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不。爷我不能出面!这几日父皇可不在宫里,紫宸殿里传出来的圣旨其实都是曹相看着爷我发的。” 众人愣了一下。 刘永铭接着说道:“曹相现在是把我的能耐看得透透得呀。他可以看透爷我,反正曹相以前就不相信我是个纨绔子弟,也无所谓了。他也不会到处乱说,因为他还指着爷我去对付那些没看透我的人,比如三哥、四哥、五哥他们。救灾之事我若是太上心,怕会被有心人看透呀。方孝夫、崔显他们不傻的。” 姚瑞甫有些为难起来:“我之计策在于阴谋,这阳谋……小生就有些束手无策了。” 刘永铭轻笑道:“不怪姚先生。人各有所长,我亦有所短,故而需合集众人之智呀。还是如之前所是合议的那般,先让柳先生出现与那新任的知府相谈一翻。若是有事,我等合而谋之,而后让柳先生授其以秘计。” 姚瑞甫言道:“那六爷您就只能在暗中帮忙了。” 刘永铭苦笑道:“确实如此。” 刘永铭脸上虽然挂着微笑,但他心里却是笑不出来的。 一说到长安知府,刘永铭就会想起那叶连枝来。 叶连枝只是被仇恨与宝藏迷了双眼,其本性其实并不恶。 如果他真是大恶人,当刘永铭揭穿他并且放过他一马时,他就应该连夜提桶跑路了,根本不会想着留下来为百姓们做点什么。 想来叶连枝是完成了自己即定的目标,而后选择了自尽。 但想一想,刘永铭又觉得奇怪。 洛阳府受灾的消息传得很快,叶连枝不管如何他都是应该听说了的。 而那些灾民转眼就会到达长安城,这个他也一定能预料得到。 叶连枝要真是关心百姓,如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自缢呢? 不管刘永铭现在疑心些什么,叶连枝总归是叶长青的生父。 刘永铭看着那叶长青谈论叶连枝之死而没有悲伤的表情,刘永铭内心里便有些愧疚起来。 也不知道当初揭穿叶连枝到底是对还是错…… 刘永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叶长青,问道:“叶先生,你……你去孟津的这几日还好吧?” 叶长青应道:“怎么说呢,出了一些意外,但也没有什么意外。” 叶长青口中的“出一些意外”指的是黄河泛滥之事。 “没意外”指的是粮食生意照常进行,并没有损失。 刘永铭不想再提起山隹高,于是便说道:“洛阳那边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叶长青应道:“孟津那里有一段河堤溃坝了,不过第二天晚些时候便被魏河督带人给堵上了。魏河督怕再出事,带着人连夜守在了坝上。” “溃坝之事爷我知晓。洛阳那边的急报与奏疏我全看到了,事情还是我与曹相一同处置的。我是想问一些具体的东西,叶先生往细了说即是,就说说那天夜里这之事。” 叶长青回忆了一下说道:“李家的码头原本是用来装盐货的,不过不在李且的名下,而是陇西李家的族产,李且要是想用那码头装盐货也是要给族里银子。当然了,不用像别的商贾一样给那么多。” 刘永铭并没有打断叶长青说这些题外话,他一边喝茶一边听着。 叶长青接着说道:“我是下午傍晚前到达的孟津码头,在码头等了没多久,天就黑了。这天一黑,从河面上便驶来了两条船。” “两条?”刘永铭疑惑地说出了声来。 他一边发声一边将手中的茶碗放了下来。 叶长青轻笑一声说道:“我最服六爷之处便就在于此了!普天之下怕是没有六爷不识之物了!这要是他人定不会有您这般怪问!” 姚瑞甫想了想马上也想明白了:“原来如此!” 珏瑶姑娘却是不明白,她问道:“叶先生,这里头有什么讲吗?奴家是真不懂呀。” 叶长青笑道:“瑶姑娘不懂,乃是因为瑶姑娘是女流。而军营之内皆为丁壮,女流自是不知其中之故。” 姚瑞甫解释道:“叶先生的意思是,就算是粮商专用于运粮的运粮船,每条船载重亦不过万担!即使不怕船在途中倾覆、搁浅,粮商的运粮船顶多也只能装载一万三千担。征北大营那里有时也会走运粮船,我故而知之。” 