的是个1米x1.5米x0.5米的大木箱！　　 唐华侧身，让过一辆装载药瓶和医疗器械的推车，继续前进，在走廊尽头的那个特护病房，列夫·朗道神情呆滞地坐在病床上，手里是一卷物理学讲义。　　 “嘿，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是在医院里憋坏了？”唐华笑着问朗道。　　 “我当然憋坏了，我又没有胰腺癌，”朗道说，“应该放个假人在我床上，而我溜出去四处走走。”　　 唐华：“虽然没有胰腺癌，但是你有一定程度的肝硬化，还有胆结石，虽然都是慢性病，但是，不如趁这次装病的机会，先把胆结石解决了。”　　 朗道低声说道：“列宁格勒国立医科大学要派出三名肿瘤专家来北京，来301医院参与会诊！到时候我会露馅的！”　　 “把这三名肿瘤专家拉下水，”唐华面不改色，“向他们说明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他们会理解的，而且他们也会一起保守秘密。”　　 朗道：“……”　　 朗道“患病”的消息慢慢传出去后，今年夏天，全世界物理学界都在担心朗道的身体，科学院、大学、研究机构、物理学大拿们的慰问信纷至沓来，有的还寄来了药物和医疗器械。　　 到9月底10月初，唐华就让医院逐渐放出“朗道的病情还算稳定，正在进一步观察”的消息，慢慢转过口风。　　 等列宁格勒国立医科大学的专家来到301医院，会诊的时候就可以说，经过中苏医疗专家一段时间的学术研讨和全面的身体检查，最后——排除胰腺癌的可能性。　　 ……　　 瑞典，斯德哥尔摩。　　 瑞典皇家科学院诺贝尔物理学委员会。　　 “先生们，朗道的病情还有希望好转吗？”　　 物理学委员会主席埃里克·赫尔腾问道。　　 “根据我向61年，60年和58年医学与生理学奖的获得者咨询的结果，胰腺癌因为完全无法做外科切除手术，因此病情是不可逆转的，所有的治疗最多只能延续几个月到半年的生命。”委员曼恩·西格班说。　　 赫尔腾扶额：“哎……”　　 物理学委员会的其他几名委员也一脸的惋惜。　　 赫尔腾：“不管怎么说，朗道在当今的物理学界有很高的知名度，在量子力学和凝聚态物理领域都是。”　　 古斯塔夫·伊欣：“波动力学、量子电动力学、超导、凝聚态物理、原子核物理学，物理学的几乎所有领域朗道都做出过贡献。其实那些理论物理学家对他的评价很客观：朗道是当今最后一个全能物理学家。”　　 西格班：“他如果去世，将是世界物理学界的巨大损失。”　　 “这样的天才为什么不能多活几年……”　　 “没有希望了，胰腺癌。他现在是在中国，可唐华也救不了他，唐虽然也是天才，但只是个物理学家和电子学家。”　　 赫尔腾考虑再三，开口说道：“我们必须把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颁发给朗道。如果我们没等给朗道颁奖，他就去世了，诺贝尔物理学委员会可能会受到全世界的指责。”　　 ……　　 纽约，联合国总部。　　 “古巴曾希望与美国建立正常的友好外交关系，但我们向美国伸出的橄榄枝被打落地上，美国拒绝与我们和平相处，甚至在图谋侵略古巴，这样的国家，竟然还在联大冠冕堂皇地说自己维护什么世界和平？！”　　 出席联合国大会的是古巴特别代表团，由古巴总统奥斯瓦尔多·托拉多带队。（此时古巴是总理内阁制，菲德尔·卡斯特罗任总理）。　　 “在此我想提醒美国人，如果我们受到进攻，我们必会反击，反击将用强大武器，此武器强大到……我们不想用它。”　　 托拉多自信满满的最后一句话引起了cia和白宫的警觉。　　 “我想这种暗示已非常明显了，苏联正在用核武器武装古巴！”　　 中情局局长约翰·麦科恩指　　 着正在电视屏幕上说话的托拉多，“9月我们的侦察结果，那些地方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弹道导弹基地，另外，9月29日，美国海军在海上发现了苏联正往古巴运送伊尔-28的货轮。”　　 林登·约翰逊：“伊尔-28代表什么？”　　 “伊尔-28是一种可以投掷核弹的中程轰炸机。”　　 林登·约翰逊：……　　 罗伯特·麦克纳马拉：“麦克，伊尔-28并不只有核轰炸型。”　　 麦科恩：“至少它是一种进攻性武器，如果古巴只是防御自身，它只需要装备战斗机和近距离攻击机，不是么？”　　 林登·约翰逊：“这么说，您的观点还是基于推测。”　　 “可是，我们的总统表现得太散漫了，”麦科恩说，“在任何场合，无论公开场合还是不公开的场合，他都像是在为古巴辩护，反复强调古巴没有部署进攻性武器。”　　 罗伯特·麦克纳马拉：“总统说任何话都需要证据。”　　 此时肯尼迪总统在为国会的中期选举拉票，巡回团刚刚走到印第安纳州。　　 由于古巴的事情一直在被报纸和电视不断报道，在集会上，民主党的选民也向肯尼迪提问，说最近美国是不是要准备遏制古巴？肯尼迪回答说“自封为将军，想把别人的儿子送上战场。”　　 从u-2发现可疑施工场地到现在，一个月过去了，美国还是没有获得进一步的详细情报，因为过去这一个月，古巴上空持续了大半个月的阴雨。　　 就算美国想重新恢复u-2照相侦察，现在飞过去也是白飞。　　 美国空军实在等不及，10月2号，又往天上发射了一枚kh-4照相侦察卫星——上个月发射的那枚kh-4已经用完了胶卷，变成太空中的一块砖，现在得补一颗卫星。　　 ……　　 莫斯科。　　 一架客机在机场跑道降落，总理第一个走下舷梯。莫斯科深秋的夜晚，总理脸上的神情满满的凝重。在总理身后，外交部、中办的代表团团员大包小包，依次钻出舱门。　　 看得出来这次行程十分匆忙，代表团装行李的都不是统一制式的箱包，都是在家里把换洗衣物一塞，上车就去机场出发。　　 今年的国庆节没有阅兵式，过完10.1假期，还没等到过10.10的假期，苏联方面就向中央通报了这个巨大的重磅消息。　　 其实苏共中央主席团全体成员得知赫鲁晓夫的这个计划，也没早多少，9月初才在会议上说的，这时候第一批r-12导弹已经在古巴港口卸货了。这时候还能说啥，总理临时调整工作，用最快的时间带代表团飞到了莫斯科。　　 苏共主席团成员、中央书记处第二书记苏斯洛夫在机场迎接总理。　　 “总理同志，您辛苦了，事出突然，我们不得不对古巴局势进行紧急商议。”　　 总理点点，和苏斯洛夫握手：“我们先进莫斯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再进行商讨。”　　 ……　　 “现在，苏联方面在古巴的部署情况如下。”　　 “中程弹道导弹团，已经向古巴运送了2个r-12中程导弹团，16部发射器已经就绪，按照赫鲁晓夫主席的命令，我们将在两天以后，也就是10月14日，竖起全部的发射器，进入临战状态。”　　 “中远程弹道导弹团，我们的货轮已经抵达古巴卸货，一个团8部发射器会在1到两周后就绪，导弹是r-14中远程弹道导弹，射程3700公里，刚才的r-12射程是2080公里。”　　 “潜艇。在过去三个月，已经有4艘629型导弹潜艇抵达古巴港口，常规柴油动力，每艘潜艇装载3枚r-13潜射弹道导弹，射程是660公里。629型潜艇的作用比较有限，因为它只能从水面发射导弹。”　　 “除了导弹潜艇，我们还有3艘柴油动力的鱼雷潜艇到了古巴。15架伊尔-28轰炸机和20枚核航弹运到了古巴，此外还有10枚r-11短程弹道导弹，携带10枚核弹头。”　　 “还有防空导弹部队和常规军力，以及用来防御港口的核爆炸装置……”　　 苏军副总参谋长阿纳托利·格里布科夫大将向总理讲解部署核武器的“阿纳德尔计划”全貌。　　 总理凝神专注地听格里布科夫讲述现在的情况，但是总理来莫斯科前，大致已经知道了部分细节。　　 这还是总参又调用了一次高分一号b卫星，过顶古巴拍摄照片，这时候林间工地已经完成，总参分析照片的结论是，这些阵地有85%的可能是中程导弹发射阵地。　　 苏联方面通报中央后，中央军委紧急召开会议，讨论苏联这次极为“主动”的行动。　　 主席认为赫鲁晓夫的部署行动太冒险。　　 不仅主席这么认为，刘副主席、总理、12大元帅中的大部分人也认为赫鲁晓夫这是在搞军事冒险主义。　　 格里布科夫说完之后，总理问了一句：　　 “你们把两个团的导弹竖起来之后，下一步　　 打算做什么？”　　 格里布科夫：“我们会向世界公布和展示这些导弹。然后，要求英美法考虑赫鲁晓夫主席提出的从西柏林撤军的方案。”　　 总理：“向英美法提出要求之后呢？”　　 ……　　 “古巴不是土耳其，这样搞，有可能很被动。”　　 总理出发前的中央军委会议，彭总说苏联这次行动的前景可能不太乐观。　　 “美国在土耳其部署中程导弹的时候，苏联没法阻止，而古巴，美国是可以用非核战的行动方式，来让古巴陷入困境的。”　　 主席：“上次那个小切来中国的时候跟我说过，古巴的农田很少种粮食，他们在地里种甘蔗、咖啡，出口再换回来粮食。古巴现在是农业国，工业品还要从国外进口。”　　 彭总：“这就是古巴最大的弱点，美国可以利用他的长处，用大量军舰对古巴实施海空封锁，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最后支持不住的会是古巴而不是美国。”　　 刘副主席：“美国的封锁行动不是核战争，甚至也不是战争，如果苏联想要打破封锁，却只能用战争的形势来打破，到时候，等于是苏联主动升级了战争。”　　 粟峪：“总参谋部做过推演，苏联如果不用核武器，现在的苏联海军很难打破美国的封锁。”　　 ……　　 莫斯科。　　 总理听完了格里布科夫的情况简介，第二天与赫鲁晓夫见面会谈。　　 总理如实告诉了赫鲁晓夫，国内军委认为这次行动的风险太高。　　 赫鲁晓夫不以为然，而且认为现在行动已经快完成了。现在需要中国同志在国际舆论上予以支持。另外，如果未来某个时刻美国醒悟过来，希望中国提高战备等级，让洲际导弹进入临战装填状态。　　 ……　　 北京。　　 唐华拿着一张报纸走进朗道的病房，朗道这时候正百无聊赖地看电视新闻。　　 “结果出来了。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唐华打开报纸念：　　 “1962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颁发给莫斯科大学的列夫·达维多维奇·朗道教授，以表彰他对凝聚态物理、量子场论和量子力学理论的研究，尤其是超导物理领域的开创性贡献。”　　 “不幸的是，朗道教授身患重疾，因此，诺贝尔物理学委员会已做好了准备，可以在北京或是莫斯科授予朗道教授奖金和证书。在此谨代表瑞典科学院，祝愿朗道教授在未来能完全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