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随着一声声炮声响起,若有若隐的火光照在了“智顺王”尚可喜冷峻的脸上。 眼看着义军从山谷里涌了出来,一个念头同时涌上了他的心头:情况有点不太妙! 从后金兵撤入山谷之中,至天津关有数里之遥。 在这数里山谷之中,不知有多少后金兵。 如今义军已经抵达天津关城下,那么这些后金兵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有心“叛清投顺”,但是一见“顺贼”如此“残暴”,顿时早熄了心思。 “开炮!” “放铳!” “放箭!” 既然决定顽抗到底,尚可喜便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命令。 由于天津关面前的山谷狭窄,十分适合火器的打击,一时间冲上来的义军纷纷倒下,被扼住进攻的势头。 “呼!”尚可喜不由松了口气,好歹这次算是守住了。 “咕冬、咕冬......”不多时,伴随着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一辆辆简易的盾车出现在山谷之中。 尚可喜见状不由一愣,顿时脸色大变。 原来这盾车到不出奇,出奇的是这些盾车的样式分明正是后金常用的样式。 “开炮,开炮!”尚可喜不由惊慌下令道。 “轰轰!”随着一阵火炮声响起,七八枚铁弹狠狠的砸在了对面的盾车上。 然而,这些铁弹打穿了盾车上的木板以后,便了无生息了。 果然,这些盾车上都夯了厚厚的一层土,缓冲了炮弹的威力。 随着盾车一步步向前紧闭,突然亦响起了七八声巨大的火炮声,然后狠狠的砸在了天津关上。 不仅打得关上的砖石齐飞,更是当场射杀了数人,引起了城上一阵慌乱。 好容易安抚了众人,那尚可喜心中一动,不由开口笑道:“不知何人当面,莫非是故人乎?” “大秦怀顺王,这厢有礼了!”尚可喜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过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三家性......咳咳,三姓家奴耿仲明啊,某不识得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尚可喜不由讥讽道。 那耿仲明眼见此地难攻,还打算劝降这厮。 结果一听这贼鸟厮对自己冷嘲热讽,顿时不由恼羞成怒道:“好一个老鸹笑猪黑,你不识得我,我却是识得你!” “你却是卖翁求荣、数典忘祖的、认贼作父的尚永喜!” “好个贰臣......三臣贼子,我是卖翁求荣、数典忘祖、认贼作父,难道你不是吗?”尚可喜气急败坏的回骂了一声,随后又有几分自豪道。 “虽然如今我是个贰臣,好歹强似你个三臣贼子!” 原来这尚可喜父亲尚学礼正死于后金兵之手,后来他和孔有德、耿仲明等人一起被毛文龙守为养子,故而被骂作“卖翁求荣、数典忘祖、认贼作父”也不算亏。 “亏得你还被封为‘智顺王’,不曾想竟如此不智!”耿仲明闻言不由冷笑道。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今舜王自有天命在身,譬如尧舜,天下影从;而洪太身为狄夷之君,外造杀戮,内除异己,彷若桀纣。今我弃桀纣,从尧舜,乃天下之大德,岂能为你这小忠小义所惑?” “若你识得天数,以礼来降,仍不失封侯之位;若是胆敢抵抗天兵,定然粉身碎骨,祸及子孙!” 耿仲明一番话说的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这打胜仗的人说话就是硬气! “好,好,好得很呐!只是,当年你在陛下麾下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说话呀!”尚可喜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你只管打,若是你打下老子这天津关,老子把脑袋扭下来给你当球踢!” 想当年这厮投靠了洪太,对自己和孔有德唯唯诺诺,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吃点残羹冷炙。 不曾想,今日发达了,反倒在自己面前抖起威风来,十足一个小人得志模样! “虽然有些不太圆,倒也勉强踢得!”耿仲明闻言打量了一番,不由冷笑道。 原来这尚可喜长着一副长脸,若是做成球来踢,确实有几分不便。 双方计较一定,便不由先施以火炮、火铳,继而短兵相接。 如此连续较量了三五个回合,双方死伤无数,但是耿仲明依旧没有能够攻下天津关。 “父亲,士卒在城上立不住,该怎么办?”儿子耿继茂沉不住气,不由急忙开口问道。 原来在“三顺王”之中,耿仲明实力最弱,不但兵马数量不如人,战斗力亦不如人。 虽然在义军火炮的加持之下,在远程火力上面取得了不小的优势,但是一进入肉搏阶段,就被尚可喜打了回来。 就在耿仲明面露难色之际,突然有一人粗暴了挤了过来,开口质问道:“耿仲明,你在搞什么勾当?一个天津关,你还打算打上一年不成?” 耿仲明抬头一看,原来正是正牌满洲降将尹尔根觉罗·阿山。 