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春秋大会?”张顺不由看向王铎道。 “对,春秋大会!”王铎笑着解释道,“自复社成立以来,总共召集过三次大会。分别是吴江尹山大会、南京金陵大会和苏州虎丘大会。” “每次召开,天下士子云集,衣冠盈路,相互之间揣摩八股、切磋学问、砥砺品行,随便臧否人物,点评时政。” “每次能召集多少士人?”张顺皱了皱眉头,心道:这复社如此嚣张,怕是哪朝哪代也容他不得! “大约有两三千之数!”王铎沉吟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数字。 “吓?”张顺这才真正明白,张溥为什么敢自称“以闲散之身,执掌天下”。 原来天下竟有这么多士人为之鼓吹呐喊,其力量端的不容小觑。 他沉吟了片刻,不由开口问道:“这一次聚会地点在哪儿?” “常州江阴!” “常州江阴?”张顺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一愣。 “对,常州江阴!”王铎点了点头道。 “那感情好,正好有机会咱们也去瞧瞧!”张顺不由笑了。 这个城市在历史上太有名了,以至于历史知识极度贫乏的张顺,都记得这座城池以及守卫这座城池的一个人。 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如今有了机会,他还真想去看看。 去看看这座城市,去看看那位“籍籍无名”的阎应元,再去看看生活在那里的普通人。 “信都发出去了吗?”苏州太仓,张溥正向张采问道。 “都发出去了!”张采不由长叹一声,心里不由有几分不安。 “只是将议题如此公开,真的没有问题吗?” “如果不闹的天下皆知,那这场辩论的胜负,又有什么意义呢?”张溥笑了。 原来这一次,张溥在向天下士人发起邀请的同时,明确提出来这一次的议题为“废奴辩”。 正所谓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 蓄奴一事也是如此,如果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到,自然可以权当没这事儿。 可是,如果真个深究起来,无论你说的天花乱坠,也难逃一个理字。 张溥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要用这一场宏大的“废奴辩”作为复社投靠义军的献礼。 同时,他也要利用这一场“废奴辩”,分辨敌我,纯化成员复杂的复社。 张顺会利用各种挑战和风险纯化自己的队伍,那张溥又非三岁孩童,自然也会同样的手段。 “总觉得这一次,你太冒险了!”张采闻言摇了摇头,忧心忡忡指出问题所在。 那些人连他们收一个奴仆出身的张峣作为弟子都不允许,难道还会允许他们公开辩论此事?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张溥闻言不由笑道。 “那好吧,你有心里准备就行!”张采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作罢。 且不说张溥、张采二人如何,且说这书信一经散发,一时间舆论大哗。 “该死,这天如先生是不是昏了头,谈这个做什么?” “什么天如先生,我看是天如老贼!” “这这有点过了吧?” “过了?怎么过了?陛下罹难,‘顺贼’沐猴而冠,天如老贼不思声讨,反倒助手为虐,岂非为贼耶?” 而就在整个江南地区群议纷纷之际,在太仓沙溪镇正有几个人密议着。 “‘舜王’前几日以少胜多,大破郑芝龙,改朝换代就在今朝。”一个家奴唤作顾慎卿的人开口道。 “如今舜王殿下又支持我等,我等若不趁机起事,难道还要让子孙后代继续做奴才不成?” 秀才吕茂成和另外一个家奴陈瑶甫闻言纷纷赞同道:“会长所言甚是,我等理当乘时而起,闹出一番事情出来!” 原来这顾慎卿乃是乌龙会会长,而秀才吕茂成和另外一个奴仆出身的陈瑶甫乃是其左膀右臂。 这乌龙会效法诸学社之故智,专收佃农、家奴和菜佣为会员,势力遍布整个太仓。 如今见义军势大,大儒张溥、张采态度又倾向于自己等人,不由起了心思。 更何况这太仓本就有类似的传统,当年张溥成名之战,便是号召士人,驱逐居住在昆山的“阉党顾秉谦”。 众人计议已定,四处串联,但等待机而起。 “张溥,张溥老贼,你给我出来,给我出来!”这一天天刚蒙蒙亮,张溥刚刚洗漱完毕,正待翻些书籍,为三月十五春秋大会做准备,突然外面响起了叫喊声。 “何事?”张溥心中不由纳罕,连忙开门一看。 谁承想他刚打开大门,突然一群人一拥而上,拳脚如同雨点一般落下。 “诸位.诸位,这是为何?”张溥一边挣扎,一边忍不住大声叫嚷道。 “你这老贼,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男盗女娼。”只听见有人骂道,“你且说你家中蓄养了多少奴才,也敢替主子们张目?” “我不是,我没有!”张溥闻言一愣,连忙一边护着脸面,一边嚷嚷道,“我是替你们说话,没有替主子们说话!” “休得胡言乱语!”不意那些人根本不听,反倒骂道,“难道我们奴仆门没有嘴不成,还需要你替我们张目?” “打死这个‘婢养的’杂种,还敢嘴硬!” 那些人闻言愈发怒不可遏,一时间拳脚更重了。 “好胆,你们在干什么?”就在张溥被打得发懵之际,突然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快走,快走,他们是故意来找茬的!”张溥不由大惊,连忙提醒道。 “好家伙,有一个自投落网的,你们一起过来吧!”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张之一的张采。 那张采哪里挣扎得脱?早被人摁住一顿好打。 “好个贼子,如此大胆,竟敢殴打两位先生!”眼看两人就要被活活打死之际,突然有听到有人喝了一声,随即领着几个人一拥而上,双方厮打一片。 那张溥、张采两人好容易被救了出来,抬头一看,来人竟是同社好友杨廷枢及其一干奴仆。 原来这杨廷枢乃是元南京兵部尚书庄简公杨成之孙、诸生杨大溁之子,有几分拳脚,又以气节自任,这才救下了两人。 “两位没事儿吧?”那杨廷枢连忙扶起张溥、张采二人,开口问道。 “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张溥和张采不由苦笑道,“也不知是何人,竟然欲致我等于死地!” “这亏两位还为这些奴才奔走呐喊,恐怕这一次寻衅滋事者,正是这一干人等!”杨廷枢不由愤愤不平道。 “此话怎讲?”张溥、张采闻言不由茫然。 “你道我为何这个时赶到,刚好又救下了两位?”那杨廷枢不由冷笑道,“就在今日,乌龙会那一般奴才起事,到处敌视士绅大族,颠倒纲常。” “就在前不久,刚刚焚了顾梦麟顾氏的庭院,杀了数人,又夺取了卖身契、粮食、布匹等财货不知其数。” “什么?”那张溥听了杨廷枢这话,只觉得两眼一黑,差点当场晕倒在地。 原来这顾氏乃昆山大族,其族人顾梦麟、顾亭林皆为复社骨干。 如今顾氏被焚,乌龙会起事,一发闹得不可开交,恐怕三月十五这日的春秋大会,未必能如他所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