黄河漕运可不像长江那么便利,有时湍急,有时潜低,不是所有时候、所有河段都可以走船的。 大部份时候征北大营那里还是以路运为主。 珏瑶姑娘想了想说道:“一万三千担,那两条船就是两万六千担,那还差四千担呢?” 姚瑞甫对叶长青问道:“那对方来的莫不是……” 叶长青笑着说道:“对!来的正是齐国军中所用的运粮船!” 姚瑞甫深吸了一口气:“齐军的?汉国与齐国可……” 刘永铭冷笑一声说道:“我一早便猜出来了!我们买的这批粮食根本就不是民粮!这是齐军的军粮!” 姚瑞甫连忙说道:“六爷!此事若是事发……” 刘永铭笑道:“放心吧,就算是被曹相知道了他也不会告发的。曹相他自己还与齐国那边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呢。而且父皇知道了暂时也不会管,他还巴不得把齐国的军粮全弄到汉国来呢!那什么叶先生,您接着说。” 叶长青说道:“如六爷与姚长史所料,来的正是齐国的运粮船。一条齐国运粮船满满当当的话,是能装三万担的。但当时黄河水浅,对方不敢装那么多,怕搁浅,也怕倾覆,所以便分了两条船过来。船一到便开始卸货过称,没到半夜三更,粮食就全部都卸完了!” 刘永铭连忙问道:“如何这么快?三万担呢!你们是怎么过称的呢?” 叶长青笑道:“不过称。过船!粮食从运粮船上下来,装到一边的小船。小船上有一条用红漆所画的水平之线,小船因粮食之重而向下微沉,沉到画线的地方就是一千斤。” 刘永铭笑道:“古有曹冲称象,今有长青称粮呀。但这样称秤怕是有所不准吧?” 叶长青笑道:“是不准。齐国那边多备了二十担粮,说是补不准的余量。反正他们就是要快!” 姚瑞甫笑道:“那是呀,那可是在汉国境内。这要是被我汉国的官府知道了,别说粮食了,怕是那几万两银子他也带不走。能一夜搬完便一夜搬完,他们也怕夜长梦多呀。” 叶长青也说道:“这其实并不是小生的主意,也不是李家那边人的主意。而是李且的主意。” “哦?” “之前李且的盐货常年在那个码头装卸,而且全都是在夜里。” “原来如此!”刘永铭明白了过来。 叶长青接着说:“李侍郎派了一个心腹过来,也一起在码头盯着。他其实也很担心搬得太慢被人知觉。所以当时力夫就来了两百多人。那些力夫不闻也不问,好像也早习以为常了。不到半夜三万担粮就已经装卸完毕! 姚瑞甫有些担心地说:“两百多号人?来了这么多人也不怕泄露了消息?” 刘永铭笑道:“这码头可就是他李家的!想来李且当初没少在夜里干这种活,那些前来搬粮的想来也都是熟人了。” “哦!”姚瑞甫也明白了过来。 李且之事他自然也是听说了的,像李且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做过走私呢。 即是走私,在夜间装货也应该是常事了。 叶长青说道:“李且被抓以后,盐货少了许多。那些力夫最近收入可不高,都等着活干,所以十分卖力气。而且运粮船上的人见得我们是带着现银来的,诚意十足,愿意每担多给力夫十文钱,力夫于是就更卖力了!” 刘永铭问道:“后来呢?” 叶长青答道:“刚刚不是说他们是用小船过的称么?粮食装上小船够数了以后就驶离原处,换一条空的小船过来。而原本的那条有粮食的小船则被划到边一处,上了李家的大船。” “嗯?”刘永铭疑了一下,说道:“不入库么?” “孟津那里的确是一个李家的仓库,是以前李且用来放盐盐的。但李侍郎的心腹并没有让粮食直接入仓,而是装进了李家的四条船里。说是明日一早往洛仓运。一切弄好了以后,运粮船上的齐国人将银子抬上船后便开船走了。” 刘永铭道:“我是想问洪水来的时候的事情。” “哦。当时李侍郎的心腹邀我同去喝酒庆功。我原本想婉言相拒,但想想,不给他面子也得给李侍郎面子,于是我便与他去了李家其中的一条船上。” “呵呵。”刘永铭笑道:“李家的船上还有酒吃?” 叶长青应道:“有。而且还是席面,而且人还不少,当时我还以为他就请我一人呢。” “还有别人在?” “除了我与那位李侍郎的心腹,还有一名李家的财会、四条船的四位船主及管理那些力夫的管事排帮一名叫金不换的人。”