他连忙唯唯诺诺道:“将军,你有所不知,这尚可喜死硬到底,凭关而守,急切之间突破不得!” “哟,我当是谁呢?”阿山闻言不由面带讥讽道,“原来是那包衣奴才尚可喜,你且莫担心,看爷正牌女真大爷搜拾他!” 你是个贰臣,爷也是个贰臣,凭什么你这个贰臣比爷混的还好? 原来这阿山自负勇力,本以为投靠义军以后,也能出人头地。 只是张顺麾下人才济济,虽然这几仗他多有建功,但是相比较起来已经敕封王爵的耿仲明、尚可喜二人,那封赏肯定还差得远。 而他素来看不起这两个贼鸟厮,一想起此事,自然心中有几分愤愤不平。 如今好容易逮到了机会,他忍不住要出头“臊他一臊”。 那耿仲明显然不知道什么叫脸,他本来正为攻打天津关之事发愁。 一听说“正牌女真大爷”要出马,虽然他一句话一堆槽点,但是他仍然忍不住喜出望外。 “好,好说,好说!”耿仲明连忙如应声虫一般应了。 此时天色已晚,从天津关上往下几乎看不清了什么。 那阿山连忙披挂了双铠,带着数百重甲精兵准备随时冲锋。 “伯父,此事颇为凶险,不如就让侄子领兵去吧!”侄子查塔犹豫了一下,不由主动请缨道。 跟随阿山一起投名的塞赫、查塔和莫洛浑都是阿山的侄子,他们担心阿山有个万一,影响自己等人在义军中的地位。 “怂什么?”不意阿山竟然开口呵斥道,“我们好容易脱离了后金,若是不砍个王爷玩玩,岂不是白投了舜王殿下?” 而伴随着阿山的呵斥声,义军的火炮又响彻了起来。 由于地形的限制,这些火炮无法一字排开,所以李十安就下令把两门野战炮排在前面,黄金炮其次,最后是飞彪铳,这样就可以一起俱发,增强火力。 果然随着义军火炮的轰击,城上开始乱了起来。 阿山见状,连忙一声令下,便躲在士卒缓缓推动的盾车之后,慢慢的向天津关接近。 后面耿仲明火铳手的射击声如同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一顿乱响,也不知打死打伤了多少人。 好容易等到抵近了天津关,那阿山连忙跳将出来,寻了一处梯子就往上攀爬起来。 “冬!”就在这时,一根利箭一下子钉在了他的头盔上。 不过,由于他铁盔外面罩了一层棉盔,倒也没有射透。 阿山根本不以为意,很快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天津关上,正见有一众“天助兵”手持着长枪在那里等着。 阿山抽出了背着的战刀,合身就扑了上去。 “杀,杀!”不知道多少长枪刺了过来,阿山扭了扭身体,不让对方扎瓷实了。 果然,有三五个枪头正刺在他身上,但是由于双层铠甲的防护和卸力,这些长枪都没有能够刺透他身上的铁甲。 他借机拉近了双方的距离,然后把手中的战刀左一挥,砍翻了一人,右一挥,又砍翻了一人,顿时勇不可挡。 而就在阿山大杀特杀之际,其他重甲兵也纷纷攀爬到城墙之上,左右砍杀,杀得城上一阵人仰马翻。 阿山这一干人等这么一杀不要紧,顿时那尚可喜感觉到不对了。 “耿二哪来的重甲兵?”那尚可喜见状不由心下里奇怪,连忙下令道,“搬勾铳,搬勾铳上来!” 对付重甲精兵,那尚可喜也是有经验道。 普通的鸟铳根本打不穿,非得搬勾铳不成。 这搬勾铳,其实就是斑鸠铳,彷制于西拔牙重型火绳枪,能够发射一两二至一两六之间的铅弹。 莫说是双层铁甲,就是五寸厚的盾车在七十步的距离都能穿透。 “砰砰砰!”伴随着一阵巨大的铳响,阿山麾下的重甲兵顿时倒下了七八个。 “竖子敢尔!”阿山见状目眦尽裂,不由大喝一声,带着三五十个重甲兵就像搬勾铳方向杀将过去。 若是寻常重甲兵,吃了这一顿火铳,早已经溃散。 然而,阿山麾下的重甲兵乃后金正牌“死兵”,自然不惧这种程度的损伤。 不多时,众人杀入的搬勾铳阵列之中,杀散了火铳手,然而又向尚可喜寻去。 那尚可喜哪料到“顺贼”如此勇勐,早吓得肝胆俱裂,在几十个刀斧手护卫下急急忙忙向关下逃去。 那阿山虽然看不见尚可喜所在,但是看到一片火光亮处,正有一群人往天津关下逃去,他不由下令道:“快,快堵住那伙逃兵!” 早有十几个重甲兵上前几步,堵住了天津关的出口,阿山借机围了上去。 那尚可喜眼见走脱不得,不由怆然长叹道:“吾为将不仁,为兄不义,为子不孝,为臣不忠,合当死于此矣!” “只是吾料定那三姓家奴耿二并无这般本事,不知哪位英雄当面,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尚可喜,尚识得爷爷否?”阿山闻言一笑,不由开口反问道。 “正白旗固山额真尹尔根觉罗·阿山?”尚可喜闻言一愣,不由自嘲道,“如此我倒死的不冤。” “死到正牌满洲手里,我倒死的心服口服!” “只是我虽然死了,我却忠义长存;你虽然杀了我,仍然难逃千古骂名!” “你是个贰臣贼子,我也是过贰臣贼子!”不意阿山闻言冷笑道。 “只不过我是一个活的贰臣贼子,你却是一个死了的贰臣贼子。” “只是你说,这史书究竟是活人所写,还是死人所写啊?” “不,我不要做贰臣贼子,我不要……”那尚可喜闻言一愣,不由突然状若疯狂,大喊大叫了起来。 “要不,你把我引荐给舜王殿下吧,他大仁大义,一定会赦我无罪……” “晚了!”阿山冷冷一笑,不由冲杀了进去,一刀砍下了他的首级,然后血淋淋的提了起来,缓缓的对着面目低声说道。 “舜王麾下的降兵降将太多了,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